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球》烟千

24、第 24 章

　　毫不意外，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在连晚左脸上。

　　他爸用的力度不小，连晚不仅整张脸发麻，眼前还黑了好几秒。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连琛声音慷锵有力，显然是气足了，但这里面好像没多少震惊，只是单纯的生气，下手没留一丝余地。

　　“我说，我现在和我男朋友住在一起，”连晚不急不慢地把泡满醋的饺子一个个塞到嘴里，细细地嚼着，“你们不要我，总得允许别人要吧。”

　　他话音刚落，又一巴掌夹着风声打在他脸上。

　　连晚闭着眼，想静静地等着这阵眩晕和耳鸣过去。只是没想到，盖过耳鸣的是他爸的怒吼：“滚!滚出这个家！”

　　连晚带着还有点虚晃的眼睛扫过他爸和连笑，前者气的额头青筋都出来了，后者皱着眉，一副担心样。

　　他还想跟连笑说别担心什么的，但是看了看连琛那副想要把他弄死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我以后会定时给家里打钱的。”连晚提着给他妈买的包，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对他爸说了一句。

　　“谁知道你的钱干不干净。”连琛说。

　　他这话一说出来，连晚整个都愣在门口了。屋里暖气烧的很足，但他冷汗直从后背往出冒。电视里的春晚还在播，是一特别喜庆的歌舞节目，但是这个家，除了电视的声音也没别的声音了。

　　“我的钱？”连晚淡淡地开口，“您觉得怎么就不干净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的年纪，成天没个正经事干，所以抵不住诱惑很正常。但是你不能出去卖!你这样，真是丢我脸。”

　　“我正常谈个恋爱，怎么就成了出去卖了？”连晚放下穿了一半的鞋，强忍着心脏的刺痛感直起身来，“我……我就算出去卖了，您第一个考虑的，竟然是我给你丢脸了吗？”

　　“小晚，”连笑走过来，挡在连晚面前，轻声说，“别和他一般计较。”

　　“姐，你让开。”连晚把她推到一边，对上他爸的眼睛，“反正钱我是会给的，用不用是你的事。我的钱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是我坐在电子厂的流水线上忍着腰疼脖子疼挣来的。这些钱我一分没花到自己身上，全给你拿回来了。你作为父亲，不关心我在外面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到了冬天有没有厚衣服穿，反而怀疑我的钱来的不干净。就这样，你还说我给你丢脸”

　　“老子缺你那点钱!”

　　“哦，”连晚冷笑一声，“其实我也不缺你那点关心。至于我谈不谈对象，对象是男是女，和你也没多少关系。”

　　他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穿好鞋就打算走。

　　钱是给这个家的，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在这个家保留最后一点存在感。

　　他真的很想从这个家里找点归属感，找点安全感。从小就想，想到现在。

　　在他出门前的的一瞬间，一个酒瓶从餐桌方向飞过来，正中额头。

　　陶瓷瓶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刹那就直接炸了，冰凉的液体从头顶滚落，沾湿了他一大片头发。醇厚的酒香散在空气里，让人有点醉。

　　这香味，肯定不是假酒。只是买酒那五千多块钱算是白花了。

　　连晚感觉自己喝多了一样，脑袋晕晕乎乎的。他捂着头，靠着门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外界的声音和感觉逐渐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剩下的只有眼前恍惚的灯光和耳边微弱的连笑的说话声。

　　“流血了……”

　　“不是，”连晚勉强摆了摆手，“不是……不是血……是酒……你看……”

　　他抬手在脑袋上摸了一下，能感觉到湿粘的液体粘在手指上，但眼睛连睁开都难，更不用说看清液体是什么颜色。

　　“姐……没事……我没事。”他想站起来，但脑袋上传来的沉闷的疼痛让他没办法做出太大的动作，只能继续坐回原地。连晚又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摸索着塞进连笑手里，“我好像看不清了……姐，你帮我看看……外卖……送到了没有，我刚才吃饭的时候……给他……订了蛋糕，应该快到了。”

　　“管什么外卖，去医院吧。”连笑看了一眼糊着满脸血的连晚，又看了看旁边手足无措的连琛，感觉事情又变的一团糟了。

　　韩卓凌笑着把手里的最后一个红包散给舅舅家的表弟，才松了口气坐回餐桌上。

　　他姥爷这边一大家子都在，他妈也不好发作，韩卓凌终于能顺利地吃上一口热饭。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

　　半个小时前，连晚跟他要了餐厅的地址，说要给他个惊喜，韩卓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这个惊喜能是什么。

