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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009章 ...

  •   秦伽从官府出来,望着外面澄澈的天空,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结束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杀害王牡丹的凶手竟是那个孩子。不过华朝有刑律规定:“凡未满十周岁之行为不为罪,因其情节,命以感化教育”。
      她走出了一段路,忽然意识到不对,她听那夜隔壁的动静,分明是一刀毙命,可是以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即便用尽全力,也不可能把那么魁梧雄壮的王牡丹一刀杀死。
      是了!凶手就是余安!
      想到这里,秦伽立刻折返,她到衙门口时,戚槐正抱着那只黄色帝王犬准备上马车,见到秦伽回来瞬间明了了来意,淡淡道:“这件事本官已经做了审判,若是不服,可以上诉大理寺。”
      戚槐把狗抱进马车里,自己也准备上去,后面的人却抓住了他的衣袖。戚槐这才回头,只见对方神色端正,不卑不亢,“大人明察秋毫,想必已经觉察到了不对,那为何还要判余安无罪,这不是让王牡丹枉死吗?”
      戚槐本来不打算理睬秦伽,见她这样正气凛然,才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法理基于情理。”
      “情理?”秦伽一边摇头一边道:“情理难道是王牡丹一天辛苦养活着这一家人,就因为她性情蛮横,怀疑丈夫与别人有染,她就该白白丧命吗?”
      戚槐凝眉,他望着秦伽,声音冷冽,“所以你觉得王牡丹无辜吗?”
      秦伽听着戚槐如此说自然心怀不满,“当然,纵然她有千般不是,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的丈夫可以选择休妻,选择离开自己的妻子,明明靠着人家养着,还把人家杀了,这说得过去吗?”
      戚槐冷笑,这位公子还真是单纯幼稚,“这件事里,王牡丹不无辜,余安也不无辜,可最无辜的是那个孩子,你可明白?”
      秦伽心中像是缕光瞥过似的,忽然照彻。对啊,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处理办法了。可王牡丹就这么死了,秦伽的心里还是隐隐不快!
      她看向戚槐:“大人,小民明白了。”
      戚槐看着她清澈的双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然而耳边的声音很快就唤回了他的思绪,“大人,您这是自己训练的警犬吗?”
      帝王犬趴在马车上,露出半只身子,两只眼睛圆溜溜地张望着秦伽。
      戚槐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秦伽竟然认识警犬,不由得多看了秦伽两眼,二十出头,虽是男装,却有女相,笑容大方,不拘小节,不似一般闺阁女子。再看身上衣服,虽是云锦料,却有诸多褶皱,大小也和她不甚相合,应不是出身名门之家。不过这样的出身,却有不俗的胆量和见识,实乃少见。
      想到这里,戚槐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有位好友曾相赠古籍,里面有训练警犬的方法。”
      秦伽这才了悟,临末了不忘拍马屁,“虽有古籍可以效仿,但能真正地训练出来,说明大人也很厉害。”
      待秦伽走后,戚槐上了马车,两刻钟后,出现在城中心的一家茗溪茶楼下。他刚进茶楼,店小二便带着戚槐上了楼,在顶楼的一间雅阁里,一个人早已等候在此。他坐在窗边,着一袭海青色道袍,炉上还烧着水,淡淡的水蒸气氤氲在他的四周,连带着整个人都显得出尘的淡泊。
      戚槐从外面进来时,正看到眼前这样一幅画面,愣了一愣,坐在了对面,“你总是这样好兴致。”
      岑应知笑了笑,一边用玉勺将上好的碧螺春放进白玉茶盏,一边问道:“怎么样了?”
      戚槐道:“前几天命人生生打死了一个渎职的胥吏。”
      戚槐看向岑应知,他灭掉炉火,一双宽大的手提起水壶,冒着热气的水淋在绿色的碧螺春上,茶叶翻滚,慢慢浮上水面,而后又逐渐卧底,茶香袅袅,香气袭人。他把那盏先泡好的茶递了过来,声音温和,“虽狠了些,但是那胥吏渎职在先。”
      戚槐便道:“他最近还算乖”
      岑应知摇了摇头,边沏茶边道:“我最是了解他,他这样的人,留在朝堂迟早是个内患,想办法找个不大不小的错处,让他离开京兆尹吧。”
      戚槐有些犹豫,“可首辅大人那边,不是想让他在京兆尹历练几年吗?”
