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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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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大哥,你……真没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不过小病而已。”卢宣摆了摆手,胡乱地将原本已经打了包袱的物事一一摊开,嘴上也敷衍着,“这个,你看,我现在不就已经不咳嗽了吗?”
手下一滑,原本立着招揽客人的旗杆都被碰得倒了,在地面上铛啷啷几声。
见陶灼灼赶快殷勤地要去帮忙扶起来,卢宣赶快又道:“不用扶不用扶,就先搁在那儿就行。算完这一卦我直接就回家!”
陶灼灼面上还是有些担忧,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最后只能叮嘱道:“那好吧,卢大哥,总归是你自己的身子,你可千万别勉强就行。”
说完,她轻轻扯了扯站在一边的林景逸,让他先在前头的小矮凳上坐下。随即很没正行地大喇喇蹲在卢宣的摊位边儿上,抱着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卢宣轻轻清了清嗓子,等到稍稍稳下心绪来才道:“行了,这个……你们今天来算什么?有什么可算得上事关紧急的啊?”
他下意识隐晦地递给陶灼灼一个百感交集的复杂眼神。
之前陶灼灼找了他来算去相国寺的日子,他于是便也知道今天这二位怕是刚从那头回来便直杀过来了。
看现在这个架势……傻灼灼,恐怕现在还被自己身边儿这位俏公子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将未婚夫瞒得好好的呢。
真是可怜。
陶灼灼见他面纱上那双黑眸当中“暗潮汹涌”的复杂情绪,心下恍然大悟般明了,自然觉得是卢大哥在提醒自己注意不要把从前相商的事情在景逸面前漏馅儿。
卢大哥果然还是留了个心眼儿,也无须自己方才那样那样担心了。
放心吧,她这张嘴那就是茶馆里的买卖,保证就是——滴、水、不、漏,嘿,瓷实得紧呢!
陶灼灼回给卢宣一个坚定肯定的眼神。
——放心,我懂!
卢宣看着她那双闪闪亮亮的圆杏眼,不由得抿了抿嘴,很是不忍心地撇过了头。
天真!天真!
林景逸的声音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插进来:“这是怎么了?灼灼、卢大哥,你们两个这看来看去的……是在暗示些什么呢?不若直白点儿让我也听听嘛。”
这位林大公子的声音是一如既往温温柔柔,这时候虽然隐隐约约又带上了点儿委屈巴巴,却也不让人感觉厌烦。
只不过,这句话显然听在不同人耳朵里便是不同的感受体会。
譬如……卢宣忍不住又看了看陶灼灼现在面上的表情,只一眼便明白她现下一定是只觉得如沐春风,没准儿心里头还想着什么“嗨,这事儿不得不瞒着景逸真是愧疚”之类之类天真的可怜。
但这一句话,放在他卢宣的耳朵里,那就是冬天里刀子似的凛冽寒风,刀刀见肉道道见血!
他干巴巴笑了笑:“我们方才是那个……例行公事!林公子您这就是有所不知了。每次我见到灼灼,都忍不住帮她看看面相,看看最近运势如何。”
似乎觉得这样的解释未免有一些勉强,他又扯了扯嘴角,非常故意且勉强地“哈哈”了两声。
“哦,原来灼灼身上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呢。也有劳卢大哥您多多告知了呢。”林景逸似乎饶有兴趣地凑近了一点儿,“那我多嘴再问一句,您是看出来什么了?”
他话说得客气,但卢宣在他那张雍容大气的脸庞上生生瞧不出半点儿笑意。
糟了,他卢宣可不想再体会一次在醋缸里溺死的滋味了。
“我看出……”卢宣下意识短促地瞥了一眼陶灼灼,随即道,“我当然是看出陶小姐感情顺遂啊!那个、恭喜恭喜!我在这里与两位道喜啦!”
他抱着拳摇了摇,努力睁大了双眼展现出自己的真诚。
“卢大哥,你今天好奇怪。”陶灼灼皱了皱眉道。
“哪里奇怪?”
