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青》沈未清

20、摇青20

　　第二十章

　　倪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她的头昏昏沉沉的，浑身酸痛。但身上换着干净的衣服，也没有什么酒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拧着眉头暗想。
　　记忆追溯到她出了酒店坐在马路上喝酒，然后给姜识打了电话。

　　对！
　　姜识！
　　她隐约记得昨天晚上是姜识送她回的家，衣服肯定也是她帮忙换的，倪染还以为她在家。
　　喊了几声她的名字，但都无人应答。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那她应该去上班了。
　　倪染想，还是晚点再打电话给她吧。

　　唉。
　　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可从没有一觉睡到下午还起不来。

　　倪染起身下楼，看着镜子里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心想，完了，昨天晚上，她肯定没少折腾姜识。
　　她这个人有个毛病，喝多了酒，喜欢乱嗨。
　　还会唱歌。

　　唱着唱着就会哭。
　　唱完哭完，她才会安分睡过去。
　　这事她朋友们都不知道的，因为每次只要喝多了，她就会赶他们走。再不济她会在喝多前，赶紧回自己住的地方。
　　绝对不会让他们察觉到，她有这样一个毛病。

　　晚上一定要做很多好吃的，弥补一下可爱妹妹才行。
　　倪染心里念叨着。

　　虽然现在她很想给她打电话，但她知道，她下午要去茶馆。万一打扰到她工作，那可不好。
　　倪染冲了一个澡，然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出门买点晚上做大餐的菜。
　　昨天酒喝的太多，胃有点不太舒服。
　　倪染打算做一个枸杞红枣猪肚鸡，正好给妹妹也补下。她总是来不及吃早餐，很伤脾胃的。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天晚上那么一遭后，她感觉自己好像迈向了一个新的方向。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什么分享的欲望。
　　看什么事情，都很淡然，好像没有情感一样。

　　她每天都是重复在过生活。
　　没什么喜悲，就很寻常。但最近，她好像慢慢地，不那么封闭自己了。就在刚才她出门准备买菜的时候，其实很想跟姜识说，她准备出门买菜做晚饭了。
　　晚上等她回家。

　　但又怕她在忙，怕打扰到她。
　　有时候倪染在忙，就很怕别人打扰到她。所以就忍住了。

　　倪染收拾好，下午四点出门。
　　快的话，可以在五点左右回到家。
　　然后开始料理食材，煲汤大概在两三个小时左右，也就说，差不多可以赶上姜识下班过来喝汤。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开始准备晚餐。

　　她一直在等姜识联系她说，她忙完了。
　　然后她就跟她说，晚饭也好了，快来吃。
　　但却忽略了，她应该先给她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要不然对方怎么会知道，她在等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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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晚上八点。
　　倪染所有都已经准备好了，猪肚鸡一直闷在砂锅里，早就溢出了香味。她还买了海鲜，小炒了几个菜。
　　她都没等来姜识的电话。
　　之前她起床了或者是去上班了，都会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告诉她的。因为倪染是没有上班时间的，她在工作室，想几点起就几点起，要是有客户，她就见客户。
　　没有客户，她就自己做作品。

　　虽然时间不算久，但她已经习惯了姜识主动来找她。
　　一是她常年习惯了跟旁人保持距离，很少会主动去找别人，怕打扰到别人。二是，她以为姜识忙完了会跟她说。
　　因为之前都是这样的。
　　但这一次，好像不是这样的。

　　倪染觉得不对劲。
　　她们俩从认识到现在，就没有超过这么久的时间，没有跟对方联系。
　　之前两人不是中午就是晚上会联系对方，但这一次，都快一天了。

　　倪染试着拨通她的电话，发现电话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倪染眉头微蹙，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请。

　　难道还在忙吗？
　　这都晚上八点多了唉。
　　倪染不知原委，再次拨通了电话。
　　但还是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倪染看着一桌子的菜，适才涌现出的饥饿感也被慌乱替代。
　　她联系不上姜识了。

　　她不知道是她在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还是在信号不太好的地方，又或者是……
　　拉黑了她。

　　百度上说，信号不好的可能，也就这几种。

　　倪染手一抖，手机险些落地。
　　难道是自己昨天酒后失态，对她做了什么事情，让她生气么？还是她觉得跟自己联系太麻烦，不想再接触了。

　　我不知道。
　　倪染慢慢蹲在地上，她很努力地回想，她昨晚上到底做了什么。她记得她一直靠在她的肩膀上，她很少会做出那样的动作。
　　除非那个人是她非常信任的人。

　　她们俩还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最后进了屋。
　　倪染一直想，想到最后，终于记起来了。她飞快地跑上楼，看了一眼床底放着的吉它盒子。

