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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那一年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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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着眉头,一点一点把酒喝下去。
二两的二锅头,我一口一口地抿,终于干了个底朝天。我很豪气地大吼了一声:“老板娘,再来一瓶。”
是家附近一家熟识的小店,我庆幸自己遭受了这样大的打击还没有昏头,牢牢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我先前一定是疯了,为了根本没有希望的事情,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我用力摇了摇头,头上的小卷仿佛咣咣作响,是钱的声音,就是这些小卷,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我的视线又从头头移到了脚上,那双先前让我惊艳的鞋子,歪斜在地上,看起来是那么地普通,3800,我真是疯了,完全地疯了。
老板娘拿来了酒,却犹豫着不肯给我:“姑娘,你已经喝了一瓶了,差不多了,早点回家吧。”
我仰起脸看着老板娘,表情不自觉地就可怜兮兮起来:“老板娘,你就把酒给我吧,我难受,不喝酒更难受,你放心,我不会喝醉的,就算喝醉,也保证不闹事,我保证。”我真的不会闹事的,就算盛槿安,我也安静地放开了他,这样地安静,他一定看不出,平静的外表下,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掩饰住那些伤痕,因为他而受的伤,伤筋动骨,而我却连在他面前喊疼的勇气都没有。
老板娘终于将酒递给了我,不过还是劝我:“少喝点,喝多了伤身。”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爱情没有了,钱也没有了,至少还要有个好身体吧?否则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老板娘摇了摇头走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不过一会儿又回来了,端了很大一盆菜,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光喝酒不吃菜怎么行?酸菜大骨头,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我送你的,吃完了喝好了,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统统扔掉,世界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抬眼去看老板娘,我来过这里无数次,直到今天才发现,她竟然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温柔沉静,充满了睿智,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冲老板娘拱拱手:“老板娘,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了,谢谢了。”
我埋头吃菜,喝酒,经过刚才这一幕,我反而更伤心了,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老板娘都能这样待我,他盛槿安,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他怎么可以?我委屈极了,随手拿起手边的酒,一仰脖,全然地管了下去,酒很辣,呛得我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包里找到了手机,好象真的有点喝多了,手都直哆嗦,心更是颤得厉害,会是盛槿安吗?他来道歉?还是——我惴惴不安地打开了手机,我一心想着这电话只可能是盛槿安打来的,却偏偏不是,是丁海洋。
我的心陡地沉到了谷底,盛槿安你真狠,我那样红着眼睛离开,你不追来便也罢了,竟然连个电话也没有,你真是好——
我想也没想,掐断了电话,对盛槿安的恨意,很自然地迁怒于丁海洋,再说,丁海洋并不无辜。如果不是他说什么觉得其实盛槿安对我是有感觉的,我根本不可能对盛槿安表白,如果不是他改造了我的外表,潜移默化了我的思想,我也不可能有自信对盛槿安说“我爱你”,如果不是他,就算我失去了爱情,但至少不会失去我的存款,因为他,我真的一穷二白,变成了个穷光蛋,虽然我知道不能完全怪他,主要还是我意志不够坚定,对盛槿安又太过渴望的缘故,但我现在实在需要恨一个人,不能恨自己,也不舍得恨盛槿安,唯一能够恨的便只有丁海洋。
丁海洋很固执,我掐了他再打,我再掐,他便再打——我终于被惹火了,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讨骂,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实在需要找个人发泄,否则,我怕隐忍的眼泪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不想哭,不想因为盛槿安哭,因为他流了太多的眼泪,不想再这么软弱了。
想不到电话接起,丁海洋比我还要凶,我还没有开口,他便冲我大嚷:“朱七七,你这个猪头,怎么到现在还不滚回来?不是告诉你第一次不要和他出去吃饭,看完电影就回来吗?矜持,你的矜持哪里去了?这么不听话,将来被盛槿安甩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隐忍了一晚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宣泄而出,是呵,我不听话,盛槿安请我吃饭,我便骨头轻飘飘,欢天喜地地去了,以为两人的关系从这一晚开始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果然变化惊人,终于结束了,竟然是这样结束,不好,一点都不好。
丁海洋终于是察觉了我的异样,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朱朱,你怎么了?”似乎是听到了我的抽泣声,他变得焦急起来:“朱朱,你在哭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哭了,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你倒是快说呀。”
丁海洋终于忍不住又吼了起来,都是因为他的馊主意,我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我再找他帮忙那我绝对是有病了。我也冲丁海洋吼:“都是你,都是你,什么变身,什么耳目一新,你还说他对我有感觉,只是他不自知,我真是个笨蛋,我竟然会相信你,现在好了,完蛋了,我和盛槿安结束了——”
想到十几年的苦恋就这样结束了,我的心刹时又疼了起来,原以为结束会更好,等到真正结束的时候才明白,任何的结果都比就这样结束要好。我后悔了,如果今天的一切可以倒带清洗重来,那该有多好。
“朱朱,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丁海洋的声音焦灼,低声地似是骂了一句脏话,声音突然温柔起来:“朱朱,告诉我,你在哪里——”
丁海洋的声音温柔得让我想哭,如果,如果这些话,出自盛槿安的口,或许我便不会这么难过,但是,丁海洋,他对我再温柔又有什么用呢?我振作了一下精神,眼泪这时已干,我的声音尚算平静:“海洋,我在外面吃点东西就回来,我没事,真的没事。”丁海洋自然不信,还想说些什么,我果断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闭着眼睛又猛灌了三杯酒,辣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真的希望能把自己灌醉,不用思考,也不会觉得羞惭,更不会心痛,但是,为什么眼睛渐渐地朦胧起来,但脑子却越来越清晰,晚上的那些片断,竟如电影一般在我眼前一一闪现,我徒劳地用手挥舞着,想把眼前的影像赶走,但是,眼前的图像却越来越清晰,渐渐定格为一张脸孔,苍白的、带着微微的震撼,正睁大了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一声低叹,带着微醺和止不住的笑意:“盛槿安,你终于来了。”
那人也是一声低叹,我便知道自己错了,来人并不是盛槿安,是丁海洋,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带着微微的恼怒:“朱七七,你到底喝了多少?你不要命了!”