“你今天怎么好像格外爱流汗?”陶灼灼眼睛盯着卢宣的额角,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来递到卢宣跟前,下巴扬了扬,“喏,拿去擦擦。这个天还冷,流汗一吹不就更容易风邪入体?”
卢宣看着她一脸真诚的表情,只觉得脑门儿上的汗更多了。他赶快撇过脸,求饶似地看向林景逸:“林公子,您可带了多余的帕子?借我用一用可好?”
林景逸似笑非笑,慢吞吞从怀里抽出一条手绢:“多谢卢大哥不嫌弃。”
卢宣只好赔笑:“哪敢哪敢,是我冒犯沾光了。”
陶灼灼旁观林景逸与卢宣这你来我往一唱一和,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起来。
这无论说景逸还是说卢宣,从前都是和自己更要好不是?且不说景逸是青梅竹马多年的情谊,便说卢大哥,她从前还以为只有自己个儿才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呢!
怎么这俩人便只是见过了那么一面,便相见恨晚互为知己了?两个人言笑晏晏互用手帕,倒将自己个儿撇在一边儿了?
那不就是唱曲儿不看曲本——离谱吗?
陶灼灼赌气地拄着脑袋,一言不发继续看这两个人你来我往。
卢宣现在正好也没有什么旁的闲暇工夫来搭理她,一面轻轻点了点额头上的汗,一面呵呵笑着问:“那个,林公子,咱们也不用说我的事儿了。你们今天来到底是要算些什么呢?”
林景逸稍稍瞥了瞥一边儿的闷不做声的陶灼灼,转而对卢宣温声道:“今天呢,我同灼灼一同去了相国寺……”
他长长地拖了长音,意有所指般轻飘飘扫了一眼卢宣的面容。
“……啊,那个,顺利吗?”
“本只是想为陶姨请一尊佛像,谁知道最后竟然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林景逸又稍微靠近了一点儿,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叹了口气,压低了气音道,“佛像虽然请来了,可那相国寺里头的和尚们却奇怪得很。”
卢宣与陶灼灼一样都是老庄传人,对于佛家那一套本来就很是有些不屑一顾。这下子又听了这样的事情,表情稍微冷冽了一些,嘴里念叨:“那群老秃驴……都说什么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念的只有包藏祸心罢了,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当然奇怪了。”
林景逸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沉静道:“所以——所以来让卢大哥您帮忙算一算。”
他轻轻扯了扯还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着的陶灼灼,轻声慢语:“这件事由我来说恐怕不得要领。灼灼已经起了一卦,知道的肯定是要比我更清晰明了的了。”
陶灼灼还没从满肚子的酸味儿当中反过劲儿来,只“哦”了一声,木着脸回答:“我起了一卦,觉着那里的和尚似乎是有谋逆之嫌。”
“嚯,这么大动静?”卢宣听了也忍不住有些震惊,“那我这个……还要我再算什么啊?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事关国运社稷,我可保不准到底能算个什么东西出来。”
他垂下脸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无论如何今天我是没办法再给你一个答复的了。且让我先再去准备几天,咱们再商议这件事怎么样?兴许还要灼……陶小姐你搭把手呢。”
陶灼灼点点头:“好。”
她甩甩脑袋将刚才泛着酸的那些有的没的置于脑后,站起身子来松泛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顺手将斜在一边儿写着“算命占卜”的旗子扶起来正了正,顺便移了点儿重心过去歇歇脚。
卢宣又向摊子上的杂乱东西中来回翻了翻,从中摸出一个稍显朽蚀的罗盘拖出来又抖了抖,抬手递到陶灼灼手里:“这个是当初我师父传给我的老物件儿了,已经多年不用了。你……你把这个罗盘放在请来的那尊佛像前头放上几天,或许会有所裨益。”
陶灼灼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罗盘接过来,用刚才被冷落的手帕珍而重之地擦拭着上面的点点灰尘。
林景逸也跟着站起来,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
“陶灼灼!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陶灼灼浑身一个哆嗦,僵着脖子转过去看。
陶双清正站在大街的另一头,用怒气冲冲的眼神瞪视着这边。陶陈氏挽着她的胳膊,在一旁无奈地叹了口气,投过来一个好自为之的怜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