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史·宫》柒*殇

2、第二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下了公交车走在小区里平坦的道路上，脚下踏着的是蓝白相间的砖块，阳光渗过树叶钻出的光芒映在脸上，风温柔地拂过脸庞，昂起头就能看到巨大的云朵镶嵌在钴蓝色的苍穹。都市里也有着大自然的美好，让人舒心。
　　我心情舒畅，几乎是哼着小曲儿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盈雀跃得似乎要跳起来。晴朗且不炎热的天气是最让人高兴的了。就在我有兴致到准备跑起来的时候，余光突然瞟到地面上一个褐色的东西，心中不由得一惊，驻足回过头来审视一番——哦！原来是一片巨大的叶子！
　　饶有兴趣地蹲下身观察它，我又不自觉地皱眉，抬头扫视了一眼道路旁的一排排树木，却没发现有哪棵树的树叶这么庞大。小区里应该没有这种树吧？那么这家伙是从哪来的呢？
　　树叶安静地躺在地上，根据我的观察与判断，它的出处应该是一种单子叶植物——但令人吃惊的是，这片树叶上好似有着病态的斑纹，大块得就像是老旧铁质水管上的锈斑放大版。
　　哎……我还有大堆的作业跟习题没写呢。没时间看树叶了啊！
　　摇摇头，放弃在这里耗费时间，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准备转身离开，又很不巧地看见一旁的垃圾桶，想到扫地阿姨平时扫树叶也挺辛苦的，我这么有公德心的好公民也应该为小区的卫生做点贡献吧？
　　于是我便秉着一颗公德心弯下腰捡起了那片树叶，刚直起腰脊准备迈开步子就突然感到一阵寒风掠过——背脊一阵刺痛，接着就……
　　“啊！”我猛地坐起身，满头冷汗——没错，没错！接着我就穿越了！！
　　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我四周望望，自己果真还是在这张躺着足足五十个小姑娘的“床”上。想来我在这里待了也有两天，直到刚刚在梦里梦到自己穿越前的事儿才恍然大悟。
　　现在也得彻底觉悟了。
　　盘着腿撑起身子，我眯起眼打算好好理清思绪——毕竟出门在外，靠的还是自己。目前所能了解的情况是，我不知道来到了哪个朝代，也或许根本就是个不存在的“架空”朝代，并且从乡下被挑进宫来做候选宫女，而我身旁这大群女孩子也都是跟我相符的情况。好好看看她们熟睡的面庞，我才发现她们各个都差不多十四五岁的样子，跟我在二十一世纪时的年纪相仿。
　　只是有一点我纳闷许久了。不论是身高还是发育状况，我现在的身体似乎都比这些姑娘们差很多，好像根本就不是同她们一个年龄层的，小个儿到站在她们之间都会被忽视。看似是负责训练我们的那个老宫女平时也都用鄙视的目光瞧着我，好像我惹着了她似的。
　　再加上这里的人说话我几乎都听不懂，但是渐渐的运用我几年来不是白学的文言文知识还是可以在片刻后大致反应过来那些话的大概意思。现在回想起来，两天前那个抓我的官差模样的男人所说的话应该就是“赵喜旭，遵守约定进宫，等到挑选后侍奉”了。这么说来，“我”的名字叫做“赵喜旭”？
　　……真是太俗了。简直可以跟“李大春”媲美。
　　我突然发现“李天然”这个名字不是那么俗了，与“赵喜旭”相比更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就在我思绪要飘得很远的时候，一个沙哑且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了起来：“赵喜旭！”我惊得一个激灵就很不巧地滚下了床——“啊！”头好像是磕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一时没忍住我便反射性地叫出了声，脖子一歪终于落地的瞬间又听到体内腰间的一声“咔哒”，类似于闪到腰的声音……
　　有几个姑娘被惊醒了——至少我听到了她们好奇地爬起身的声音，接着自己好像就被提了起来，迷迷糊糊中一张极其愤怒的脸出现在视线中，近在咫尺——啊，原来是这个老宫女。
　　此刻她正怒视着我，叽里呱啦不知说了些什么，我仔细地听，许久才理解她是在质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坐着。
　　本想着要脱口而出一句“我想尿尿”的，只是脑子反应过来这么裸露的话在古代的封建社会应该会引起很大的反响，所以改了改口，告诉她“我想去茅厕”。
　　刚刚撞到头我还有些晕眩，就这么晕晕乎乎地跑去茅厕，途中还在担心万一掉进粪坑我就不要活了。还好没有摔成个脑震荡——在我被臭味熏醒后暗自感叹，回想起二十一世纪曾被我认定为“最脏最丑”的公厕，如今不禁感慨自己薄才识浅，太不应该抱怨自己以前的生活怎样怎样的不好……
