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游（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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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搁置正中的紫色香炉悠然升起青烟，馥郁清雅的檀香味萦绕在半空中，令清淡素雅的房间蒙上一丝慵懒的意味。一袭浅黄色窄袖衫襦的侍女跪坐在书案一角，静默着为主人磨着墨。
温楚坐在檀木书案前，对着一册竹简摘抄着什么，神思却早已飞到了十万八千里去，这密密麻麻排列的文字对她来说简直如图天书一般，叫人怎么也捉摸不透。温楚深感无趣，左手撑着脸昏昏欲睡。
正当时，一抹浅淡的绛紫色身影，带着略有急促的步伐走进了宰相府的大门，来到了温楚的房间。
侍女瞧见来者是自家小姐的闺中好友，太尉府上的嫡家千金李昭月，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活，先行了一个礼，后应着李昭月让她离开的手势默默退了出去。
李昭月莲步走到了温楚那方，见书案前的人一副神游的模样，秀眉颦蹙，用凝脂般的柔荑轻轻敲了她一下。见温楚打了个激灵半梦半醒地看着她，便坐在了温楚的面前，脸上立马浮现了忧忡的神色。
“我昨个偷听见我爹给我谋了一门亲事，是城南郎中令家的嫡子刘进安。”说罢，李昭月抬手托腮，轻哼了一声，清澈有神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幽怨之色。
温楚迷迷糊糊听着她的话，听到“亲事”一词清醒了过来。
寻思了一会儿，虽然对刘进安本人未曾谋面也不尽了解，但想到父亲曾经在饭桌上也提过郎中令，称道他清正，想必其嫡子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便说道：“那不挺好。”
李昭月狠狠叹了一口气：“你可不知，我的侍女巧莲可打听到，这刘进安不仅不学无术、不思进取，平时的文章都是花银子找人替写来应付，而且听说他……十分好色，是丽春院的常客，竟未娶妻先找了两个外室……”
顿了顿。
“关键是……长相极丑。”前边的话说的时候倒还平淡，说到这，李昭月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圆滚滚地泪珠子哗哗流了下来。
温楚听了这番话错愕了一会儿，但转念一想，郎中令本人为人清廉，名声极好，真能由着家中出了这种混账货，让人找个借口来参他一参？长相暂且放放，太尉也不知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愿意把自家唯一的女儿下嫁给郎中令的嫡子。
况且听闻郎中令有四个儿子，虽只有刘进安一个嫡子，太尉却也犯不着老糊涂，不会为了攀附，偌大京城中单单这刘进安入的了老爷子的法眼，想必这刘进安也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过太尉的嫡女也定是个助力，将这般恶劣的名声送入了太尉嫡家千金的耳朵里，得利的也只有庶门的那几位。
这样一想，也就说得通了。
但看李昭月梨花带雨的模样，必然是在心中埋下了一个种子。这莫须有的名声，也不是温楚一人能开导的来的。而且若是她想错了，那刘进安真真是个混账货，李昭月日后还得埋怨她。
“不然咱去瞧瞧。”她寻思半天，总感觉这个法子好，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更重要的是，这些天被父亲强迫着看书提纲，烦闷地不得了，正巧趁机出门逛逛。
李昭月似是被温楚的想法吓了一跳，也不哭了，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这怎能行？要被我爹发现了，肯定要把我打得半死。”
