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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秦禾是作为大皇子伴读的身份入宫来的。关于三位皇子的伴读,人选早就确定下来,连另外两位公主的伴读都有了,只是疏月身居冷宫,无人替她张罗,皇帝也不关心这件事情罢了。后来提起,不过一句疏月还小,有没有伴读也无妨。疏月虽然是前皇后的女儿,但她的年纪在三位公主当中是最小的。现下入了学堂,小小一个人,连丫鬟都没有一个跟在身边伺候的。疏月择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翻看着手中的书,有些茫然。娘亲是同她讲了一些学问,但那也是她情绪比较平静的时候,这本书上的内容对于她来说,有些难。

      混沌听完一堂课,先生布置了课后的作业,让小憩一会儿,接下来的课堂用来完成作业,然后讲解。摊开笔墨,疏月觉得自己更懵了。她提笔写了几个字,把笔放下来,发呆。

      “疏月,是不是不会?”秦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

      “不用你管。”她说得很低,但是语气却很恶劣。

      秦禾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来,道:“哪些不会的,我教你。”好像对疏月不友善的态度丝毫未觉。疏月不答话,他便摊开书,一字一句地替她讲解了起来,比先生讲得更仔细,并且时刻注意着疏月的神情,若她稍有疑虑便停下来再讲一遍,直到她清楚了为止。疏月听完心中明朗了一些,便提起笔来写字。秦禾温和地笑了的,道:“疏月,你待会儿下课有时间的话,咱们能不能一块儿练字?我新得了一本字帖,一个人练字没意思。”

      疏月见他脸上笑容并无嘲讽之意,道:“我不要练字。”

      “疏月,我们不是朋友吗?”秦禾道。

      疏月哼了一声,脑海里却想起秦禾描述过的糖人模样。他好像把自己答应的事情给忘记了,那她要不要原谅他?她干净的眼睛定定看着秦禾,思索着。这时,大皇子唤起了秦禾,秦禾答应一声,匆匆对疏月说道:“疏月,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放课后你别离开,咱们一块儿练字。对了,明天的课程先生说对提前点人起来回答问题,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可以提前给你讲讲。”

      等到放课后,秦禾去瞧后面,疏月坐的位置已经空了,人早就跑得没影了。秦禾无奈地笑了笑,这才离开了。大皇子道:“你同疏月那个小家伙倒是有几分投缘。就是这小丫头打小就不合群,不爱搭理人。”

      秦禾未搭这个话茬,转了个话题同大皇子边说着便出去了。

      疏月小跑着回了冷宫。碧荷在屋子里做着针线,见疏月回来了,额头上都是汗,连忙拿了帕子来替她擦汗,道:“公主怎么这么累?今日第一次入学堂可还顺利吗?先生严厉不严厉?”

      疏月摇摇头,道:“都还好。我娘亲还睡着吗?”

      碧荷神色一僵,道:“主子醒了,在屋里呢。”

      疏月把书本一丢,急匆匆去了旁边屋子。娘亲今日看起来很平静,见到疏月进来时甚至脸上还带了笑意,冲着她挥了挥手,道:“疏月,你过来。今天念书可还好?”她很少有这么温和的时候。疏月心底松快,快步走向娘亲。她身子依着娘亲的腿,仰着脸说道:“好,先生给我们讲得很好。娘亲,你今天真好。”

      “哪里好?”娘亲摸了摸疏月的头发,笑道。

      “就是,很好。你总是不开心,可是今天你很开心。”

      “是么?疏月,跟着娘,委屈你了。你好好的,多笑一笑,讨你父皇的欢心。娘没用,护不住你,你不要怨娘。”她捏着疏月颊边的软肉,忽然眼泪就下来了。疏月慌了,连忙抱住娘亲,道:“娘亲,你怎么了?你不要哭。你要疏月笑,疏月就笑。”疏月生疏地弯了弯嘴角,扯开一个较大地幅度,可是内心却觉得自己这样很是怪异。

