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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男孩、少年、黑魔王 ...

  •   阿芙拉思考了一秒偷听墙角是否太不齿,然后下一秒就往门边凑了过去。

      还没等她把耳朵贴上去,里面就传出骇人的声音,听着像是……辛西娅扯着嗓子的哭喊。

      阿芙拉甚至都不用偷听,她站在门外被迫接受着信息,在几句呜咽中终于明白过来,辛西娅到底在说什么。

      “我真的没有告诉她,是她对我用摄神取念的!我一个字也没有主动说过……我说的都是实话……”

      有如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

      里德尔知道了。她的计划泡汤了。

      ——可是怎么会?

      此刻辛西娅正在里面接受质问,她不可能把自己供出去,阿芙拉更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难道是那天她和辛西娅待在一起的时候,被里德尔其他的眼线看到了?

      她不由懊恼至极。

      眼见里面的喊声越来越凄厉,阿芙拉忍无可忍地抽出魔杖,对着宿舍门用了个开锁咒。

      随着门扉打开,阿芙拉看到辛西娅跪在地上哭得狼狈至极的背影,还有里德尔那微微讶异中透露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就仿佛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敢对他的门用“阿拉霍洞开”似的。

      阿芙拉走进去,听到辛西娅在低低地抽泣,长发掩住了她的表情。

      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了,阿芙拉索性承认:“是我对她用了摄神取念,你折磨她有什么用?”

      她的语气倒很理直气壮。

      说完,阿芙拉拽着辛西娅的胳膊将她拎起来:“出去。”

      辛西娅落荒而逃。

      “你现在都敢替我管人了?”里德尔倚在窗口,抱臂看她。

      房间内烛光幽微,映出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只是觉得迁怒没有意义。”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个人能承担全部的后果?”

      “什么后果?”阿芙拉故作镇定,“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承担后果,结果就能改变吗?隐身衣落在盖勒特手里,你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这可能会扭转历史你知道吗?”

      里德尔眯起眼睛,轻蔑地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我这次回来,是准备干什么的?”

      “你不能这样做。我们不知道哪个举动会引起蝴蝶效应,你就不怕整个时空坍塌失序吗?”

      他神色怡然,完全不像在开玩笑:“那就一起堕落在失序中,听起来也不错。”

      阿芙拉深吸一口气:“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这话让里德尔觉得更好笑了,他连笑意都很难忍住,却还要故作公平地问她:“你的意见是什么,说来听听?”

      “大战在即,不要再做这种很可能扭转成败的事情!尽管已经发生的确无法挽回了……”

      他玩味道:“你对邓布利多这么没信心?”

      一句话呛得阿芙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如你所说,大战在即,短短时间内我也很难再推动太大的改变发生。”

      她谨慎地看着他,不知这话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多说无益,阿芙拉扭头准备离开,里德尔却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站在那里令门重新落了锁。

      阿芙拉转身看他,感到莫名其妙,同时心底又隐隐浮出不好的预感。

      “你不是会开锁吗?打开啊。”里德尔下颌微挑,如同看到脱兔受困,眼底满是趣味。

      阿芙拉只觉得冷汗都要流下来。

      他是普通地将锁拧上了还是在上面加了魔法禁制,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容许任何挑衅的行为,而这恰恰是刚才阿芙拉做的。

      “怎么不会开了,刚才不是开得很好吗?”他突然离开窗沿,向她走来。

      面前的里德尔很干净,就如平时大多数时候一样,衬衫仿佛永远洁白而平整。然而,阿芙拉眼前却闪过他站在一滩血污中的情景——等待眼中狂热褪去后,他漠然无言地将指间鲜血擦去,神色如常得就仿佛他只是打了一条领带,又或是将表带固定在手腕上。

      当他朝这边走过来时,阿芙拉才钝钝地觉察到,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在他周身萦绕着。现在,那轻如薄雾的气味又见缝插针地钻入她的气息中。

      同时她观察到,书桌上放着一把小刀,刀刃上沾着斑驳的血迹。眼前猛然闪过老里德尔在地上痛苦匍匐的场景,她忍不住一阵作呕,被她用咳嗽勉强掩饰过去了。

      “我……我不开了。”阿芙拉老实巴交地贴墙站着,胸口微微起伏。

      里德尔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你胆子不是挺大?今天丢到哪去了?”