“你不说那刘进安是个混账货吗？你如今不去试探试探品行，日后怕成了怨妇。”
“这倒还好，其实关键是长得丑。”
“……”李昭月不愧是个看脸的，温楚又道：“那你不去瞧瞧看长得怎样？”
李昭月微微蹙眉，不情不愿地说：“但我与那刘进安还没成婚，若是让他撞见我来瞧他，日后我还有什么颜面？”
温楚气恼她的多愁善感，又温吞犹豫，便让侍女小眠去取两件男装。当小眠有些惶恐和犹豫地将两件衣服呈在两人的面前时，唯唯诺诺地说：“小姐，你不会又要……”
温楚勾眉，得意地让小眠将一件男装递给了李昭月的侍女巧莲，从书案前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审量着李昭月瘦弱的样子，一副忧忡的神色。
“你倒可放心，以前我趁我爹不注意的时候偷溜出去，都是穿的男装，一次也没被发现身份，如今还有好几套，倒也不知道你这个小身板撑不撑得起来。”
“……”
巧莲和小眠皆不情愿，但拗不过温楚的威逼利诱，为自家小姐换了衣服，重新束了发，拭了妆容，两人活脱脱是哪家俊俏的公子。
温楚没有让两人的侍女跟过来，暗道公子出游带着丫鬟不像样子。
在小眠劝慰哭哭啼啼的巧莲自家小姐经验足，不会出什么事时，温楚得意万分地拉着李昭月悄悄借助预留的梯子，从宰相府南边的墙上翻了出去。
两人一路说笑，一路朝城南刘家走去，时不时还收获街道上良家妇女倾慕的眼神，李昭月感到有些变扭，但温楚却将眼神收了下来，还用嘴角看似不经意的笑还人家爱恋的眼神，惹得那些良家妇女面红耳赤。
李昭月被瞧得有些尴尬，惊讶温楚的游刃有余，偶尔转头打量着一身男装的温楚，虽只有十六岁，但是个子却不矮，鞋底又加厚了几分，亭亭而立，去了妆容的她眉眼间多了几分飒爽英挺，倒是真像一名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再看她花信年华，娉婷玉立，一双杏眼流眄，清澈如一泓泉水，常含欢愉之色，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透出幽兰的清雅、胜雪的恬淡，身为女子虽非极等的艳丽，但却如田下金簪，别样秀丽。
温楚好说歹说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
她暗自思索着刘进安的样貌。嗯……如温楚一般倒还不错。
行路一个多时辰，临近城南郎中令府上，温楚灵光一闪，在集市中寻了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硬生生为李昭月勾了眉，易了妆容。
她看着凭自己画出李昭月的妆容，煞是满意，黑面粗眉，尖嘴猴腮，虽然样貌……但保准亲爹也认不出来。
“我一会儿去寻刘进安，和他闲扯一番，你跟着我，自己去琢磨他到底是不是个混账货。”温楚想着自己以后也难得见刘进安一次，加上以后女装也难以分辨，不用过多的遮掩，便信步朝着郎中令府上走去。
温楚敲了敲刘府的大门，出来一个一身黑衣的小厮，带着些警惕打量着温楚和她身后的李昭月，问道：“来着何人？”
“宰相府，温知辞，想求见令府嫡公子。”
温楚合计着，不能以女子身份视人，但身份也不能太过普通使得上门拜见太过突兀，想来还是借用自家兄长的身份，既好证实身份，也好进行交谈。
她故意将自己以免万一带出来的宰相府令牌露了出来，小厮一瞧见马上心领神会，进去通报，再出来领着温楚和李昭月朝着府内走去。
郎中令府内置比宰相府和太尉府低简了些，但布置也算精心雅致，一股墨香书院的气质，别有一番韵味。
“温公子，亭中的便是我家少爷。”
小厮停了下来，指向不远处一片竹林深处隐约可见的一方简亭，小厮没有继续相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为让温楚和李昭月自己深入其中。
竹林不深，却意外浓密，悄然而寂，单单能听见不急不慢的脚步声。
李昭月却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紧握的手心留出细汗，羞愧的脸不敢去直视林中的身影，却又忍不住去张望寻觅。虽有并非良人的印象，但毕竟是可能为未来丈夫的人物，到底又是什么样的风采。