　　在那老宫女不怀好意的凝视下我挪动着身子又爬回了“床”上，挤在两姑娘中间安分地闭上了眼，疲惫得即刻入睡。真希望这一觉醒来，自己又回到那张舒服的、有柔软的枕头的小床上。即使再做两个月的军训也值了。
　　一大早听到公鸡扯着嗓子鸣叫的声音我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同其他姑娘们一起干活、接受老宫女的训练，同时也亲眼目睹了小孩子被扫帚抽打的场面——有个姑娘不过是睡晚了些，那老宫女便抄起扫帚就使劲儿抽她，被抽的也无力反抗，只得哭着躲着，手背上和脖子上都被抽出一条条鲜红的血印。一旁看得我忍不住咬牙。这档子事儿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早就是犯法的了。还好我也不算是最倒霉的一个，向来浅眠，又有早起的习惯，被抽这一关倒是不用担心了。
　　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曾经这样感叹过——哇塞，宫女欸，真好，不愁吃穿，平时也就闲着干点活而已。
　　我将这句话收回。亲身体验过才知道，宫女哪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我们现在都还没成宫女呢，就要活活累死在这里了。先不说挑水擦地甚至是劈柴，光是烧饭煮菜就要把我折腾死了，相较起体力活，对着个需要不停地扇来改变火势大小用以烹调的炉灶是何等的无奈！
　　还是二十一世纪好。还是有抽油烟机好。还是有煤气罩好。还是高科技好！
　　兴许是个头小了点，我干起活来也不像其他姑娘们麻利——当然也不是特添麻烦的那种，因为全然不知该做什么的傻愣着的姑娘也挺多，这么看来我还是有点用的。
　　中午吃饭的状态可就让我欲哭无泪了。桶子再大也不够八十多个饥肠辘辘的孩子分，再加上赵喜旭这小点儿的个头让我完全拼不过这些蜂拥而上的“恶狼”，差点没被活活踩死，更别说抢到那么一小口粮食了……再看看老宫女，同电视剧里满脸横肉的“嬷嬷”比起来根本就是瘦骨嶙峋，想来在这宫廷里，奴隶阶级的人自然是没好吃没好穿的，果真是我太异想天开。生活哪有那么容易。活的健康更不容易。
　　下午老宫女的训练还不算严苛，不过是交给我们一些礼仪规矩，对于我这个基本功不错的二十一世纪少女来说亦只需要费点脑筋理解她的话就行。也因为这样，在这方面的学习我倒是终于脱颖而出了，表现得既精明又机警，自我感觉相当好——老宫女似乎也发现我的进步非常快，看我的眼神却还是那般不屑。
　　没关系，等哪天我飞黄腾达了，她照样得一把年纪了还向我恭恭敬敬地低头。
　　只是今天我总算是了解为何她对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了。
　　——原来“我”仅仅五岁大的年龄，与规定的进宫年纪还整整相差了九岁！那么“我”是怎样被允许进来的呢？
　　从老宫女连讽带嘲的叙说中我也明白了几分。“我”的父母因为快要养不起“我”了，所以筹了点钱贿赂了她，“我”便得到允许入了宫。
　　可怜天下父母心，本是出自好意，却活生生把女儿推进一去不复返的深宫！也不知道赵喜旭如今是怎样了，既然我来到了这里，那么她是不是去了二十一世纪？如果是这样的话，真希望她能不要告诉我妈妈自己不是她女儿，不然我亲爱的妈妈会立即晕死过去的。
　　那么我的疑惑也就不解自开了。果真赵喜旭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小姑娘呢。
　　半夜里睁开眼看着身边的女孩子们的睡颜，我想起曾今只要拉开房门转个弯便可以来到妈妈的房间躲到她被窝里一块儿睡，那时被自己称为“怪味”的母亲的发香此刻回想起来也变得很好闻。可是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闻到呢？
　　思忖到这里，我的泪水又即刻衍生出来了，最终还是在疲惫得催使下噙着眼泪磕上了眼皮。
　　好容易跌进睡眠的深渊，不久后我的耳畔却又隐隐响起轻微的类似于啜泣的声音——不满地睁开眼坐起身，恍惚中我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惊得心跳漏了一拍，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刚刚恍过影子的后门。
　　天哪，我该不会……撞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