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龙为乐》阿啾哒

51、云端行舟

　　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窗外的景色从炎夏的深绿转为秋的浅黄时，烛九阴从加护病房转入普通病室，他依旧需要靠呼吸机维持机能，夏成蹊每天都会到病房来，陪九哥一起吃晚饭。

　　“这期新品我们上了宋制，新模特挺漂亮，很适合穿宋制。”他一边扒饭一边说，“明制我都留着给九哥你拍，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吃完饭他又熟练的帮九哥擦身，并按医生的建议按摩手脚肌肉，避免因卧床太久产生萎缩。

　　“腹肌快没了，你可要警醒一点。”手指拂过柔韧的肌肉线条，夏成蹊笑一声，“到时候没这幅好皮相，就不值钱了哦。”
　　絮絮叨叨的温声说着，到底还是仔仔细细把四肢都按摩了一遍，夏成蹊擦擦汗，把九哥的被角掖好：“我去洗脸刷牙，九哥你先自己待一会儿。”

　　他哼着歌走到浴室，给自己添了一盆热度适中的水，又给自己好好洗了把脸。镜子里映出一张少年气的脸，下巴瘦得略微尖削，眼睛依然明亮，一双红唇微微有些干燥起皮，此刻正倔强般抿着，片刻后，松弛下来，缓缓拉开一个笑。

　　“还是笑笑吧，不然一会儿金律师他们看见又要啰嗦。”他轻声说，“九哥，我好想你啊。”
　　从夏天想到秋天，四季都有了轮换，你却还不回来。

　　洗漱过后夏成蹊去走廊上抽烟，这个习惯还是上次从路停云那里继承而来，原来人在有心事时，烟真的是一个解压工具，看烟草在指间燃烧，吸进肺里打个转，又变作雾气呼出来，就仿佛把烦恼也跟着烧一烧，吹一吹，散成一捧烟雾。

　　“呀，我得告诉烛九阴，他的小男友抽烟。”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夏成蹊看见一个青年，他穿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卡其色风衣，领口处翻出一点格纹织带，五官称得上帅气，但更多则是一副没被生活欺负过的骄矜气，见夏成蹊回头就笑眯眯伸手：“认识一下，冯宇若。”

　　冯宇若，《云舟》导演，国内新派文艺片领军人物，也是烛九阴最后一部戏的导演。
　　夏成蹊伸手与他握了一下。
　　这一握手中已经被塞了张类似名片的东西，二指宽，米白色，上面只有一个印章和一个签名。
　　“见面礼，呈京医院脑神经外科的许云生博士，刚从美国回来。”冯宇若淡淡说，“有需要的话拿着我家老爷子这张名帖去找他，应该能请得动。”

　　夏成蹊被这世家子浑然天成的气质搞愣了一秒，才轻轻笑出声：“谢谢冯导。”
　　冯宇若又说：“还有件事。《云舟》的片子已经剪好，送到柏林去评奖了，我打算得奖之后在国内推广一下，顺便帮九阴做宣传。”

　　“九哥他...”夏成蹊犹豫一下，还是据实以告，“能不能醒来并不好说。”
　　冯宇若浑不在意：“首先，我相信他能醒，另外，我特意来给你说一声，是想让你了解，我并不是打算借着他的事博取票房或者吃人血馒头，而是他的表演值得所有人走进电影院来看一看。”

　　“我听九哥说过你。”夏成蹊坦然一笑，“我相信他不会看错，冯导你，也根本不需要利用九哥什么。我只是很感谢你，没有忘记他。”
　　感谢你们，还愿意给九哥一些存在的证明，留住他在这个世界。

　　冯宇若沉吟一下：“我也听他说过你，你放心吧，就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这个人，拼了命也会醒过来。”
　　夏成蹊深吸一口气：“谢谢你。”

　　冯宇若的确是来告知夏成蹊这件事的，一周后他的《云舟》在柏林捧得金奖，随即开始在国内进行宣传。
　　《云舟》的主演是国内新晋人气小生烛九阴，然而三个月前他因病陷入深度昏迷，至今仍在医院休养。
　　冯宇若背靠世家资源，在影视圈历来随心所欲横着走，《云舟》载誉归来，院线经理当然不会错过机会，排片做得很满，力争搏个票房花团锦簇。

　　待宣传片花放出，一贯浓郁的色调里，是两个男人之间，若即若离的自我寻觅。在云南湿热而花繁锦簇的小镇里，受伤的舞蹈家踏上多年未归的家乡。家乡的一切都已经像从身体上割裂下来的记忆，他像个外来的闯入者，在街道上踟蹰独行，直到走到一间舞蹈教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孩子们稚嫩的翩翩起舞。

　　角落里的男人穿着烟灰色衬衣，有柔软的眼神和头发，他邀请男人进来一起看孩子们跳舞，被男人身上那落拓而优雅的气质深深折服。

　　他像一个出口，燃起久违的微弱光芒。男人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也是这样一间狭小的舞蹈教室，他的舞台是他的家乡，漫山遍野的繁花是背景，宽阔无垠的洱海是旋律，他走了千万里，又回到自己的来处。

　　最终舞蹈家找到了自己的梦想，他像在云端撑起一叶扁舟的旅人，天高海阔，他以梦系舟，独自奔赴向广袤大千世界，漫卷的云海推动他的舟渡，自由，且漫漫无垠。

　　烛九阴饰演的行舟，充满美丽而蓬勃的生命力，他束一头长发，穿干干净净的白棉衫，即使一丝装饰也无，只要轻轻勾手倾腰，起舞瞬间便是人间难觅的殊色。
　　他的舞蹈，是山是海，是风是云，被镜头旋转间变幻绚丽色彩，光与影缤纷坠落，天地间全是怦然心动。

　　《云舟》的票房不出意外的大爆，在每场城市巡回宣传中，笑眯眯的年轻导演都会将一件白色的戏服搭在其中一把空椅子上，才对着观众鞠躬，说：“以下你们观影时将发生的掌声，全部献给本片主演烛九阴先生。”

　　而九哥的粉丝们看到这一幕，全都红了眼眶。这几个月以来，尽管九哥的公司依旧每天按时发布着九哥曾经的一些活动和物料剪辑，但是她们也知道不会有新的通告出现了，如今九哥的影片上映，经纪公司第一时间就在粉丝群里发出了50000张票，请坚守的粉丝免费看电影。
　　粉丝们没有领免费票，她们不仅花钱看电影，还自发组织了各个城市的观影会，将这些免费影票作为礼品，年轻女孩们举着九哥的人形立牌，一遍遍给路人安利这个人是多美好，邀请感兴趣的观众进影院看看这部电影。

　　青月姬和汉服社的几个同好买了饮料，分发给帮忙宣传的朋友们，自从去年夏天青月姬已经加入烛九阴后援会，她们除了在网上发布烛九阴的相关剪辑，对于这种线下宣传机会更是不遗余力。

　　没有任何伟大的理由，也似乎是难以被一般人理解的心情。仅仅只是，这个人他这么好，这个人曾经在别人的至暗时刻给予过鼓励，那么有什么理由我们不能大声向世界宣告他的好？

　　在宣传大军中，还有一群孩子的身影。希望小学的李校长带着走出大山的孩子们，在影院门口派发宣传单，略带点不好意思的说着：“是我们名誉校长的电影，他真的很优秀。”

　　世界没有忘记这个人，不被遗忘的人都有权利赢得重来的机会。金色的光流，从小小一束汇聚成更大的光团，又闪烁着飞向更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