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生草》柒*殇

2、Chapter2欢迎回来[唐譞]

　　我姓唐。全名唐譞。
　　老实说我不喜欢自己的姓，因为在我八岁那年曾因为这个姓受到了小我三岁的秦安安那臭丫头的侮辱。在听到我的名字后，当时还只有丁点儿大的她伸出了壮壮的手臂、瞪大那对豆点儿小的眼睛指着我说出“唐老鸭”三个字时的场面如今依旧让我记忆犹新。
　　没错，就是唐老鸭。就是那什么狗屁迪士尼动画里全身白毛、嘴巴又长又扁的很傻X的鸭子。这丫头的联想能力真够丰富的。即使是童言无忌，她也侮辱了我的人格——然而，更可恨的是，旁边那几个大人却笑得前俯后仰，秦安安的妈妈居然还摸摸她的头，笑眯眯地说“真聪明”。
　　靠。这是哪门子的妈妈。
　　当我把这段说给林萌听之后，她果然不出我所料笑得抽搐了起来，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以示安慰——尽管此刻她已经笑出泪水来了。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她是怎样做到这么夸张地笑的，更可怕的是只要她笑得开心了，身边的人很难不跟着笑。就像现在的我。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是为了刚刚所说的事笑，还是因为林萌笑的样子太好笑而笑。
　　“唐……唐譞……老鸭子……噗哈哈哈——”这可怜的孩子很痛苦地捂住肚子想要克制住笑声，好容易说出一句不算太完整的话后又乐得不可开支了。“好啦好啦，计程车里，别影响司机开车。”魏阿姨的声音从前座传来，适时地遏止住了林萌的笑声。我偏过头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这丫头，五年了还是这么听自家老妈的话，真是一点没变。“唐譞啊，还真是谢谢你来接我们呢，懂事的孩子。”见她安静了，魏阿姨又转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我。“欸，阿姨您客气了。”我礼貌地笑着，很清楚在这些大人面前越是表现得没种就越讨他们喜欢。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变态。
　　等到寒暄了几句、魏阿姨又专心看着窗外后，我余光瞟到林萌这丫头在看着我偷笑。知道她十有八九又是要嘲笑我了，于是我很勇敢地看向她。“唐譞，你真是越来越会做表面功夫了，改天也教教我怎样讨好家长？”她压低了声音说着，然后又傻傻地笑起来——好吧，也许“傻傻的”这个形容很不贴切，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天杀的我压根儿没有文学天赋，也不像那些小女生一样写起东西来很——那是什么词来着？矫情？总之回归正题——林萌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在发亮——我说真的，一点也不做作。从小我就是这么想的了。当然，有时候她的笑容也有点傻X，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丫头离开湖南也有五年了。听说她们母女俩要重新搬回来住的时候，我在老妈面前的反应相当平静，但在冲进许家告诉他们三姐弟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我几乎是疯了——至少从我闯进他们家、阿楠见到我时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好吧，虽然说她的反应有可能是因为另外一件事——不过我现在不想提起，以免坏了我的好心情。
　　安安小丫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当天晚上我们几个都乐疯了，不惜长途话费轮流打给还远在广东的林萌。印象中很深刻的是在听到林萌比以前稍微沉稳了一些的声音后，就连阿楠的眼眶都红了——至于许昕跟安安两个，早就哭得稀里哗啦了。
　　唉，由此可见，女性还真是“感性”的代名词。但并不是个个都跟“性感”扯得上边。