我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喝醉酒的人都喜欢笑,现在依旧不明白,可是莫名其妙地就是想笑:“海洋,你来了。”我大大咧咧地揽过他的肩膀,将酒杯凑到他的嘴边:“你来得正好,陪我喝酒,我们一醉解千愁!”
丁海洋抢过我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朱七七,你别给我装疯卖傻,不过就是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对,你那根本就算不得恋爱,纯粹的自作多情——”
我“啊”地一声就扑了过去,用力地捶打着丁海洋:“你再说,你再说,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失恋,我和他还是好好的,都是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到后来,我已经分辨不清我说的你到底是指丁海洋还是盛槿安,只是觉得委屈,我自认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都这样欺负我?
我终于忍不住扑到在丁海洋怀里放声痛哭,在触到他肩头的瞬间,我能感觉到丁海洋的身子一震,他的身子异常地僵硬,几乎一动不动,任由我哭得肝肠寸断,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头:“好了,朱朱,不要哭了,你再哭下去,我的衣服就湿透了。”
丁海洋这次倒没有夸张,他衣服的前襟真的是湿湿的一片,我用力推开了丁海洋,觉得很丢脸,就算真的醉了,怎么可以扑倒在丁海洋的怀里哭呢?为了掩饰丢脸,我装得很凶:“你来干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丁海洋白了我一眼:“除了家,这里是附近你唯一会来的地方,因为便宜,分量又足嘛。你还好意思问我来干什么?你哭着挂断了电话,我当然会担心你,朱朱——”丁海洋的声音突然变得好温柔,软软的如果冻,温润瞬滑:“朱朱,我来接你回家,我们回家。”
我更觉得伤心,丁海洋,他不过是听到我电话里的哭音便巴巴地跑了来,盛槿安,他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那么伤心地离开,却不闻不问,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但是,为什么我对他竟然还不能死心,竟然还会有期待?我瘪了瘪嘴,眼泪似乎又忍不住了——
丁海洋的眼神渐渐发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很突兀地来了一句:“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愿望?”
我愣了愣,不过很快想了起来:他帮我成功变身,我答应满足他一个愿望,虽然现在看来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任何意义,但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遵守,我点了点头:“好,你想要什么样的愿望?”
丁海洋凝视了我许久,眼神渐渐温柔起来,声音沉静,却仿佛凝聚了很多的情感:“朱朱,我的愿望就是——朱七七,给我一个笑容,从心底绽放的笑容。”
我愣住了,我以为丁海洋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刁难我,却没想到他会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笑,应该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吧?
我咧着嘴,想象往常一样大笑,但是,怎么这么难呢,无论怎么努力,就是笑不出来,我终于放弃了努力:“海洋,我笑不出来。”我原以为笑是这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呢,没想到自己也有笑不出来的一天。
丁海洋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得一点也不象丁海洋,看得我心里毛毛的:“丁海洋,我真的笑不出来——”
我的话音未落,一脸严肃的丁海洋,突然用手指顶起了鼻子,嘴也嘟了起来,那样子分明是猪,我愣愣地看着丁海洋,他却突然扮了一个鬼脸:“这是你。”
竟然骂我是猪,我气得伸手要打他,他却又将眼睛用力往上推,嘴角很自然地上翘,象极了狡猾的狐狸,丁海洋凑了近了我,一脸的谄媚:“这是我,狐狸,外表看起来纯良天真,背过脸就是这样子的。”说完又将眼睛推高了几分,所有的眉眼都挤在一起,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丁海洋便也笑了,他轻轻地抓过我的手,拍了拍:“朱朱,我知道,要忘记一个人很难,不要勉强自己,每天都象现在这样,笑一次、两次、三次,然后,慢慢地将那个人忘记,一定会忘记的。”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此刻的丁海洋不再是比我小五六岁的弟弟,而是一位兄长,他的手很温暖,他的笑容也很灿烂,他的话,似乎很有道理,我下意识地问:“如果过了很久还是不能忘记怎么办?”想要忘记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穆嫣然之于盛槿安,盛槿安之于我,若真能那么容易忘记,也不用兜兜转转这么多年。
“不用担心——”丁海洋用力扳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睛灿若星辰,亮得让人不敢直视,他大力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我会让你忘记盛槿安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忘记。”
真的可以不用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