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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番外 ...

  •   我还记得第一次走到那里的路线。

      灭灵门的布局十分规整,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经过计量摆放在正确的位置,一条条小路在其中延伸,看不到尽头。似乎永远能一直前进,但不管走过几个园子,都像在同一个地方徘徊。

      我没有走小路,穿进茂密的小树林中,或对称或平行扰乱方向的园子中,有一个方向违背着这个规则,茂密的树林不断出现在同一个方向,像是连成直线的禁行标志。我的目的,是想找个无人之地。

      这个方向的尽头,就是习悦石所居住的小院。

      再一次沿着这条路线走到尽头,确实是如当时的初心,一个被大柳树占据大半空间的无人院子,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没人能找到我。

      圣杯战争结束后,我只在一开始来到这里一次,现在是第二次。但不管什么时候来,这里仿佛是时间静止的遗世之地,除了一棵树,没有鲜花,只有石头与死木,从上面吹来古朴的风。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却出了神,直到有声音反复响起。我朝着声音看去时,习悦石母亲已经站在我面前,微笑着说:“你回来了啊。”

      她拉着我的手臂左右晃动,像稚子一样拉着我想往里走,“快点做饭啊,我要饿扁了。”

      我害怕习悦石母亲这几天或许一直都没吃上饭,顿时心生懊悔,但她的脸色并不苍白,也十分有活力,我又发觉事实并不是我猜想的那样,问道:“难道您没吃早饭吗?”

      “吃了呀,但是现在我饿得咕咕叫了,做饭的人还没过来,没想到是你回来了。”

      可是我并不会做饭。

      “阿姨,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回过头来,笑容灿烂,“你在说什么啊,你不就是我的宝贝女儿吗?”

      她认错人了,“我不是小道长。”

      说完后,我突然觉得鼻尖一酸,身体里有东西在翻涌,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理解这种未知的情愫。

      “嗯?”她歪着头,似乎不能理解我的话。

      但我也终于有机会插嘴,说出我的目的,“我们先离开这里,今天去外面吃好不好?”

      习悦石母亲没有丝毫犹豫,摇头说:“不好。”

      “我不要离开这里。”她说。

      屋檐之上的天空边缘,有大片乌云积聚,我不知道是暴雨先至,还是协会的魔术师们先到。

      如果不离开这里,等协会的魔术师来,我有办法护住习悦石母亲吗?

      他们的目的是天雷符的制造者,习悦石不在的话他们会抓走习悦石母亲,给他们秘籍的话……没用的,我能想到的结局只有习悦石母亲会被带走,永无重见天日的时候。

      我突然猜想,难道习悦石也是因为这个……

      我往前一个踉跄,习悦石母亲突然发力,把我往里拉,这差点让我摔倒,也让我清醒过来。

      “失礼了。”我强制抱起她往外跑,没有多余的时间容我考虑,我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幸亏这具身体的力量足够,只需要最简单的动作,就能带人走。

      但没走几步,我刚回到院子的入口,习悦石母亲就开始挣扎起来,手脚乱动不说,还反复推着我要把我推开,这使我和她的重心都十分不稳,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我只能在摔倒之前把她放下,还没说话,她就大哭着指着我控诉,“你这个坏人,我要去告状呜呜……”

      她说着往里面跑去,我不可能让她回去,立即抓住她的手。

      “啊,痛!”她哭得满脸泪水,痛呼的声音射进了我的心。

      我放手了。

      “拜托了,请跟我出去。”迟来的言语无人听见。

      我追上前去,还没有赶上人,后面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我意识到,来不及了,协会的魔术师已经来了。

      习悦石母亲似乎没有发现异样,继续往她的房间跑去。我觉得十分疲惫,不再追她,她跑进屋里关上门,可能是最好选择。

      我看着她跑进屋里,甩着鼻涕朝我哼了一声,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做出再也不搭理我的样子。

      这个时候,不速之客也来到了院子入口。

      我转过身直面他们,再次说出我的名字,并展示出我手上的魔石,“我劝你们不要进来,毕竟我也不知道爆炸范围有多大。”

      现在的灭灵门禁用魔术,其中布置的魔石一旦接触到魔力,就会立即爆炸。如果我在这里自爆,引起的连环爆炸说不定能炸毁整个灭灵门。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你说笑的吧。”

      谁也不相信我的话。

      “你跟灭灵门交情还不错吧?我都看到你们一起行动了,你怎么可能会毁掉这里。”

      “那要试试看吗?”我说着,将手抬得更高了些,做出蓄力的姿势。

      “不试不试。”那人连连摆手。

      但这之后,他们也没有离开,互相看着,都在等第一个带头离开的人。

      “白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拦我们。”一个人说。

      “我不能让你们带走习悦石的母亲。”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不见她就是,但我们也是有任务在身,不可能空手离开。”

      “是啊,要不这样,让我们参观一下这里总行吧?”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说着说着就将脚踏进了院内。

      院门只容得下两人通过,而他们三人一组六人一群,推挤着涌入院内,我看着后面黑压压的脑袋,才意识到对方的人数之多。

      “别进来!”我只能重复着一个意思,但我知道这句话放在现在有多无力。

      走在前面的人举起双手,讨好地笑着说:“不是吧,我们都说过了不动人只是参观一下而已,难道你就因为这个要炸了我们?”

      “拯救三柳市的英雄不会如此草菅人命吧?”