　　“唐譞！唐譞！”就在我走神到一千里以外的境界时，林萌的声音又把我一下子扯回现实——她拉着我的袖子，激动地指着车窗外的一幢看起来比较过得去的五层楼的医院：“这这这这……这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嗯？哦，大概是一年前吧……”仔细看看，原来已经到小区内了。我无所谓的表情没有引起林萌的注意，她瞪大眼像只猫一样两只爪子搭在车窗边缘，背对着我看着外面的街景。我这才想起来她已经离开五年了。这破破烂烂的垃圾小区也就刚好是在这五年里来了次“大改革”，这丫头感到奇怪也是情有可原。
　　嘿嘿，这样也好。让这去过了大城市的丫头也看看自己家乡的变化，好好吃惊一下。想着我又突然间记起出发时跟阿楠说过快到了就Call她，于是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打给她——“喂。”许楠嫣听不出什么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突然间语塞，过了几秒才开口尽力保持着平常的语调告诉她我们快到了，然后在她简洁到欠扁的回答后挂断了电话。哦我的天。几乎两年没跟她好好说过话，这下子因为林萌来了也就借机含混过去跟她和好，可是见到她还是得心惊肉跳的。该死的阿楠。
　　“哎……”林萌就在这时候叹了口气，摇摇头又安静地坐下，手抓起放在一边的巨大的旅行包的背带，准备好下车了。“真没想到，才多久啊，就变了这么多。”我听到魏阿姨这么感叹的时候，有些自豪地抬高了头。“不过……湖南毕竟还是湖南。我们在广州住的那个小区可比这大多了，大概有二十个这里那么大吧；医院也是一共二十几楼，里面干净得就像五星级宾馆一样，就连厕所都是——夸张点说，在厕所里就算大解也一点臭味都没有。”见我得意的样儿，林萌这丫头就插嘴了。
　　你就吹吧你，谁信呢。
　　“那当然啦。广州哪里的小区跟这里的规模是完全没得比的，我们都回来了，丫头你就别再想了。”哪知道接下来魏阿姨都这么说着，然后她们母女俩就气定神闲地下了车。
　　……靠！这两位是在鄙视我没见过世面还是怎么的？！行，你们带种，好样的，这下我是彻底了解你们这五年天上天下的生活了。
　　在我怀着极其不爽的心情下了车后，听到林萌这样的声音——“妈妈，你就先回去整理整理，行李就交给我跟唐譞吧~”她倒是说的轻松。我看向魏阿姨，本以为她绝对不会就把这么多行李交给我们两个小孩的，哪知道她只是交代了一句“小心玻璃的东西别打碎”就转身潇洒地走掉了。
　　行，她真牛X。
　　最后当然是我背着那巨大的旅行包、手提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艰难地迈着步子，林萌那小丫头片子就轻轻松松拖着个行李箱哼着小曲儿跟在我后边。“唉，我说柠檬……”我吃力地转过头看看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踌躇许久终于开口：“就是……最近我在跟阿楠吵架，很久都没说过话了。但是听说你回来那次我就借机很没种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就……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啊，你看看你能不能想点办法缓解一下？”说出这话的时候我觉得我丢尽面子了。唐譞你还要不要脸啊，居然拜托柠檬帮你“缓解一下”，你真是没种到家了你。
　　“行！我看着办！”完全看不出我内心挣扎的林萌倒是很豪爽地答应了下来，也没问我是什么原因跟阿楠吵架的。不过算了，她不问更好，我他妈真不想提起那件既丢脸又让我想要揍人的事。至少暂时不想提起。
　　但更不想跟阿楠继续僵下去了。
　　“阿楠~！”林萌突然间跳了起来，很欣喜地放下箱子就三步两跳地扑向前——我抬起头，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那幢楼下的许楠嫣。
　　……此时此刻我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接着我看到林萌顺利地跟她抱在了一起，很激动地笑着，满面红光。阿楠看起来是平静得多，但脸上的开心还是掩盖不住的。她一直是笑着的——认识十年了，除了在长辈们面前一直装着礼貌地笑以外，从没见她这么高兴过。
　　就在我正打算抱怨没人帮帮我拿这堆行李的时候，我看见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面——阿楠含着笑朝我走过来，重新拖起被林萌那没良心的丫头弃之一旁的行李箱，转过头来对我笑：“走吧。”
　　……噢，亲爱的林萌——你真是我的救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