　　“卓凌啊，学习还好吧？”姥爷问道。

　　“嗯，”韩卓凌匆忙锁了手机屏，应了一句，端起面前的茶敬了一杯，“不用操心我。”

　　“以后打算去哪发展？”舅舅问，“北上广？”

　　韩卓凌给自己添了杯茶，边笑边说，“不了，就在兴川。”

　　“留在咱们这儿也好，离家近，而且咱们兴川好学校也很多，兴大，警院，医学院……”

　　韩卓凌一边陪着笑一边把手机伸向桌子底。

　　男朋友都半小时没回消息了啊。

　　他刷着和连晚的聊天页面，面儿上还在跟一桌子长辈聊天，“是，兴川挺好……”

　　他正要给连晚发消息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韩卓凌忍着上扬的嘴角，解释了一句“上厕所”就跑了出去。

　　“喂，您好，是韩先生吧？”

　　“对，是我。”

　　韩卓凌坐在餐厅走廊里的座椅上，手边放着一个小巧的生日蛋糕。

　　他拿着手机，扫了一下包装盒上的二维码。透过手机屏幕，一个类似VR影像的烟花桶立在了蛋糕盒上。

　　下一秒，五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最后落成的火光成了几个字：韩卓凌我喜欢你。

　　原来惊喜是这个。韩卓凌笑了一声，把包装盒和手机放下，捧起了蛋糕。

　　蛋糕上面缀满了巧克力做的红玫瑰，最中间摆着一片用巧克力做的明信片，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

　　韩卓凌捏了一片玫瑰花瓣塞进嘴里，丝滑的巧克力瞬间化开，甜度正好，香气十足。

　　他打着连晚电话，但一直没人接。

　　大过年的，这人就这么忙？连电话都没空接？

　　韩卓凌蔫了一样坐在椅子上，泄愤地用塑料叉子划拉着小蛋糕。

　　不是吧？刚谈了恋爱就学会敷衍了？买个小蛋糕就万事大吉与我无关了？

　　不得不说这小蛋糕还挺好吃。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要生气了。

　　韩卓凌把最后一口夹着奶油的蛋糕塞进嘴里，认命一样打出一通电话。

　　这次，那头竟然接了。

　　还生个屁的气。

　　韩卓凌笑着问，“晚晚，干嘛呢？一直不接电话？”

　　“我是他姐姐，”连笑说，“小晚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你先别急，别来，我待会和你说具体情况。”

　　韩卓凌刚听到连晚出事在医院就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心都急的跳出嗓子眼了，结果又被连笑一两句话给打了回去。

　　确实，现在他不清楚情况，不能急。

　　“好。”韩卓凌恢复冷静后坐回了椅子上，开始盯着手机发呆。

　　他脑子里预演了无数种情况。比如连晚吃完饭了要回来，路上出了车祸，或者在路上碰见他那些不知名的仇家了，再或者又碰上了杨林那个傻逼。

　　韩卓凌烦躁地搓了把头发。他现在干什么的心思都没了，不能去医院，却迫切地想知道连晚到底伤成了什么程度。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而且听连笑的语气，好像挺严重的。

　　严重到连电话都不能接了……

　　“卓凌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舅舅家的小表弟走到他身边，拉起韩卓凌一根手指，撒着娇左右摇着，“卓凌哥哥，回去吃饭。”

　　韩卓凌红着眼，摸了摸小孩的头，“你先回去吧，我洗个手就来。”说完还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完厕所哥哥忘记洗手了，不洗手不能吃饭的，对不对”

　　小表弟睁着眼溜溜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对，幼儿园老师说，饭前便后要洗手。”

　　“走，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去洗手。”韩卓凌趁机抹了把眼泪，从椅子上站起来，把小孩送回包间门口，才拿着手机从餐厅出来。

　　正巧电话打进来，韩卓凌就接了。

　　“你是小晚的……男朋友对吧？”

　　依旧是连笑。

　　韩卓凌深吸了一口气，“对，我是。”

　　“是这样的……”

　　连笑大概把晚上发生的事给韩卓凌说了一遍，“现在还在抢救，我爸和他妈妈都在。你要是想来看看就来吧，避开他们就行。”

　　韩卓凌还没从连晚受伤这件事里缓过来，就又被连晚向家里出柜震惊到了。

　　“你们在哪个医院？”

　　“人民医院。”

　　“谢谢，我马上过去。”韩卓凌挂了电话，把脸上的眼泪鼻涕一顿擦，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妈，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你跟我姥爷姥姥他们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