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Double Fool》乡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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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到之处皆为废墟，所有的院子化为石块与火床，视线之内没有一个活人，只躺着几个部分皮肤缺失的人，习悦石走进废墟，仿佛回到了破灭的苏宅。

　　这一定是噩梦。出发前她的家还完好无损，怎么可能在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化为废墟？

　　火势烧到脚边，烫得习悦石流出眼泪，这不是梦，caster也没有胡说，她的家被毁了。

　　远处有一道光束直冲上空，无数的鬼魂从光束中四散跳跃而出，仿佛节日的狂欢。

　　那是她的院子。

　　习悦石近乎本能地奔向她的院子，手腕却被谁拽住，白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边有危险。”

　　她的手劲几乎可以将习悦石的手捏碎，任习悦石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惯有的无力感将她包围。习悦石放弃挣扎，指着那个方向示弱，“妈妈还在那里。”

　　白苏走到她前面保证道：“我会将小道长的母亲救出来，你在这等。”然后离开了。

　　引擎声紧接响起，saber所乘坐的车也离开。白苏在前面不满地喊道：“既然你要跟过来，载我一程又怎么了，saber！”

　　习悦石看着他们身影远去，看到高墙之外，与他们连接融为一体的尽头的天空。

　　家没了之后，她该何去何从？二十几年的暖巢坍塌，她会因此改变，还是在此终结？这里已经是她的全部。

　　咚，咚，咚，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滚落到她脚边炸开。

　　习悦石看着白光之后变换的空间，内心没有丝毫起伏。

　　冰冷的骨头搭在她的脸上以及肩膀上，支撑着骨架的重量，空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主人……”

　　“assassin。”无需回头，习悦石也能猜出身后的身份。

　　Assassin的手在她脸上来回抚摸，尖利的指骨几次抵在她的耳垂根部，又恋恋不舍地离开，“主人，你不叫我‘小皮’了，人家好伤心啊。”

　　她的声音依旧空洞，分辨不出感情。习悦石看着前方的木门与木制家具，这是一个木制的小房间，而她，此刻也坐在木椅上，她问：“你口中的伤心，是什么？”

　　“主人连这也不明白吗？”assassin从她身后走出，身体残破不堪，只有头骨、颈胸椎以及左臂保持着正常的形态，其他地方潦草地由小碎骨拼凑而成，几片皮像是被糊在骨头上的纸一样脆弱，说是“走”出来，所用的也不是脚而是两段不完整的股骨。

　　她操控着由小碎骨组成的手臂垫在习悦石胸前，然后自己枕在“手臂”上，说：“主人怨小皮，要讨厌小皮了。”

　　“好温暖的身体。”assassin发出一声叹息。

　　习悦石低头看着她，问：“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皮么，为什么不动手？这个状态你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消失吧。”

　　“嗯，我一直很想要啊。”assassin左臂挂在习悦石的肩膀上，小碎骨在她身上攀爬，抬起还算完整的头骨说，“但是那么做，主人就没了。”

　　“无法替代。”

　　Assassin终于攀爬上去，将脑袋枕在习悦石另一边肩膀上，说：“没有道士能像主人一样强大，同时怜惜着我们。”

　　“主人，主人......”assassin忘我地磨蹭着习悦石的脖颈，时不时停下来一边嗅着芬芳一边打开下颌，随时都能将皮咬下。

　　她坚硬的头骨被她蹭出的血染成了红色，不安分的原始欲.望使她维持着这个动作许久，“主人，你曾经说过等圣杯战争结束的时候，主人会将皮给我吧？怎样才算结束呢？我快死的时候算吗？”

　　“既然如此，为何您现在紧握着天雷符？”

　　Assassin突然从习悦石身上弹射开，上半身的骨骼由于过于突然的动作在两段股骨上不断摇摆，碰撞着发出咯咯的声音，如同她的笑声，“我知道了，主人要惩罚我，我做了坏事所以要惩罚我！”

　　Assassin说着，全身的骨骼蜷缩成一个球，咕噜咕噜地蹲到墙角，碰撞着发出咯咯的声音，“主人我错了，我错了，请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

　　习悦石看着这一切，说道：“assassin，你还记得理智尚存的你吗？那时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孩。然而你现在的形象与你的想法截然不同。”

　　“不要说了。”assassin发出呜呜的声音，又发出咯咯的笑声，那团骨头几乎要滚出这个幻境的空间。

　　习悦石不忍心看。

　　她一直在人与鬼的边界徘徊，她生而为人，但是身体中埋着鬼怪之力。在她小的时候，时不时地就会有鬼怪出来围绕在她身边，与她玩耍，又被父母亲赶走。或许是被压制的鬼怪之力使其它鬼怪误认为她是鬼怪的幼崽，使她不受伤害，并不是产生类似友谊的感情。但习悦石依旧将这种羁绊默认为友谊。然后在相处中看着她的鬼怪朋友们因为一些小小的因素彻底丧失理智。