      “没事,没事。疏月,你要好好的才是。”娘亲反复重复着这几句话,把疏月抱在怀里。疏月这一夜睡得很是安稳,好像回到了冷宫前的日子,娘亲永远都笑容清浅,让人如沐春风。第二日一醒来,疏月就去了娘亲的房间。阳光太盛,打在窗棂上,窗户大大打开,把房间照了个通透。里面却没人。疏月疑惑地转头,见碧荷就站在门口悲悯地看着她。

      “碧荷,我娘亲去哪里了?”印象中娘亲来了这里之后并不爱走动,便时常都待在屋子里。

      碧荷蹲下来,将疏月搂在怀里,道:“公主,主子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奴婢会好好照顾你的。”

      离开一段时间?直到进了学堂,疏月都没明白离开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她埋着头可劲思考的时候,有人大力敲了敲她的桌子。见是二皇子,疏月的头又埋了下去,显见是不想搭理他。二皇子不是什么识趣的人,当即大声说道:“疏月你怎么还来上课啊?我都要佩服你了。你娘都出家了,你还有这份心思。我要是你,真的是哭也哭死了。”

      疏月愣住了,道:“你说什么?我娘说她只是离开一段时间?什么出家?”

      “你不知道?你这个小傻子,你居然不知道。”二皇子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其他人神色各异,都默然打量着这里的情景。疏月忽然把桌上的书狠狠砸向二皇子的脸,二皇子躲避不及,脸上被书册的尖角划出一道口子,他立刻大叫起来,要去捉疏月。疏月干脆把书一股脑全扔他身上,迅速往后退去。二皇子比她大,却没她灵活,被她躲过去一次。但疏月到底是力气不及二皇子,很快被他捉住,道:“你还打我?你自己傻,我可怜你,告诉你实情,你还打我?你这个傻子。”他手劲极大,疏月的手臂被他掐得生疼,但她偏不出声,冷冷地盯着他。二皇子虽然横,但他还是不敢打脸的,怕留下什么被告状,所以手暗暗地往疏月身上招呼。疏月眼睛里含着一包泪,手活动不得,便用脚去踢二皇子。两个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二皇子,先生很快就要来了。这样传到皇上和端妃娘娘的耳朵里怕是不妥。”一道声音插进来。疏月抬头一看,见是秦禾,蓄在眼睛里的泪珠子差点就地滚落下来。她愈发鼻酸起来,方才只是恨,现在却无端生出巨大的委屈来了。

      二皇子虽然跋扈,却最怕端妃,听了此话,狠狠放开疏月,道:“今天便是放过你了,哼。”

      疏月也哼了一声,就地坐下。秦禾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疏月,你受伤了不曾?”

      疏月的眼泪珠子终于滚落下来,道:“没、没受伤。”

      秦禾叹了口气,道:“一会儿放课后等等我,好不好?”

      疏月本来想拒绝,但是想了想回去后娘亲也不在,便默认了。幸好今日先生没点名回答题目,疏月安稳坐到放课,慢吞吞地把书本收拾了。学堂里人已经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秦禾背着书袋过来,轻声道:“疏月,走罢。”

      两个人去了冷宫后面的一片小池塘,这里基本没什么人出入。秦禾道:“你娘亲的事,我听说了。你不要难受。”秦禾本有很多的话和疏月说,但是看见疏月闷闷不乐的模样,他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他已经快变成一个小大人的模样了,这些年学习了很多懂得了很多,但是他就是觉得那些头头是道的大道理他说不出口,眼前的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呢。他做什么去用那些大道理来搪塞她呢?他舍不得,也不忍心。

      “若是想哭,就好好哭一场。我不会笑话你的。”

      疏月放松了身体,躺在身底大片柔软的草地上,眼睛里的泪珠却再也滚不出来,声音闷闷地,道:“娘亲不要我了。她昨天晚上对我说了好多话,但是我什么也不懂,我还在高兴娘亲又变成以前的样子了。我是不是很傻?我就是小傻子吧,我什么都不懂。”

      秦禾道:“你不傻,你只是还小呢。你娘亲她,有自己的苦衷,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秦禾在自己身上找了找,却什么都没找到,本来想看有没有糖可以给小姑娘吃。他遗憾地摸了摸鼻子,道:“明天我给你带糖葫芦吃。你娘亲出宫了,还有我啊。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找我,好不好?”

