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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事不过三 ...

  •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百年前的记录全都被删除,不被记载,也不被允许传说。”

      归厌洗耳恭听。

      谢秋月叹了口气。

      少年天才总是这样,尤其玉琰年纪又小,又多智近妖。

      “南湘那位皇太子也曾问过这个问题。”谢秋月捻了捻花枝,寻得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她们这些人活得久了,多少都会有些坏毛病,谢秋月捻花枝这个姑且也能算一样,没什么实际上的用处,但能让她迅速安下心来。

      “但他也没得到过答复,”谢秋月道,“就是因为‘不可说’。”

      “是‘说不出’,还是‘不能说’?”归厌抓住了最核心的问题。

      “是‘不能说’。”花枝在谢秋月指尖旋转,“为了避免大家无意识地说出口,也为了避免后辈探究,当年的知情人联手攥写了法则。”

      “不会有更新的知情者了。”

      “那诸葛厄呢?”归厌追问,“他没有在‘探究’吗?法则出问题了?”

      “他……有些特殊,他不算是‘新’的知情者,而且他直到现在也不知情。”谢秋月与自家师兄言有偿交换了一个眼神,“你是师叔的徒弟,未来或许会是他的继承人,虽然我们都不觉得你会一直留在玉京,做个合格的继承人,但有些事情我们也不瞒着你,”

      “‘南湘皇太子’的这个身份并不世袭,而且南湘皇室丝毫不惧出身草根的皇太子对南湘不利,是有道理的。”

      “南湘初代皇太子会在每一代皇太子的体内复苏,与他共治南湘。”

      “这是初代皇太子为了南湘千秋万代所做出的牺牲,也是自他之后每一代皇太子一步登天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归厌:……有些黑,但并不太令人意外。

      “那我……”归厌有些明白为何谢秋月愿意多少说些什么了。

      他是转世。

      谢秋月认为转世前的他或许曾是知情人之一。

      Enmmm,他的确是。

      只是并非谢秋月心中认定的那些人选。

      谢秋月却不再继续深入谈了:“我们公认知情人越少越好。”

      “前辈您既然已经转世,那前世的是非也该放下,往前走了。”

      “但它正好就在我的‘前方’。”归厌耸了耸肩,“我的确想做你后爹。(详见7、10章)”

      谢秋月:!!!!!!!!!

      归厌一并扫过佛珠落地的言有偿,“你们后爹。”

      言有偿:……阿……阿……阿弥、陀、佛。

      谢秋月想要立刻跳起来捂住归厌的嘴,但她又是真的想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给人道毁灭掉,末尾情不自禁就带了点儿幸灾乐祸:“嘘!谨言慎行!我爹,阿,不是,我师尊要回来了!”

      言有偿则已经诵起了《往生经》。

      归厌:……心静如水。

      归厌:为什么总有种“狼来了”的感觉呢?

      虽然红衣确实应该要回来了。

      ——闻人得愿中魇术以及他的睡那个啥几乎在同时发生,红衣就算在魔界有天大的事也该爬回来了。

      不过这群只会拼爹的怂货……

      归厌问:“回来的是魔族也没关系吗?”

      闻人得愿愿意跟红衣浪迹天涯,回从幼时离开起便再未回去过的魔界,但玉京捆绑的这些徒子徒孙子孙后辈们却未必都能接受红衣,更不用说举家迁徙了。

      谢秋月一滞,苦涩道:“玉京可不是慈善堂,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所以当然没关系——有关系也‘没关系’。”

      最后三个字血气森森。

      “玉京是被修剪过的枝杈,”就连言有偿也不再满口“阿弥陀佛”了,他甚至直接丢了佛珠和袈裟,“所有‘不适宜’的东西你都不会看到,能在玉京生活下去的,不是生来就‘适宜’的,就是后天不得不‘适宜’的。”

      谢秋月/言有偿:我们道德都很灵活得啦!

      谢秋月/言有偿:为了保命一点也不丢人好伐。

      “不过倒也不全是出于这些原因,”言有偿叹了口气,将丢开的佛珠和袈裟一件件捡回来,重新缠绕套好,穿好,“师叔将我们捡回来,师尊收我们为徒……要报恩的啦。”

      “报什么恩?不杀之恩?”归厌嗤之以鼻。

      “‘不杀之恩’?或许也算罢。”谢秋月失笑,“我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着无法被世俗接纳的秉性或出身,或两者兼而有之,师叔给了我们一个家,师尊则默许了我们‘在家里’的存在。”

      “我很感激。”

      “倒是玉琰小师兄你,其实本没什么必要留在玉京的。”谢秋月真心实意,“九年前那时你就应该直接走的,但你现在已经上了这艘船,也没办法再下去就是了。”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应当告诉我。”归厌从床边退了回去,“正如你们所说我已经上了这艘船了,且我必定会探究,也必定会知晓,或早或晚,那么知晓这件事的时机就会变得非常关键,倘若我在‘探究’的过程中‘无意’中搞砸了大家的心血,且无法挽回呢?”

      “你们不应当放任我这个不稳定因素。”

      “你是对的。”谢秋月收回了他的剑鞘,“但……”

      “但他们没法儿告诉你。”闻人得愿睁开眼,倦意未消,虽然他们都竭力不吵到自己,但他的确有被这群人给吵到,“来我这边,玉琰。”

      他说,“我来告诉你。”

      “师叔!”×2

      “嘘——”闻人得愿笑着安抚道,“无尘回来了。”

      言出法随一样,一抹红在众人视野里一闪,瞬间就出现在了闻人得愿身后。

      他风尘仆仆地,将脖子搁在闻人得愿肩上,头则埋在他怀里——一整个女鬼倒挂的姿势。

      闻人得愿拍了拍他的肩膀,推搡了一下,他便咕噜噜滚下来,顺势窝进了闻人得愿怀里,钻进被褥里看不见了。

      谢秋月/言有偿: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归厌:……挑衅!绝对是挑衅!

