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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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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孟斐士来说,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无妄之灾。
大燃烧节当天,因为他上次以旅途辛劳为由,把塔丽姐妹俩丢在王宫而感到愤怒的西莉克斯夫人的咆哮信(参照HP~~),孟斐士明知她们是母亲的眼线,在陪同美尼斯王子前往拉神神庙时,仍然带上了这对姐妹花,没想到此举居然救了自己的命。
上埃及首都尼赫布特,从一个州的首府发展为一个国家的首都,它的势力圈占地面积足有现代意义的一百多平方公里。拉神神庙位于接近耕地的平原地区,距离尼赫布特半日路程,它的历史可以上溯到一千年前的远古王朝。
在孟斐士眼里,这座宏伟气派的神庙已经具有后世埃及神庙的典型风格。用泥砖垒起足有七肘厚的塔门,足有五十肘宽度的长方形神庙正殿,二百肘以上宽度的椭圆形中庭大庭院,路面用最好的泥砖铺砌,打磨得光滑如镜,花岗岩修砌的神秘圣堂正面以四根巨大的黎巴嫩杉木木柱支撑起从中庭到圣所的廊柱厅。
美尼斯王子头戴太阳神冠冕和假发,身披全套神服,在尼罗河之畔演绎神明的生死之旅后,被八人抬的神轿送至神庙圣堂。神庙内外观礼的人成千上万,而圣堂前仅有几百名达官贵人。
当神轿经过孟斐士跪伏的地方,美尼斯突然示意停轿,塔丽两姐妹看懂了他的手势,立刻惊喜地把孟斐士抱了上去。
美尼斯对孟斐士悄悄地眨眼,如果不是孟斐士眼尖,想从那浓厚的眼影伪装中看出来还真不容易。
他在他额头轻轻一吻,随即大声宣示:“这是受拉神宠爱的孩子。布吕尼将军之子,他的妻子,他房屋的女主人,正义的西莉克斯夫人所生,尼赫布特的幼狮——孟斐士,他将是 ‘黑土’的荣耀!”
所有祭司和达官贵人再次叩首,高呼“赞美拉神”,从廊柱厅到神庙内外传出低沉宛如闷雷般滚滚不绝的祈祷声。
“黑土”指尼罗河附近的全埃及。“神御体”对凡人的祝福是古礼中最高等级的祝福。
这样算不算以权谋私?
王子在祭祀上一向庄严自制,孟斐士没想到他会故意这样做。
他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分开。
美尼斯从廊柱厅进入幽深神秘的大圣堂深处,在“卡”祭司的服侍下继续神事。
祭典顺利达成,神庙内外的人群渐渐散去,人民觉得万事顺利而心满意足,达官贵人们则因为刚才的祝福偷偷地观察孟斐士,但孟斐士表现得完全像个天真的孩子,打消了很多人攀谈的欲望。
从狮子崽长成雄狮还要许多年,就算他得到王储的宠爱,以后前途无量,也完全不必急在一时。抱着类似的想法,贵人们也陆续地离开了。
最后只有孟斐士以及王子的贴身侍卫们在等待从神再次变成人的王子出现。
王子没有等到,他们等到了国王盛怒下发出的命令。
听到国王使者宣旨孟斐士就知道不妙。
王子至少还要两个太阳时(古埃及的时间和现在一样每天分24个小时)才能从神庙出来,他看看王子的侍卫和四周的祭司,知道肯定不能指望这些人,于是在使者宣完旨意把他带走之前,他立刻示意塔丽通知西莉克斯夫人。这年头等王子救命终究不如自救。