　　鬼，由执念聚合而成的阴气。即使是人魂，也需要精气神、体魄等各方面的支撑，才能维持稳定。组合单一的鬼，自然是极其不稳定，随时都可能爆炸，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和你印象中的道士没有区别，我也亲手葬送了许多鬼怪。”

　　习悦石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慢慢走向assassin，问道：“assassin，你是否夺走了我同门师兄弟的皮致他们死亡？”

　　“是。”assassin简单明了地回答。

　　习悦石诧异于她的诚实，但干净利落的回答只让她的心情更加沉闷，“assassin，你是否将灭灵门夷为废墟？”

　　Assassin回答，“是。”

　　“我很后悔，为什么我没有在酿成灾难之前葬送你。我后悔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无怨无悔。”

　　习悦石在assassin面前蹲下，将符纸竖在她们之间，神情落寞，“偶尔，我也会想，如果我也是鬼就好了。”

　　Assassin停止了滚动，空洞的眼眶对着习悦石，说：“主人，或许您不用勉强自己执行死刑。请让我取下您的皮，带着您一同安眠。”

　　硝烟散尽，晨光初见，archer不见踪影，项羽的身体接近透明。乌骓马依旧在奔腾，他将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声如洪水，“看到了吗？这副胜利的美景。”

　　马儿奔跑着，微凉的风携着烟雾在眼前劈散开，阳光丝丝透过，远处乌泱泱的人群聚集。

　　他们成功了。

　　“嗯！”虞余应道。

　　下一秒钟，他就从失去实体的马上摔落下地，躺在只余他一人的地上大笑着，又大哭着，他眼前所有烟雾都消失殆尽，视野开朗。晨辉之中，明月依旧当头。

　　硕大的石块被撬开，白苏将人拉出坍塌的石堆。Saber的车停在一旁，他漠然地坐在上面看着，直到白苏将人拉出，才开口道：“为何救助此人，因其道士同门？”

　　白苏清除着弟子伤口里的石碎，不假思索地回答，“这附近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发现了他，救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哪里会看身份。”

　　“若只因觉察生人而不问身份，亦疾走而过矣。”

　　白苏气恼saber只会说风凉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反驳说：“那是你的问题，你太无情了，当着皇帝被众星捧月，不可能感同身受。你不会知道深陷泥潭又被忽视有多绝望！她看见了我，所以我......”

　　白苏一时语塞，抬头看着自己救下的弟子，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惊恐，眼泪和鼻涕尚存，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以及......崇拜。

　　她仿佛看到了那时的自己，突然间豁然开朗。

　　低头继续用木板做好简单的固定之后，白苏说：“我经历过绝望，却也体会过救赎，所以我不会选择无视，我要像佚铭那样救助很多人，而且做得比她更好。”

　　“然汝不顾民难而独卧佳人榻。”

　　即使saber有意降低难度，白苏仍只听懂了前半句。她抑制不住地产生不甘，失落地说：“没错，我屈服于自己的软弱，浪费了很多时间，我会挽回的。”

　　白苏此刻的感觉前所未有，她不是清，亦不是悦之，她不再是不完整的存在。

　　“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不甘心。”

　　白苏好说歹说才让saber同意让弟子上车。弟子坐在车上被风吹醒了脑袋，看着漫无边际的废墟，怅然若失，“灭灵门，就这么没了？”

　　弟子们站在废墟的尽头，劫后余生之时，也不得不面对着现实。

　　“灭灵门没了，那我们呢？要各回各家？”

　　不久前他们惶恐着，彼此猜疑，但现在，他们共同茫然着。

　　这时，有嘹亮的声音响彻全场，“我们还在，灭灵门就不会毁灭！”

　　这句话在每一位弟子的心中反复回荡。

　　有的东西，失去了才发现其珍贵之处。灭灵门中的每一处，飘满花瓣的桃林、规整精致的园林、引以为傲的法阵......他们曾路过灭灵门中的每一寸土地，他们曾是这里的一份子。而由于一小会儿的疏忽，比起灭灵门的历史，这天甚至是这几天，都只是瞬间。在这个瞬间，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被永远地摧毁了。

　　有人开始呼喊着“灭灵门”，有更多的人跟着喊，也有更多的人比起团体更注重自身，羞于出口。

　　习耀光看着一呼百应的赵匡，心生不满，朝rider吐槽说：“明明是我们救的人，这人也太出风头了。”

　　Rider却并不介意，笑眯眯地夸赞说：“master是心怀大局的人，能在第一时间将臣召回救人。如今这里能有如海浪般的声势，都是master的功劳。”

　　习耀光满意地眯了眯眼，如果他有尾巴，估计这时已经得意地翘上天了。

　　不过得意了一会，他又失落地望着废墟，说：“你说是虞余和项羽拖住了archer，现在已经没了打斗的动静，项羽和archer的气息也消失了，不知道虞余怎么样了。他是灭灵门的恩人，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将永远愧对于他。”

　　“master，我们不知具体情况，贸然进去救助，便无法保证刚救出的灭灵门弟子的安全。”