      闻人得愿:……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闻人得愿给没长骨头的恋人扯出来,让他怨鬼一样搭在肩头,一面顺着毛轻轻摸,一面望向归厌:“从哪里开始讲呢?从一千年前吧。”

      ……

      一千年前,更确切地说,是一千三百七十九年前。

      那时闻人得愿和归厌还没有离开宗门,他们奉宗门的命远赴海上,去参加万年一届的瀚澜大赛。

      而就在大赛决赛上,传说中早已消亡的“龙宫秘境”现世了。

      ……

      闻人得愿到底还是没能给归厌讲完这段长篇大论。

      因为吸够了猫的红衣恢复了精神,深深地吻了他。

      归厌:……

      红衣完全没有分出半个眼神给身后人,哪怕对方快要用眼神杀死自己,但,现在的确不是亲热的好时机。

      红衣深深地吮了一口道侣的舌尖,渡了一道灵符过去。

      又继续耳濡厮磨了一阵,才放过他。

      “我来讲吧。”红衣笑吟吟地,“攸宁你操劳太多,还是好好休息,用不着浪费时间精力去满足一个屁用都帮不上,只会问东问西、四处乱跑、添乱子的小屁孩的好奇心。”

      “安心歇着,我不会让攸宁你‘绝后’的。”

      他赤着脚走下床来,红衣如血从床上一直淌到床脚,最后垂落在他毫无血色的惨白色的脚踝上,像是不着片缕,却又密不透风。

      一把提溜起归厌,而后用眼尾扫了两个鹌鹑一样缩着的徒弟,不怒而威。

      “没有下次。”

      ……

      “你还挺威风的嘛!”半悬在半空中的归厌睨他,“而且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伤风败俗,脏眼睛。”

      红衣似火,却更似血海,一条条血线触须一样垂落着,无风而动。

      但,看着艳丽异常。

      实际上,

      红衣压根儿就没穿!

      归厌是真挺想洗洗眼睛的,他无法理解“自己”竟然会这么个德行,入魔入到脑子都坏掉了吗?

      怎么会有人就这样出门啊?

      啊,是“我”啊?

      那没事了。

      “比不上你,装嫩装得挺爽的吧。也是攸宁自幼长在皇家,禁欲禁到百十岁,千岁万岁的子侄也当个孩子待,不知道俗世子弟十七八岁便已早熟,是个能生养的大人了。”

      归厌露齿笑:“我这点小伎俩,怎么能和‘异姓王’您比呢?您当年比我可要过分吧?”

      “毕竟,‘魔妃娘娘’金枝玉叶,怎能想到重金请进来的玩伴会觊觎自家珍宝呢?”

      他在“异姓王”和“魔妃娘娘”两个称呼上加重了语气,暗示他,自己已经知晓了他和玉染青两人不见光的勾当。

      红衣不为所动,只是轻轻扬了扬眉,量他也不敢捅出去:“‘玉无尘’死了?”

      “死了。”

      “可算是死了。”红衣重重地舒了口气,“算我欠你一次。”

      “你欠我?”归厌挑眉,“‘你’可不欠‘我’。”

      “‘我’自己转世前留下来的烂摊子,自然得由‘我’自己收拾。”归厌抬起头来,直视着红衣,“你不杀他,留给我杀,不正是怕这个吗?”

      “可不要说你是因为阿愿不忍所以才不敢杀他,惹得我好笑!”

      红衣是分身,这是无可抵赖的事实。

      而玉无尘,他虽是神识,却是本体的神识。

      在【分身】和【本体】之别的这件事上,天道素来严苛。哪怕玉无尘生出了自我意识,其本质也是【本体】,不是生来便残缺的【分身】。

      (注:【分身】没有星灵体,不被天道认可为“独立存在的人”,有着除极端前提外不能反噬本体的禁制和戒令。顺带一提,魔族也没有星灵体这种东西。)

      玉无尘新生不过百年,大多数时间还在匣子里锁着,就算再灵慧,对红衣来说也并不难杀,但杀了他之后会唤醒“谁”却是未必。

      他只能忍。

      或者等“归雁”回来。

      “你都算计好了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红衣摊手。

      “你以为我会信吗?”归厌打断了红衣的表演。

      他被红衣的血线缠绕,头朝下半悬在半空,却如端坐在王座之上一般冷肃、高傲。

      “你以为我会信你编出来的戏码吗?‘御无尘狡兔三窟,在死前拆分自己,留下了各式各样的后手,而玉无尘和你,还有我都是其中之一。我们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同盟和敌手,我们需要合纵连横,只有最终的决胜者才能抱得美人归’。”

      “真是可笑。”

      “我会留‘玉无尘’作为后手,但我决不会留‘你’。”归厌的眼眸冷得彻骨。

      “‘狡兔三窟’?”

      “不。”

      “我向来豪赌。”

      “因为我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譬如,另一个我自己。”

      归厌望着红衣,扬起唇角,肯定到,“你想杀我。”

      “取而代之。”

      “但你搞错了一点,阿愿可不是什么‘战利品’。”

      “他是个活生生的,有自我意识,有主见的人。”

      “又或者,你并没有搞错,你只是希望我被你误导,踏上那条错误的,让他彻底失望的狭路。”

      归厌笑容灿烂,真心诚意:“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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