      他站在阿芙拉面前,视线终于落在她的常服和黑色魔法袍上。她没有打伞,外衣上沾染着夜间的雨雾。

      “你今晚出去了?”

      阿芙拉跟过来的时候头脑发热,根本就没想好要怎么解释,现在要她现编个理由,简直难如登天。

      不过不等她回答,里德尔又缓缓说道:“说起来,这几天我好像都没看到你。”

      阿芙拉惊异于他一个忙考试的人,居然还有余力在意这些。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垂着眸,说出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别再杀人了,里德尔。”

      果然,他喉咙中发出短促的笑声,就好像觉得阿芙拉今晚幼稚的念头都很有趣。尽管就连她自己都知道,老里德尔或许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里德尔对上阿芙拉微微泛红的眼圈,观察着她眼中难以掩饰的对他的恐惧——但又不全是恐惧。

      如果仅仅只有恐惧,她不会一次次地撞到枪口上来。

      此刻因畏惧他用魔法侵入她的意识,阿芙拉甚至连抬起眼皮看他都不敢,但她仍旧坚持重复着这一句:“不要……再杀人了。”

      是劝诫吗?

      不,里德尔从不聆听任何人的劝诫。

      是乞求。

      乞求着一切若能止步于此,那该多好。

      他像找到乐趣,低头打量她:“你很害怕?”

      刚才她的眼神曾飘向他的身后——

      里德尔回头看了一眼,居然肯主动解释:“是兔子。”

      阿芙拉忽而抬眼:“什么?”

      里德尔也因此微怔:“我刚解剖了一只兔子,用来做实验。”

      不是人?

      阿芙拉已经尽可能迅速地掩饰好震惊的神色,但哪怕短短几秒也足够引起里德尔的警惕了。

      “你去小汉格顿见艾利克斯了。”理由还没编好,里德尔便将她的心思尽数猜出。

      他薄薄的眼皮垂下来,瞳光半遮,眼神便看上去更加幽暗不可揣度。

      他那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这样,她今晚的反应就说得通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阿芙拉进行最后的挣扎。

      “别急着否认,你知道我从不介意将摄神取念用在你身上。”里德尔语气平缓,但往往是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阿芙拉反而更加毛骨悚然。

      她不能让里德尔获取她的意识,除非她想让自己联络忒修斯的事一并暴露,尽管阿芙拉除了牢牢闭住眼睛,也别无他法。

      阿芙拉知道,里德尔就在那里观察她,他的身影遮住了烛光,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难以逃出的阴翳。

      “你窥探到我的私事,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想不到,你挺能查。”良久,里德尔开口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奈。

      她猛然睁眼:“你管杀人叫私事?”

      里德尔冷笑:“他只是得到了自己应得的。阿芙拉,如果你非要用你那泛滥的同情心去可怜他,还不如替今晚那只被我解剖的兔子叫叫魂。”

      她听出他的讽刺,于是针锋相对地问道:“在你的眼里,又有对谁的处罚不是应得的?你真的很擅长找各种借口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在她抬头瞪他的时候,湿漉漉的发丝从肩上滑落,露出那底下原本遮盖着的一块红痕。

      里德尔瞳孔紧缩,突然阴恻恻问道:“艾利克斯碰你了?”

      阿芙拉怔了一下,模模糊糊回想起她今晚的确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但她甚至都没注意——也许是酒瓶什么的?当时艾利克斯手里好像拎着酒瓶。

      她看上去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件事,这让里德尔火气更盛。他对着手帕施咒,清泉如水很快将手帕浸湿。

      帕子覆在阿芙拉右侧脖颈上,原本她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他重重的擦拭,阿芙拉相信此刻那里肯定红了一片——伴随着火辣辣的痛感,她甚至怀疑脖子是不是被他搓破皮了。

      “里德尔,很疼!”她不满地向旁边闪去,却被里德尔扣住手臂抓回来。

      擦完这一处,里德尔看着她的眼睛问:“还有哪?”

      “什么还有哪?”

      “他还碰你哪了?”

