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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冥火咒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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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们把淫贼押走后,秦归耳朵上的红不仅没消,反而因为只留下他和鱼千灯两人,耳朵热得更甚,甚至不太敢与鱼千灯直视。
果然,鱼千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归想着与其支支吾吾有猥琐嫌疑,倒不如大方承认,便说自己在衙门听说几个捕快要去雀尾街追捕淫贼,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回千灯府,于是跟来了,前前后后说得详详细细。
鱼千灯静静听完,玉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容道:“多谢出手相救。”
秦归摸摸脑袋,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以后你还是别一个人走,你不会武功,对付不了那些恶人淫贼,这次若我没有及时出现,恐怕……”他不敢想太深。
鱼千灯的笑容如温流,看着秦归的目光越发深邃,笑道:“用不着担心,我真脱下衣服,他准跑没影,不会再想招惹我。”说着伸手解下腰间白袍束带。
秦归见他要脱衣,当下惊慌,忙道:“你,你要做什么?”
束带已解,鱼千灯一手拉开斜领,转身回去背对着秦归,把一边肩头的衣料褪下来,一直滑到手臂下,露出左边臂膀大片肩背。
秦归望向鱼千灯背部,从惊慌到震惊。
大片的肩背上,遍布烧伤痕迹,触目惊心的疤痕,在他雪白的脖颈下,从衣领可以遮挡的部位开始蔓延,像无数火舌爬满他白皙的背部,秦归的震惊转而又变成了心痛,一颗心也像被火燎过一般。
鱼千灯缓缓把衣服理上来,对秦归笑笑:“贪图美色之人,便是见不得这样疤痕的,是不是?”
秦归沉默不语,他并没有被吓到,也并没有觉得那是什么丑陋的东西,只是隐隐有些不舒服,鱼千灯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留下那样触目惊心的疤痕?不管遭遇什么,那一定很痛苦。
“现在还疼吗?”他便问出了口。
鱼千灯微微一怔,倒是从没人这么问过他,淡定地整理着衣领道:“自然是不疼的,时间过去太久,连当初那种疼痛都忘了。”
秦归顿了顿,想了想,把腰间的刀和钱袋囊袋等取下,放到一边,也动手解开护腰的束带,一件件脱扯下来,露出精壮健硕的膀子。古铜色的肌肤,细看却有不少疤痕,他转身背对鱼千灯,鱼千灯眉心一抬,看到他背上那十寸余长的大刀疤,斜斜的一道从右边肩头一直拉划到左边腰际,也是触目惊心的,像条长长的蜈蚣爬在上面。
秦归道:“早年被人围攻,这一刀险些要去我性命,如今想来,也忘了当时的疼痛,若不是特意找面镜子去看,自己也难以看到这疤痕,大部分时候都忘记有这事了,男子汉大丈夫,身上疤痕是难免的,我的可比你的还难看。”
鱼千灯有些意料之外,深深凝着秦归,嘴角浅浅勾动,“你不必给我看的。”
秦归一本正经道:“你坦诚待我,我也坦诚待你。”
鱼千灯低笑,低眸再抬眸的一瞬,眸光更深了些。
旁边的灌木丛一动,有人探个脑袋过来。
“谁!”
秦归和鱼千灯同时看过去,秦归已迅速握起刀,见着刚才那几个捕快中的一个返回来。
那小捕快年纪轻轻不过十七八岁,看到眼前的场景已是目瞪口呆,他脑袋钻进灌木丛时,正看到秦归和鱼千灯在整理衣物……顿时脑袋大爆炸,脸红得似两瓣猴子屁-股。小树林,两位大人宽衣解带……这画面……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
“我,我没看到,两位大人继续,继续,我先走了……”
“回来!”
秦归大喝一声,想到那小捕快脑袋里想的,自个儿的脸也红了,急忙把衣物穿戴好,把那小捕快揪过来。“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你莫不是也成了淫贼?”