      他们说着这些,十几个人已经全部进入院内,一个个经过我的身边,嘲笑着看向我,口中戏谑,“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

      我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圣杯战争时有习悦石和saber在,所以我才能成功。

      我只是成事者手中的剑,而现在连剑的利刃也失去。

      “请不要去别的房间,我带你们去书房。”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只有这个。

      他们在书房中翻墙倒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将符纸塞进口袋,将笔记抱在怀里,连笔墨也不放过地叼在嘴上。

      我坐在习悦石曾经坐的位置上,看着房间中发生的一切。

      最初见到习悦石,她坐在柳树前的井上,看向井中恍若隔世,我觉得她和我一样,终点总是无人的角落,所以才出现在这里。

      她的书房比我见过的任何房间都要大,书占一半,空荡荡的容器占一半,两样东西摆得整整齐齐占满了房间不使房间显得空旷,沉淀着淡淡的香气。

      她是个博学的人,内在比外表要成熟的多。

      这是最符合她形象,也最适合打造这个形象的房间。

      在她消失后,我找遍整个院子,凌乱的卧室,装满厨房橱柜的各样崭新的锅具、刀具、碗筷杯盘,只有灶上的两个锅变了色,各个房间里散落的不成对的拖鞋……

      她比我想象地更有活力,不如我这般孤僻。

      书房里的抢劫行为一直没有停下,不停地有书本和书架倒下,瓷器破碎的声音。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见证着这里的破坏,同时确保没有人趁乱跑到外面去其他房间。

      有些回忆不断窜入我的脑中,她假扮古王用香囊弹她额头,她在夕阳下闪烁着希冀的眼睛,她的笑容,我在这个房间所看到的一切……这些都要因为我的无能而消失了。

      等我感觉到疼痛时,双手已经隐隐地麻木,不能随意动作,只能一只一只掰开手指,才能使拳头展开。

      我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魔术,我不可能与这十几人为敌,只靠武力的话,可能连一个人都打不过。毕竟我不是悦之。

      可我还是动手了,在有人要打开我身后的抽屉时,我站起来用肩膀撞他的后背,我不会什么格斗技巧,但依旧跟他纠缠了几个回合。

      “可是你先动手的啊!”他说着这句话一拳打向我。

      我突然眼前一黑,等恢复意识时,已经倒在了地板上。

      雷声哄响,暴雨瞬至。

      有个人挥着手中的纸,让大家看向他,“看啊这是什么?遗书,居然是遗书?!哈哈哈,都说习悦石哪去了,说背地里反击?我看是早自裁了吧!”

      我听到了有东西碎裂的声音,碎的不是房间里的其他东西,而是我。

      那个男人手中的纸飘到地上,不断地有人撞到我,推开我,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拿到纸。上面只写着:照顾好我母亲。我仍有 ,但,永别。

      习悦石还活着,我始终相信这一点,即使是看到这张纸,我的想法也没改变。

      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活着”的结果,是“离开”的事实。

      在习悦石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开我。

      我握着手上的信纸,它因为我的用力而变形,上面滴了血与水,根本经不住我的力气,一分为二。

      为什么你们要离我而去?

      不管是悦之还是习悦石,又或者是师傅,全都离开了,一个不剩,全都。

      书房里不再喧闹,有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她和她身后的人都隶属于灭灵门,从衣服上的标志就能看出来。他们赶走了协会的魔术师。

      “你看起来不太好。”陌生的女人说。

      不,我并没有不太好,虽然没有悦之多,但我也受过很多次伤,而且以我现在的体质,这点伤不用一小时就能痊愈。我扔掉手上的纸团,站起来回她说:“我很好。”

      “这次幸好有你帮忙,芬姨才安在,真的非常感谢。”她又说。

      我没有接受感谢。

      只有我理解自己的无能。

      再很久之前,在被某人救下的时候,那时的喜悦无可比拟,我发誓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而且要比她做得更好。

      但同样的喜悦自那以后再也没出现过。做着与自己无关的事,觉得十分难受,不想再做,想离得远远的。

      我没有她那样的能力。

      我只能维持表面功夫。

      我没有实力能做到像她一样彻底,只能装出好人的样子,做着无意义的事。

      外面的暴雨没有小下来的倾向,我走到紧闭的门前敲了敲,没有人回应我。

      于是尝试着推了推门,很轻易地就推开了。当时关门那么重,却是没有锁门。

      习悦石母亲坐在床上,抱着枕头,没有给我一个眼神。

      我走到她旁边蹲下,与她平齐,她才看着我,与常人不用的眼睛,透露着呆滞与幼稚。她还不知道那封书信的存在,误认为我是习悦石。

      “原谅我好吗?我不该强行带你离开。”我说。

      “还有。”

      “还有,我来晚了,对不起。”

      她把枕头扔到我身上,在床上跳来跳去,说:“我原谅你。”

      后来我知道那个陌生的女人叫蔡鸟绯,是她这几天一直给习悦石母亲做饭。

      离开的时候,习悦石母亲给了我一件雨披,我看着瓢盆大雨,问她能不能再借我两件,她却给了我两把雨伞。

      重新和虞余杨倩倩会合,他们已经在未倒塌的房间中重新搭起帐篷,我脱了雨披进去,杨倩倩却跑到我后面,捡起一块手帕递给我,“你掉东西了。”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看着雨披半翻的口袋,觉得这是从雨披里掉出来的。

      我接过手帕,手帕的角落绣了一个“石”,带着淡淡的味道。我闻出是书房中的香味,被雨浸湿后味道沉淀,更为幽深。

      “是梅花的香味呢。”杨倩倩说。

      “梅花吗?”

      习悦石的卧室中,摆着一台奇怪的仪器。大概是我偶然触发了机关,仪器突然发出光芒,投射在墙上与被褥上,像是漫天的雪花落入土壤。

      这个香味,就是那片雪景的味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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