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
动不动就口出狂言，吓煞他老人家了。
贺平宁还是很平静，好像这都不算个什么事儿：“我原本对恭王殿下还颇有仰慕之意，没想到他竟是个心思龌龊的草包，也只有一张脸能看了，物尽其用吧。”
沈辞震惊之余又有些想笑，他确实也曾被清尘那张脸迷惑过，不得不承认贺平宁形容得很贴切：“只怕恭王他不会善罢甘休。”
“自然，所以末将在他胸口咬了个印子，又在他臀上点了颗痣，他若敢说出去，末将不怕闹个鱼死网破，只可惜……还是出了点麻烦。”
沈辞终于反应过来：“难道那个孩子是……？”
贺平宁淡定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复杂：“我是下定了决心要戎马一生的，不愿有儿女牵挂，但是老父一向开明，得知此事却十分坚决，无论如何也要留下这个孩子。”
“贺老将军的心情，沈某倒也能理解。”
“幸好太子殿下仗义相助，帮我瞒着生下了这个孩子。我不能把他留在身边，这孩子毕竟有天家血统，若是哪天不慎走漏消息，落入歹人手中，更是腥风血雨。殿下愿意把他留在身边，视为亲子，末将心中感激。”
沈辞想了想：“此事恭王知道吗？”
贺平宁哼了一声：“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沈辞发现，当他知道这个孩子是清尘的，而不是云璟的，第一反应却是很不应该的松了口气。
他想到最近确实冷落云璟了，自己又何尝不觉得寂寞呢。
他本来是觉得，云璟既然有了孩子，那定然也会早日娶妻，走上正途，自己不能再与他不清不楚地鬼混下去。
可是如今知道这孩子居然并不是云璟的骨肉，他却认在自己名下。这背后的深意，沈辞无法再视而不见了。
从来世人嘲他畏他讨好他利用他，当然也有人敬他欣赏他爱慕他，但像云璟这样全心全意不撞南墙不回头地爱恋他追求他，却是从来没有啊。
云璟一抬头，看到沈辞被宫人推着从门外慢慢进来，满是惊喜的表情里闪过一丝慌张，不过他随即边起身大步走到沈辞面前，一把将他抱住，沈辞也没有看清。
云璟把头埋在沈辞肩上，手臂紧紧地搂住他，勒得沈辞有些喘不过气来：“先生怎么会来？我本想着处理完事情就去找你的！外面冷不冷？有没有冻着？”
沈辞摸了摸他的头，好像前些天的疏远都不存在一样：“不冷，我穿的很暖和。”
云璟犹自不信，抱着沈辞在软塌上坐下，非要他再抱着个暖手炉在怀里。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提那个孩子的事情，气氛却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沈辞看了看手中的暖手炉，罩子上的花卉纹十分精致，却不是云璟的，手炉上坠着的玲珑香球，散发出他很是熟悉的香味。
手炉十分温热，仿佛刚刚还被谁抱在手中。云璟刚才应该是在见什么人，而自己来了，那人慌慌张张离开，连手炉都忘了拿。
不过此刻气氛甚好，沈辞不准备提这件事。有些事情不能说太清楚，说出来就不好看。他只管先享受着云璟现下的喜爱就是了。
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殿下曾带着那个孩子去陛下面前滴血认亲，是怎么瞒过陛下，让他相信那是你的孩子？”
云璟笑了笑：“父皇看不太清楚东西了，只要用点小手段就能骗过他啦，其实也不算骗，那确实是他的皇孙啊。”
“殿下是不是早就察觉到，清尘设计要陷害你和贺将军？”
“我只是将计就计，他知道贺将军是女子身之后，肯定会有所行动。”
沈辞想了想，他记得前世听旁人说过，贺平宁就是在一次围猎之后，开始对云璟示爱的。
这一世的贺平宁，在围猎中遇到的却是清尘。
沈辞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但是他也想不出来是哪里让他觉得不对。
这一世的云璟，为什么这么聪明呢？
云璟忽然小心翼翼地看着沈辞的脸色：“先生，你还记得我幼年时被人追杀，您救了我的事吗？”
这件事，一直算是两人心里的忌讳，沈辞从来不提的，也不愿听云璟说，所以后来他们都默认此事不存在，只是不知云璟此时忽然说起来是何意。
前世沈辞还会因为武功尽失身体孱弱而消沉抑郁，如今已经历过生死的沈辞却早就可以淡然视之：“臣自然记得。”
云璟见他并没有显出反感的表情，才继续道：“先生，你可有想过，我当时身为太子，为何孤身流落京城，还被一众身手高强之人追杀？”
这件事沈辞确实不知，他只知道那年云璟被接回宫之后，六宫中人，或赶或杀，少了一大半。