临近小亭，只见一袭广袖湖蓝长衫的男子坐在亭中，手持一册竹简细细读着，显然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听见人来的声响抬头相望，立马起身作揖相迎。
“温公子。”
李昭月抬眸看着那男子，还算姣好的容貌，符合礼数不失风范的笑容，让她对样貌的怀疑稍稍放了心。加持她瞧见他手中的典籍，也不如传闻中的不思进取、不学无术。
温楚眼珠子一转，回了一个礼，说道：“在下宰相府长子温知辞，近来有一理不得解，几日辗转反侧，茶饭不思，恰巧近日路过府门，早早听闻府上嫡公子博文广识，便想来请教一番。”
李昭月怔怔看着温楚，心想温楚也真是厉害，胡扯都面不改色的。
温楚悄悄抬眼给李昭月示意一个得意地眼神，意在表明我这不胡扯惯了吗，看我业务能力熟练不？
刘进安抬头看向温楚，眼神布上一层疑虑：“刘某才疏学浅，深知无名，温公子又如何得知刘某？”
她暗自感叹这刘进安也真是机警，本来想闭着眼夸他来讨个巧，谁知这刘进安非得刨根问底。
“在下的老师吕书傅，在书院常和京城的其他书傅来往，想是刘公子天赋过人，被书傅在外人面前加以炫耀，让在下老师听了去，在下向老师请教时，老师便提及了刘公子。”
她佩服自己说谎话不打草稿，再看刘进安的神色，疑虑渐渐退去，眼神也浮上了一抹被老师夸赞得意之色，像是接受了她的理由。
“原来如此，那温公子有何疑虑？”刘进安广袖一甩，上前几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温楚入座而谈。
温楚入座，暗暗瞧了一眼杵在身旁的李昭月，刹那目光便转向了刘进安：“温某疑惑，由古至今，男子多有三妻四妾且为传宗接代，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也定是有一定的道理，但依在下薄见，家室与学问是一个道理，一生钻研一门学问有机会能达到高境，那一生钟意一人是否能得到圆满？”
旁边的李昭月一愣，她倒是没想到温楚会推翻现有的道理来去试探刘进安的人品，不过……心中却十分好奇，或是期待着他的回答。
温楚问这个问题，也没想让他一生只娶一个妻子，只是想试探刘进安是否如图传闻一般好色，亦或是提点刘进安一二，若是日后真与李昭月成婚能安分点。
刘进安神色凝重，似在认真思索问题的答案。温楚看见他的反应已经比较满意了，没有出言相驳，也没有眼神飘忽不定似在逃避，看样子也算一个不错的丈夫。
温楚看他想得艰难，想要尽快结束话题早些回去，刚启齿时，却听他缓缓说来：“刘某倒是没有一生将所有倾慕付于一人的决意，也不能想到未来会怎样，但顶多现在单单倾慕一人……。”
刘进安倒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把话说完便禁了声。
“这是谁家千金有如此福气？”温楚挑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八卦，顿时来了兴趣。
“温公子说笑了。”刘进安低眸淡淡一笑：“但与温公子说也无妨，刘某只在湳阳湖畔见过一次，是太尉李家的小姐。”刘进安顿了顿，抬眸看向温楚的眼睛：“不过听了温公子刚刚的描述，刘某深深敬佩温公子的品性，温公子能有这份思虑，实乃难得。”
刘进安这人倒也老实，回答地十分实诚但却很是真诚，看模样还真是对李昭月动了心，八成他和李昭月的婚事就是他拜托郎中令去求下来的。
况且左看右看也不像一个混账货，这让她稍微放了心。
她转头看向李昭月，只见李昭月嘴角一抿，似是在憋笑。
温楚回神，后又与刘进安胡扯了些有的没的，不过到也感觉刘进安本人有些学识，并且对很多平常的理论很有不同凡响的见解，是一个人才，也能理解太尉看中刘进安的缘由。
一盏茶时间便和刘进安告了辞，和李昭月一同离开了刘家，在刘府不远处的茶馆谈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出游（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