　　“我知道。”习耀光不甘地握拳说，“我耗尽所有的魔力只能维持一次宝具，连完全体都不是，救出同门中人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参与战斗。这是我的问题，不止是魔力，连对策也没有跟上，如果这里是海域，你肯定会所向披靡。”

　　Rider：“master并无过错。”

　　习耀光还想说什么，却瞥见一旁的掌门试图起身，他一时气急，快步走过去骂道：“你这老头是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不好好养伤起来干嘛？！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尽管rider援助及时，掌门及长老依旧承受了archer的重击，吃了好几颗救命丹药加上治疗的魔术才缓过来。

　　“我没事。”被摁回去的掌门再次起身。

　　他看着习耀光问：“耀光，灭灵门对你来说重要吗？”

　　习耀光怔愣了一瞬，不是因为思考问题，而是掌门的眼神，不再是看不透的淡然，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自古以来，灭灵门的使命就是守护三柳市，守护我等的未来。”

　　重伤没有影响到习掌门，在自身魔力的加持下，他不见病态声如洪钟，向众人说道：“而我等敌人，乃侵占三柳市的圣杯。”

　　人群中出现议论的声音，但当习掌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些蚊蝇般的议论声很快被压过。

　　“那是战争年间，民生多艰，我等道士也为御敌提枪作战，圣杯便是那时候被造出来的。”

　　几个外出学习的道士照搬了听闻的魔术，并选定有着传奇色彩的龙脉，泰崇山脉召唤圣杯，想借其终止战争。这种行为激怒了三柳市的道士，灭灵门、通真道以及苏家的掌门家主亲自出场阻止，一场大战之后，三柳市的魔术师获得胜利。但此时术式已成，三位掌门家主立即决定将其封印，却被失败的道士们的怨念干扰，反被术式吸收，促成了圣杯的召唤式。

　　无法阻止战争，如果不主动参加，圣杯就会擅自决定人选。无法不战而胜，外地的魔术师源源不断地因为谣言而来。不管愿望如何，胜利的魔术师无一例外地死去。

　　这是被诅咒的圣杯。

　　圣杯使泰崇山脉死亡，取而代之提供着可怖的魔力，无法控制的强大魔力。只有圣杯战争激烈地进行消耗魔力，否则过盛的魔力使三柳市各处发生接连不断爆炸。而圣杯所储备的魔力一次比一次强大，将其消耗完毕也越发困难。

　　但这只是三柳市的灾难，圣杯过剩的魔力不会波及到三柳市之外的地方，众人猜测这是圣杯产于泰崇山脉有关。不管猜测如何，事实不会改变。经过几次协助无果后，大多数魔术师开始隔岸观火。

　　“至今为止，灭灵门已阻止过无数次灾难发生，使我等生活在三柳市中，如外界一般和平。如今圣杯战争尚未结束，我们的战斗尚未结束，即便住处已毁，我等初心未泯，为了守护家园，灭灵门永存于此！”

　　说完，他看向赵匡，“即便如此，你也要当这个掌门吗？”

　　赵匡只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坚决回应，“吾当竭尽所能。”

　　在灭灵门面临灭门浩劫的灾难面前，在与众人同时得知真相的动荡之时，依然能抗下这份沉重的荣誉，光是这胆量，赵匡就当掌门之位。

　　赵匡：“灭灵门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即使是外地弟子，入门也没有少于三年的，现在，是做出抉择的时候了。从现在开始，只有留存于此地之人，愿意为守护我们的‘根’出力之人，才有资格成为灭灵门的人。”

　　畏缩的人离开了，赵匡注视着剩下的人，说道：“屋舍被毁，我们能造出更好的，过剩的魔力，我们也能将其消耗，灭灵门从来没有受创过。我们守护着过去，我们延续着现在，我们期待着将来，我们将永存于此，因为我们，是灭灵门！”

　　“灭灵门！灭灵门！......”呐喊声声势滔天。

　　习前掌门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说：“或许我是最后一个姓习的掌门。”

　　“耀光，你会怨我吗？”

　　习前掌门所说的真相，早在圣杯战争开始前，习耀光就已知晓，那时的他碰到与父亲有关的事就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一心想着打完架还完债就逃离灭灵门老死不相往来，现在他已经没那么冲动了。

　　“如果你指的掌门之位，我对那个位置本来就不感兴趣，赵匡想当就当。如果你指的是你自己，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反正我就是小心眼的人。”

　　习耀光说：“不过，我不认为赵匡有实力撑得起灭灵门，你的眼光可真差劲。”

　　“你眼光好，你去做呗。”

　　习前掌门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反驳，说：“没想到，你也愿意成为灭灵门中的一份子，你本该认为这是禁锢。”

　　“那也不能视而不见。”习耀光别过头说，“没有奇葩门派会种那么大的桃林去招揽游客了。”

　　习前掌门：“我在协会有个职位，是世袭的，没多大用，坐了几年也就争取到一个结界的门，供前灭灵门弟子离开三柳市。我要退休养伤了，你爱要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