      “不好。你是你,娘亲是娘亲,你们不一样。”

      “是,我们不一样,但是我们都是真心喜欢你,想为你好的人。疏月,你明白吗?”

      疏月点了点头,打算回宫去了。但是看看身后的秦禾,她竟然有些舍不得了。这里有人陪着她,好像也挺好的。“秦禾,我要回去了。不然碧荷会找我的。”

      “好。明天给你带糖葫芦,你记着。”

      疏月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他说过的糖人,想问他为什么食言,却没有问出口。他应该早就忘记了。碧荷见到她回来果然已经着急得不得了了,道:“公主,你上哪里了?奴婢答应过主子要好好照顾你长大的,半天不见你回来可把奴婢给急死了。”

      疏月道:“我出去走走。他们跟我说,娘亲出家了,不会再回宫了,对吗?”

      碧荷看着她,道:“公主,主子她也是没办法了,她在这里的日日夜夜都太痛苦了,奴婢都看在眼里。昨日,又传来你舅舅身亡的消息,主子她实在承受不住了。只有你,是她的唯一牵挂,但是她已经崩溃了。若是能够在佛门清净地寻找到超脱之法,也算是幸运了。公主还小,或许不懂,但是主子是爱你的。”

      疏月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对她说这些,她没有对碧荷说起今天打架的时候,沐浴的时候小心避开碧荷,被热水氤氲着手臂肿而痛。疏月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沐浴完毕,装作无事发生。

      秦禾这次没有食言,他给疏月带来了宫外的糖葫芦。那糖葫芦放置了一段时间,被外面的油纸裹着,却还是看起来剔透诱人,红艳艳的一串咬下去酸甜生脆。待疏月吃完了,秦禾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道:“疏月,这个是活血化瘀的药。你拿回去擦一擦,你不肯说,但是昨天二皇子下手极重,你恐怕是伤到了。涂了这个伤好得快,也不会那么痛的。”

      疏月接过小瓷瓶,笑了笑。正是换牙的年纪,一颗牙齿缺了,笑起来又乖巧又可爱,秦禾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小丫头。”

      从此秦禾便天天帮她补习,时不时拿上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儿来给疏月。直到有一天,秦禾放课后同她告别。疏月满眼都是难以置信,道:“你要走了?”此时的疏月已经八岁了,这一日是她的生辰,头一天秦禾还说要替她庆祝生日,但是转脸他就说要走了。在这些日子里,秦禾又长高了不少,他今日穿着黑色的衣裳,一张脸上都是不舍和愧疚。“对不起,疏月,我要随我爹去军队了。我爹说秦家的男儿一生都是征战沙场守家卫国的,我已经足够大了,要跟着他一起去战场历练了。说好给你过生日的,我对不起你。”他从心口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放在疏月手里,道:“疏月,这是我给你的生辰礼物。等我,我很快回来。”

      疏月接过来,秦禾却很快就走了。军队开拔在即,他们晚上就要出发,便是这点时间还是他向他爹秦攀求来的。疏月晚上展开布包来看,里面是一只簪子,上面做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金翅鸟,戴在发髻间,走动时便微微颤动,很漂亮。疏月快速地把东西收起来,仿佛不解气似的,又拿了一只小匣子锁起来,放在柜子最深处。

      他们都不要她了,疏月想。秦禾明明说过,以后娘亲不在的日子里,他会陪着她的,他又食言了。疏月孤独地坐在月光里,不知道娘亲和秦禾眼底看见的,是不是一样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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