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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听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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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拉的气息就和她的发丝一样凌乱。
里德尔调整好他自己,很快凑过来。即便他们刚才的行为再亲密不过,但阿芙拉还是不易察觉地往后闪了一下——那是一种条件反射,却让里德尔顿住了。
她紧张地抬眼看他,眼神很无辜。
“你应该知道这种表情对我没有用。”里德尔一边说着,一边替阿芙拉整理好头发,并仔细地为她抚平衬衫领口,细致得像变了一个人。
经验提醒阿芙拉,每当里德尔反常的时候,她也就该拉响警钟了。
果然,他用一种极其温和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晚麦格或邓布利多大概会过来,你知道该怎么说,对吗?”
阿芙拉起先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芙拉,我对你的了解,恐怕比你想象的要多。今晚我们都察觉到了某种魔法的运作,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抬起一只苍白的手,如触碰易碎品一般抚摸那柔软的脸颊,鲜活的血液就流淌在皮肤底下,这比世界上任何精美的工艺品都要诱人。
他这是将一切都挑明了。
里德尔说得没错,就在今晚的事故中,阿芙拉终于确认,他们两人的生命和力量被某种魔法联结着——一个强盛时另一个就更脆弱,如同两个盘踞在一起的寄生体,他们势必要在这种不公平的博弈中保持生命的平衡。
所以在阿芙拉参加万圣晚会那年,魔法随着她被激怒而暴涨时,阿布会说那晚里德尔突然不舒服。
所以在遭遇吸血鬼那年,里德尔状态恢复得越快,她的生命就流逝得越快。
所以在举行争霸赛期间,她因服用魔药能力大增后,里德尔才会在埃德温手下失误受伤。
所以今晚里德尔抓住溺在湖中的她时,有那么一瞬间眼中闪过的是浓浓的欲望,那是一种对于力量的渴求。
所以凯瑟琳离开前才会特地将恶魔之眼留给她,这说明她当时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但却来不及留下来做更多的叮嘱。
所以,一切都有迹可循。
阿芙拉终于明白了,附着在时间转换器上的魔法究竟是什么。她在从德国带回来的黑魔法书籍上甚至看到过,却没有深想,因为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她和里德尔身上。
他要挑明,也好。
阿芙拉与他呼吸相闻地笑笑:“里德尔,你应该庆幸过去的每一次,自己都做了正确的选择。”
里德尔眼皮微抬。
阿芙拉在撒一个弥天大谎——为了在他对自己兴趣衰减后留有自保的手段,也为了尽可能延缓他下一步计划的实施。
她假装镇定:“那时你或许还不能肯定,但每一次你对我的施救,都同时是在救你自己的命。”
“哦?是吗?”里德尔将疑问的尾音拖长,不知有没有相信她,“所以有关格兰芬多剑的谎言,也不全是谎言?”
阿芙拉克制住自己想去抓紧床单的冲动,但她无法控制心脏的狂跳,她知道,里德尔能清楚听到。
她微微别开脸颊,假装自己是因为他的靠近而紧张,别无选择地去圆她上一个谎:“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独活。”
阿芙拉故意没有提及咒语究竟是否附着在格兰芬多剑上面,因为她仍旧不能完全肯定,失踪的时间转换器是否在里德尔手里。如果他的确拿到了时间转换器,那他应该对上面附着的咒语知晓一二了,但如果没有,她也不愿自爆弱点。
里德尔也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下巴,笑道:“阿芙拉,你知道,人如果撒下一个谎,今后就有数不清的谎要圆。”
她赌气一般,抬手将他推开半寸,直视道:“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试试。”
阿芙拉知道,在野心未竟的时候,里德尔不会贸然用自己的命去冒险。她或许算是他计划中的一根刺,但也远没有重要到要他特意针对她。
就如她预料的那般,里德尔没有再追究这件事的真假,而是绕回到更为紧急的问题上:“那么,我们就更应该将这个秘密守好,不是吗?我不怕告诉你,在我蛰伏的阶段,我尽量不愿生起事端。但如果你不能为我们守住秘密——将计划提前,这代价我想我也付得起。”
阿芙拉握紧双拳:“你是不会两败俱伤的。”
他微微敛目:“只要你足够听话。”
“你所谓的听话,不过就是放弃自我任你摆布。”她似乎毫无办法,但总要倔强地和他对着干,争那一口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气。
里德尔只是微笑:“那又怎样?只要我想,我有能力让任何人心甘情愿这样做。”