孟斐士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套着主角模版为所欲为的穿越女。他唯一的希望是好好活下去,尽自己的能力守护家庭和荣誉,现在又多了一个想要生活在美尼斯身边的心愿。
从拉神神庙到王宫,他想了很多,想起了前世的亲人爱人和好友们,想起了前世的老师、领导和同事们,想起了遇到的形形色色地案件和当事人,还有成了同命鸳鸯的劫匪,以及重生后的亲人。还有美尼斯王子,最初是因为有些相像、有些难舍,现在是因为有些难舍、有些喜欢,人和人的投缘是多么奇妙的事……
孟斐士一笑,或许这一次真的是魂飞魄散的永诀。
甩开要架着他走的侍卫,孟斐士镇定自若地踏入王宫大门。不管前世今生,他的所行就是所愿,应为便是愿为,他的人生堂堂正正,因此无惧生死。
当孟斐士被带进王宫地牢时,地面上的鲜血已经汇合成小溪,肆意地顺着沟渠缝隙流淌,许多人在极刑下挣扎嘶喊哀鸣的声音仍然微弱地持续着。国王没有马上见他,却命他跪在血泊中。
渐渐地,鲜血聚成的血泊凝出一块块黑红色的硬块,跪在血泊中的双膝从冰冷酸麻到没有知觉,所有的哀鸣声都消失不见,地牢中的血腥味越发浓烈熏人欲呕,只有潮湿墙壁上的火把闪烁着明暗的火光,为这宛如地狱的情景增添阴森的亮光。
一双染血的金拖鞋出现在孟斐士低垂的眼前。安提斯塔王因为盛怒沙哑的声音说:“孟斐士,你知道自己的罪吗?”
孟斐士不出声,也没有抬头。安提斯塔王见状示意一下,一个强壮的狱卒掰起他的下颌。
没有预想中的哭泣畏缩与惧怕,那双明亮的黑眼睛无所畏惧地直视安提斯塔王。国王倒吸一口冷气,持着滴血的王鞭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陛下日安。”孟斐士端正地行礼,仿佛他仍然身在花团锦簇的王宫中庭,同国王王子一起享用美味佳肴。他深知此时哭泣求饶都是无用,国王一定想让他做替罪羊。至于是生是死,面前此人一言可决。
“请问陛下,小臣犯了何罪?”
安提斯塔王勉强压下被一个孩子的胆魄惊到的不快,沉声说道:“你身为王子伴读,不思规劝王子勤学习武,反而怂恿他种植毒草,伤害王妃。你敢说你无罪吗?!”
他越说语速越快越愤怒,孟斐士知道这是人下意识为自己辩护的一种做法,通过语气强调自己的权威,不肯正视错误。
“陛下所言甚是,小臣知罪。”孟菲士淡淡地回答。
“孟菲士,你该庆幸自己有对好父母。”
安提斯塔王没有继续问罪,反而转移了话题。
“论罪,这次你罪不可赦。但是看在你父母苦苦求情和你兄长殉国的份上,我只命人鞭打你三十下,便饶恕你的大罪。”
说完他再也不看这替罪的羔羊,挥手便命令行刑。
鞭打三十下就饶恕大罪。孟斐士差点大笑出来。如果他不是提尼斯王族的世子,如果没有父母求情和兄长的殉国,只为了一个宠妃受伤昏迷,国王便可以随意地打死他。
这就是自己毫无力量,命运悬于别人之手的悲哀!
两个狱卒带他到隔壁,从刑架上拉下一具年轻男性的血肉模糊的尸首,那年轻人面容因痛苦显得狰狞丑恶,两只血红的眼睛几乎瞪出眼眶。
“世子大人,得罪了。”狱卒们不敢过于冒犯眼前的孩子。这些王族内部的事情谁敢伸手谁就倒霉,他们只要准确执行王命即可。
他们脱下孟斐士的背心,分开孟斐士的双手,用牛皮绳牢牢地捆在刑架上。
第一下重击抽打在后背时,孟斐士没有立刻觉得疼痛。直到第二下第三下……沾水的皮鞭撕裂了幼嫩的皮肤、肌肉和神经,连绵不断的痛苦几乎粉碎了他的意识。
打到第十鞭,狱卒们停下来,这位世子年龄太小了,即使手下留情,他们也担心他承受不住。于是停下来,拿清水蘸给他干枯渗血的嘴唇。
孟斐士朦胧地意识到鞭打停了下来,正在此时,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