小捕快被拎得双脚离地,慌得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小的刚才回去路上遇到咱衙门派人过来递消息,说是州府大人来了,要见捕头,让我给带路,见你们还没从小树林出来,我就……小的什么也没看到,小的什么也不会说。”
秦归把他放下来,硬气:“没有的事,不要瞎想,坏了我的名声没事,坏了千灯大人名声可不行,出去把嘴闭牢了。”
“是,小的遵命。”小捕快把头埋下来。
对江下坊衙门的捕快来说,他们的秦捕头在衙门可是榜样,危险时刻总是挡在前面,对待下属严格又不严厉,言传身教,哪个不尊重他?他们大部分也是被秦归一手调-教的,对他忠心耿耿,就算是撞见了什么,也不会说出去。只是心里免不了要想,原来他们的秦捕头这个年纪不娶妻生子是有原因的,就没见他与哪家姑娘约会过,对女人总是冷冰冰的。
大楚国风开放,同性婚娶早在十年前新皇登基时就允了,新皇还带头纳了个男妃,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看得更开。想着他们的秦捕头眼光真高,原来看上了千灯大人。
秦归见那小捕快眼珠子转来转去,知道这家伙定是脑袋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不由瞪他一眼。真想剖开这家伙脑袋看他都在想些什么。
鱼千灯系好了束带,整整衣裳笑道:“没有的事,就算怎么说,也是没有的。”
不知为何秦归有些心虚,望着鱼千灯淡定的模样,他心脏就跳得很快,脸上的热气还未完全散去,转向小捕快道:“州府大人来了?这么早?”这太阳才刚热起来。“这样,你送千灯大人回千灯府,我这就回衙门。”
鱼千灯道:“不必了,我随你一道回衙门,会会州府大人。”
三人当即从小树林出来,返回江下坊衙门。
到了衙门,未进门前,秦归低声对鱼千灯道:“州府大人怎么这么快收到消息?”
鱼千灯道:“便是郡王府那边告知的,除了郡王府,也没人能这么快把消息传出去。”
这更加验证了裴好德在掩盖什么的说法,秦归知道这其中有不少牵扯,只是没有证据。
州府州事顾昌林顾大人,年逾五十,着紫色云纹官袍,一头的黑发只有两鬓是白的,从年轻时便是这样,人送他“鬓云仙山”四字,不苟言笑,面色看上去颇威严。秦归跟顾大人也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因顾大人的儿子顾怀与秦归从小相识,两人在一个私塾当了许多年的同窗,亦是志趣相投的好友。
顾怀生性潇洒不羁,读书时便公开自己性向爱好,与柳暗花明坊的仙林公子情投意合,成亲时宴请四方,顾府却是一个人也没出现在宴席上,算是与顾怀划清界限。之后顾怀携仙林公子移居南府,南府为大楚国最南边的一个州地,快马加鞭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此来相隔十万八千里,是彻底断了音讯,逍遥快活去了。
当年秦归与顾怀走得近,是少数支持他与仙林公子在一起的朋友,顾怀其他好友,因忌惮州府大人权势,担心自己前途,纷纷来劝说顾怀,顾夫人更是派人去泼仙林公子热油,逢秦归当时在场救下了人,否则不堪设想。
如此一来,这位州府大人是十分不待见秦归的,见着秦归是从来没有好脸色。
刘大人回到都事府,才准备歇下,听说州府大人来了,又赶忙从都事府赶来衙门,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地伺候着。
刘大人也不知发生何事,见着秦归回来,便上前使眼色小声道:“你是不是还关着郡主的人?赶紧放了,郡主的人犯事自有郡主来处理,衙门管赤焰部,不就是耗子拿狗不要命吗?”州府大人亲自登门,这事可就严重了。
顾昌林开口道:“刘大人,我有事和秦捕头……”说着目光扫到鱼千灯身上,“还有千灯大人私下说,请你清退左右。”
“是是是。”刘大人应着,忙把周围的人都清退下去,自己还杵在那儿,直到顾昌林看向他,才意识过来,讪讪地退下去了。
厅内只剩顾昌林、秦归和鱼千灯三人,没人开口说话,每沉默一刻,气氛更凝重一分。
顾昌林先开口道:“秦捕头,千灯大人,裴统事的事说到底是个违纲乱纪的问题,私下审他便可以,你们以为呢?”
秦归和鱼千灯没有马上接话。
顾昌林捧着茶盏又道:“至于他雇凶杀人一事……那散财阁的何场事,洪大掌柜尸骨未寒,他便盗取了散财阁的账目和几万两银子企图逃跑,本就是个该死的,死不足惜。”
秦归和鱼千灯还是没有接话。
顾昌林故作镇定的脸色有些僵持不住了,终于扭头看向秦归道:“裴统事在哪,请秦捕头带他出来,当面对质确认情况,好给他定个罪名。”
秦归这才慢慢作揖开口:“不敢劳动州府大人,杀人犯法的事,衙门自有衙门的定罪流程。”想轻轻松松就把裴好德领走?顾大人这一套秦归很熟悉了。
顾昌林额角隐隐抽动了下,沉着气道:“裴统事违纲乱纪,没能按时去西沅换防,本该重罚,但这不在衙门管事范围,秦捕头不去,难道要我亲自去带吗?”
外面一串脚步近了,听得一道浑厚的声音道:“州府大人,不要为难秦捕头,便要本王去带人,也是可以的。”
厅内几人扭头看去,一人四十出头,身形高大,锦衣华服,威风凛凛地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