      “没有了……”

      阿芙拉说的是实话,可是里德尔偏偏不相信似的,将她钳制在身前,伸手将衣领拉得更开。一个拉扯,一个挣扎,脆弱的衬衫领口三两下就被扯开到肩膀,露出大面积连他都没有着眼过的景致。

      “真的没有了!”阿芙拉扯着嗓子喊道,伸手去推搡他。

      但她的力量怎么和里德尔比?里德尔抓住她强烈反抗的那只手腕,连同那一侧的肩膀一起推到墙上按住,用了很重的力道,小臂被折得发痛,好像要断了。

      他警告性的用语明确昭示出危险:“阿芙拉,你不会想继续激怒我的。”

      “我说的是真的,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

      阿芙拉无论怎样解释,里德尔都听不进去。她从没发现他能难以理喻到这个地步,也只有今天她才发现,里德尔这出奇的固执简直在全世界都难找一人比拟。

      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阿芙拉绝望地想。

      里德尔脸色阴沉得厉害,他撩起她的长发,检查得仔仔细细,连带后颈、肩膀、锁骨,还不够——他还在继续往下,阿芙拉突然痛恨自己今天出门时里面套的是件衬衫。

      “我要提醒你一下我还没有成年……”

      阿芙拉实在是能说的全说了,以致于她像是在按部就班地交代事项、公事公办。

      她要到今年年底,才能达到在麻瓜意义上真正的成年年龄。虽然阿芙拉知道,这种东西对于里德尔来说就像一道没用的禁制,从来都没被他放在眼里过。

      只要有什么事是他想做的,又有什么规则可以拦住他的一意孤行?就如同此刻,尽管正在发生的事情令她感觉到屈辱,但是里德尔又怎么会在乎。

      他只会在乎如何用自己信得过的手段,去一一确认带有伪饰性质的事情——尽管有些所谓“伪饰”根本就是他自己设想出来的。

      事实上,里德尔的动作很轻柔,甚至轻柔到没有让一根发丝扯痛她,可是肩膀和手腕的酸痛却在持续叫嚣——他那只手就是不松,昭示着二人力量的悬殊。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衬衫的第三颗扣子时,阿芙拉放弃了挣扎。与之对抗的力道骤然消失,倒让里德尔的动作缓了缓。

      “里德尔,你在失控。”在他不算平稳的呼吸声中,阿芙拉轻声说道。

      这么多年了,不知不觉他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了。里德尔头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失控。

      可他最厌恶失控了。

      时至今日,阿芙拉发现他体内仍保留着某一部分,如当日的孩童。在她从包里拿出魔法书时,他不相信,一定要故作凶狠地抢过去自己看,亲眼验证里面的内容是完好的、真实的,借此来间接证明她没有骗他,从而笃认她对他的忠诚是可信的、确凿无疑的。

      里德尔终于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撑着墙,头顶低低地俯在与她胸口齐平的位置。

      阿芙拉看到不到他的视线,也看不到他的神情。他或许正注视着地面,也或许紧闭双眼什么都没有看,直到他的情绪慢慢平复。

      阿芙拉在他手臂圈出的空间中抬起酸痛的胳膊,将扣子一粒粒扣回去,与之相比,这一刻她是如此平静。

      “你总是这样……”她的语调极平缓,却字字酸涩,“面如春风和八面玲珑,都留给别人。专横无度、恣行无忌、见不得人的,统统留给我。今后还有什么?”

      “继续说。”里德尔抬起头,黑玉般的发丝乱缠,竟然让人从他脸上看出憔悴,“还有什么要控诉的?一起说出来。”

      “没有了。不敢说。”阿芙拉微微仰着头,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对视。

      “你有什么不敢的?”里德尔低低地笑着,胸腔微鸣,“阿芙拉,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旧日多年,一路至今,他在她面前似乎毫无可掩之物了。他掩住的,她也要执意去撞开,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和他反目成仇也要撞。

      可阿芙拉也想问问里德尔,他为什么要留着艾利克斯?上辈子下起杀手来不留一家活口的魔鬼,会意识不到那时有个大活人缩在楼梯底下吗?

      阿芙拉终于恍然,他恐怕等着她查过去等得太久了。

      哈兰德说得对,不是所有的选择都有退路。

      所以里德尔在委以他人之手,让阿芙拉看到真正的他——是穿梭在萤火中间带她找出路的小男孩,是夜雨中将她护在伞下、课堂上帮她打圆场糊弄作业的少年,也是于腥风血雨中.功成骨枯的黑魔王。

      所有的这些,才是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从前她总是很难将这些角色重叠在一起,今天才发现原因——还是她一直以来怀有的愿景都太天真了。

      里德尔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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