前世时老皇帝一直对此事讳莫如深，宫中无人敢提起，这种牵扯甚深的宫廷丑闻，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打听。
“为何？”
云璟停顿了一会儿，竭力若无其事开口：“……四月二十五，是母后的忌辰。二十四日晚上父皇处理完政务就去了母后的宫中，要闭关三日，悼念亡妻，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但在他闭关的第一晚，宫里就出了事。”
那年的时间，沈辞记得很清楚，殿试是四月二十一，二十三日出了成绩，二十四日当科的状元榜眼探花参与了宫宴，二十五日，他们一同游街。
云璟的生母懿和皇后他也知道，是老皇帝的元配，据说是一位温良娴淑的女子，与老皇帝琴瑟相和，十分恩爱。只可惜韶华早逝，在云璟九岁的时候就离去了。
那年四月二十五，懿和皇后离世一年，云璟身为太子，却被人追杀，逃到京城大街上。
原来他人生中最志得意满的一天，也是云璟最痛苦无助的一天。
“那天晚上，我心里难受，睡不着，就去找二皇兄，想跟他一起睡。”
云璟的手微微颤抖，沈辞安抚地握住他的手。
“殿下，若是令你痛苦的往事，就不要再说了。”
二皇子江煦，沈辞听闻过，据说也是位聪敏俊俏的皇子，只可惜十二岁就夭折了。
“我们聊着天……二皇兄吃了一块糕点，就开始吐血。他让我快跑，我很害怕，跑到门外要叫人传太医，却遇到了父皇的瑜贵妃，她带了好多人，就像是知道一定会出事一样。”
沈辞回想了下，虽然他对老皇帝后宫没什么兴趣，但是在天子脚下待久了，不想知道也不行。瑜贵妃早些年十分受宠，却没有孩子。
“瑜贵妃见我从屋里跑出来，吓了一跳，她笑着让人送我回去睡觉，不要乱跑乱说话，然后……二皇兄的生母陈贵妃也来了。”
云璟双眼发直，手心冒出滑腻腻的冷汗，仿佛又陷入了幼年时恐怖的回忆：“瑜贵妃当时就慌了，不想让陈贵妃进去，但陈贵妃也带了不少人，她拦不住，我就听到屋里传来陈贵妃的惨嚎声，那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是……瑜贵妃要害二皇子吗？那你呢？”
“瑜贵妃没想到陈贵妃居然会来，她一时慌张，就挟持我，让陈贵妃不要轻举妄动。毕竟伤了太子是更加严重的事。但是，陈贵妃那时还顾得了别的么，她以为是瑜贵妃和我合谋害死二皇兄的，要把我们都杀了。”
沈辞觉得自己也忍不住心惊起来，好像跟当时那个害怕无助的小孩站在一起，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云璟。
云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后来瑜贵妃还是回过神来，毕竟说她害死二皇兄并没有证据，但是她若是保护了我却是大功一件，那时宫里都是陈贵妃的人，她派人悄悄把我送出宫，但还是被发现了，保护我的人都死了，我躲到天亮，遇到了你们游街的队伍，就躲在人群里跟了你们一天。”
云璟还是很聪明的，他知道宫里的消息一定被压着，老皇帝出关之前不会有人救他了，也不敢找官府庇佑，只能自救。
白天那些人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手，而且人太多寄挤来挤去也不好下手，所以一直跟着他们。
只是他们游街的几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虽然是在游街，速度不算太快，但一个大人也至少得大步快走着才能勉强跟上。
他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是怎么提心吊胆躲着追杀他的人，又拼命紧紧跟着他们整整一天的？
沈辞忽然心念一闪：“你那次坠湖……？”
云璟苦笑：“没错，我并不是因为人多被挤下去的，是被人推下去的。”
小孩子坠湖身亡，确实可以用意外来解释得通，比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合适得多。而且那些杀手还可以假装救人，实则让云璟彻底溺死湖中。
云璟拉起他的手贴在脸上，亲了亲他的手指，令沈辞感觉一阵酥麻。
“先生，我当时跟着你们，一来是觉得人多的地方安全，二来，我当时看到了你，就有一种直觉……你一定会救我。”
他声音忽然又变得沙哑：“可是如果我知道会让你付出那样的……那样的代价，我一定不会再求你救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