阿芙拉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自嘲地笑了笑,最终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经过今晚的事,她原以为里德尔有了些改变,那是许久之前她就质疑过的,他和盖勒特最大的不同——有些东西在他的骨血中根深蒂固,那种东西很难撼动他的本性。
而里德尔的本性中到底有没有人性,答案几乎不需要怀疑。
如果他对谁有那么片刻的、些微的喜欢,也是比烈日下暴晒过后的月桂叶更为脆弱的东西——不说一触即破,她毋宁将这种情感当作里德尔施舍中的一种,不过是他的手段和谋略,是他随时都可以收回的一份恩典。若是将这样一种东西当作救命稻草,甚至奢望能够以此左右他的想法,都是少女天真可怜的妄想。
阿芙拉如今唯一庆幸之事,就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女孩。
因此,她只是冷眼看着里德尔。
当她浸泡在冰冷湖水中几欲窒息时,胸腔中曾燃起烈烈火焰;现如今病房里温暖如春,她的心反倒冷却下来。
他们僵持着,病房外面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麦格教授进来时,看到里德尔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阿芙拉则靠坐在床上,偏头望向窗外。
见到麦格进来,里德尔起身,微微颔首示意。
“汤姆,你也在?阿芙拉,你还没睡——邓布利多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知道,事关德国——我来看看你。”麦格教授走过来,温柔地察看了阿芙拉的情况,并检查了她今晚服用的药剂。
“庞弗雷夫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她放心地说道。
阿芙拉疲倦地笑笑:“我没事了,教授,除了胸口还有点疼。不过以我的经验,这疼痛应该要过几天才能消失。”
麦格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克莱尔自己也没想到她会酿成大祸。弗立维气坏了,来不及等到天亮就联系了她的家长。我们已经将她的过错进行记录,决定先让克莱尔回家待一阵子,并严厉警告她如果再有下一次,她将可能面临退学处分。”
阿芙拉点点头,对这种处罚没有异议。
“对了,我过来也是为了确认下克莱尔没有说谎。今晚的状况究竟是——”麦格意有所指地向里德尔那里瞥了几眼,“汤姆,现在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不如你先回去……”
阿芙拉由于呛过水,剧烈咳嗽两声打断了她:“里德尔待在这里没关系的,麦格教授。”
等喘息平稳后,阿芙拉抬头看了里德尔一眼。
他背着手,似笑非笑地回望她,似乎在等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又像是在满怀兴味地验证她对他的忠诚——反正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根本毫不惧怕后果。
阿芙拉张张嘴:“我一向害怕蛇。这种东西冷血、残忍又有剧毒,就算在陆地上都会轻易要人性命,更别提今晚……我是在水里被它缠上的,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是里德尔及时赶来救了我,杰西卡可以作证。”
“杰西卡的确是这么说的,只是她也说那条蛇格外可怖。”麦格教授又例常询问了几句,不疑有他。
见阿芙拉伤情稳定,麦格不久便起身告辞。
等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里德尔才慢慢走过来,如同刚刚假寐醒来的猛兽巡视自己的领地。
“乖女孩。”他将刚才看的书放在阿芙拉膝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好休息,期待早日在课堂上看到你。”
他说完,满意地走向门口,似乎今晚的停留不过是为了确认一切顺利进行。
“哦,对了。”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回了回头,“你的好朋友杰西卡,你应该想让她活得久一点,对吗?”
阿芙拉冷冷地说:“别忘了你和我立过牢不可破契约。想违约,你得先杀了我,但这样你也活不了,这是个死循环。”
“这就是你给我设的套?”他眯了眯眼,心意难测,“看来有人确实一直在成长,倒是我疏忽了?”
这个说法的确为她的谎言增添了一些说服力。
阿芙拉只觉得疲倦极了:“我不会闲着没事挑战你的底线,里德尔,但希望你也别挑战我的。”
她以为里德尔会愤怒,没准还会迁怒于她,没想到他一反常态,甚至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看上去有几分意外的愉悦。
里德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后,阿芙拉低头翻开那本书,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种沉钝的淡香。翻开书页,里头的内容却极其讽刺——那是一本魔法世界的童话书。
深秋的夜风卷起干枯的落叶,轻轻拍打着窗棂。阿芙拉将那本书扔到一边,厌烦地躺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