　　果然打开了！

　　倪染摊在地上。
　　她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抱着吉它痛哭，然后唱了一首《董小姐》。

　　吉它是她一年前，身体出现了状况，不得不休息的时候学会的。
　　那时候没了分享的欲望，有时候她在工作室里上釉，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了顾客，几乎不和任何人交谈。
　　她每天忙到深夜才回家，有时候要是没有顾客，她就一整天都不说话。就闷着。
　　没过三个月，她的身体就出现了状况。

　　先是发现胸部的结块，变大了很大。其实之前就有。去检查就说是乳腺增生引起的乳腺结节，医生说，大部分女性都会有的。很正常，吃点药然后保持良好的作息时间，以及愉快的心情。
　　有不开心的事情，就及时释放出来。
　　不要老是闷着，情绪的郁闷，会加快结节的增大。
　　后期可能变成乳腺纤维瘤更严重就是乳腺癌了。

　　倪染发现结块变大的时候，心里确实慌了一下。
　　但比起结块变大，更让她痛苦的是，她的腰痛开始反反复复折磨她。

　　因为要经常附身坐着拉坯以及坐在桌子前给作品上釉，她的腰之前就检查出腰肌劳损，除了腰，她的肩颈的状况也不好。
　　时常痛的她半夜反复打滚。
　　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好，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去做康复。或者每天的工作时长缩短，到点了就起身休息。或者是出门散散步。

　　但过去的那三个月，她的情绪状态不好。
　　之前有的习惯，暂时都搁在一旁了。不过三个月，身体亮出红灯。
　　她一个人独自去医院做检查，先是到的骨伤科，拍了CT跟核磁共振。医生看着片子，再看了看倪染的年龄，问，是不是经常久坐啊。
　　倪染点点头。
　　医生接着说，你腰椎和尾椎骨连接的那一块，已经出现了腰椎隐形裂痕。不能久坐也不能做重活。要不然很容易就会脱节。你肩颈也是，不要老是低着头，多抬头看看窗外的风景。
　　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好看的地方的。

　　骨伤科医生说她的问题也没有严重到要做手术的地方，但也不算轻。如果自己后期不注意的话，越来越严重的。但你这么年轻还是可以调整过来的。
　　拿着医生开的药，倪染又一个人转了乳腺科。

　　拿号，排队，问诊。
　　再去B超彩超室拍号，排队，做检查。
　　一整天的时间，倪染都在医院度过。那一天，她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就是给自己看病去了。但却感觉很累。很累。

　　乳腺科检查的结果不是很好。
　　乳腺结节已经变成了乳腺纤维瘤。但好在良性的。做个微创小手术，切了就可以了。
　　医生说的很轻松，但毕竟是要做手术，哪怕是再小的手术，其实倪染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倪染问，不切会怎么样啊。
　　医生说，不切的话会越来越大的，尤其是你以后想要怀孕啊什么的，都会越来越大。但毕竟是瘤，也存在其他病变的可能。这个都是要个人体质的。
　　当然，其实是切了。
　　之后保不齐也会复发。

　　让我考虑考虑吧。
　　倪染接过医生给的单子。
　　她坐在医院楼梯的口，沉默了许久。她的手，轻轻触碰到了胸部。那个结节目前已经有三公分左右的大小了。去年她做检查的时候还是一公分左右。这才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到了三公分。
　　说实话，她挺害怕的。
　　她常年一个人在外。
　　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主。
　　还是第一次，面临要不要做手术。

　　以前遇到了她不能做决定的事情，她就会跟季老师说。
　　但现在，她没有人可以说了。

　　直到要离开医院的时候，倪染还没做好决定。
　　当她站在医院的门口，看着来医院看病的行色各异的患者，看着脚步匆忙的医生和患者。
　　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其实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的事情了。

　　倪染转过身。
　　返回到了主治医生那里，跟医生沟通了手术方案。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微创手术。手术时间很快的。
　　前后都不要一个礼拜，做完手术，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倪染点点头。
　　她相信医生和她说的。
　　她也要相信自己，可以挺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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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倪染休息了几近一个月的时间。
　　吉它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她学吉它的第一首谱子，就是《董小姐》这首歌。
　　昨晚她会那么难受，也不全是因为季老师，也有她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挺过去的落寞。

　　但很有可能，姜识是因为里面的歌词。
　　而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放不下季老师，因为她结婚，而伤心欲绝。

　　倪染越想心里越不安。
　　她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就往茶馆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