      岑应知紧握着掌心的茶杯,明明滚烫至极,他却觉得有些快意,“老师对他这独子始终还抱有那么一丝丝希望,但这几年,圣上对老师始终心怀猜忌,若是从他这里入手,难保不会连累到我们。”
      戚槐点头,“确实,这几年越发猜不透圣上的心思了,最近似乎还有几分想立四皇子为太子的架势。”
      岑应知眼睛含笑却又不见底,“我们先观望,是真的想立还是捧杀还说不准。”
      戚槐抿了一口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笑道:“我按你上次赠我的古籍训练了一只警犬,果真好用。原以为像这种奇闻秘术只你一人知道,今天遇着个小姑娘,竟也认识这警犬。”
      岑应知知道戚槐说的是谁,想到那个小姑娘,不由笑了笑。他曾对她有几分戒备,派了暗卫跟踪,对方却十天半个月不出门,常常在桌上一坐便是一整天,真是浪费了他那批训练有素的暗卫。
      而在另一头,被谈论的主角刚刚回到家,就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的身影。
      秦伽眼睛亮了亮,“赵叔,你怎么在这?”
      赵兆环视了秦伽一圈,道:“叔听说了王牡丹一家的事情,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在京城孤苦伶仃的吗,叔害怕你出什么事……”
      秦伽的心里缓缓汇过一股暖流,正准备说什么,却听赵兆道:“你要是出了事,叔可就赔惨了。”
      秦伽无语,“赵叔,你怎么心里只有钱呢?”
      “你赵叔我还要养老婆孩子呢。”
      秦伽哼了一声,赵兆整天说“养老婆孩子”,可他那个书摊,人流如织,肯定能挣不少钱。
      她邀请赵兆进门,赵兆打量着室内,除了椅子板凳床和笔墨纸砚之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不禁问道:“你的被褥呢?”
      秦伽道:“我没被褥。”
      “那你怎么睡觉?”
      “现在是夏天,又不冷,晚上直接躺在空床板上就可以睡。”秦伽故作轻松道。事实上,有那么几天,梁京下大雨,秦伽整夜整夜得睡不着,但她不想把自己说得那么狼狈。
      赵兆看向秦伽的眼神里含着心疼,“你真这么穷?”
      秦伽见赵兆这么问,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睁大了看着赵兆,“我特别穷,赵叔你人这么好,要不要给我长些稿费呀?”
      赵兆摇头,“没门。”
      秦伽笑了笑,这才说起正事:“赵兆叔,你知道哪里有安全又安静又便宜的屋子吗?”
      赵兆沉思了片刻后,道:“我家石头胡同那边,有两处相邻的院子,给你住一间可以吗?”
      秦伽眼前一亮,“当然可以啊。”
      跟认识的人住在一起起码还能互相照应。不过……
      “赵兆叔,没想到你还是个土财主啊,竟然修了两处院子。”
      “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贫,有一处宅子本来是留给我儿子成婚后住的。”
      秦伽和赵兆出门时,刚打开大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余安。他刚刚换上了白色斩衰,神色有些憔悴,他朝赵兆微微点头示意,便对秦伽道:“公子,可否移一步说话?”
      赵兆挡在秦伽的面前,“有什么话不能在我面前说?”
      余安欲言又止,只好道:“确有很重要的话。”
      秦伽对赵兆道:“没事,你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赵兆深深地看了余安一眼,这才作罢。
      余安和秦伽就在巷子前的那棵柳树下站定,余安望着秦伽背上的小包裹,问:“你要搬走?”
      秦伽嗯了一声,想到他狠心杀害了自己的妻子,语气里不自觉夹杂了些冷意,“什么事儿?”
      余安顿了顿,道:“其实那天早上我的确对你动了杀意。”
      秦伽又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只是她没想到余安会跟她坦诚说这些。
      余安的视线聚焦在半空中,语气也有些渺茫,“我一生以慎独要求自己,却没想到会成为一个刽子手,更没想到自己会对你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动杀意,现在想想,真是既自责又羞愧。”
      他叹了一口气,:“我已决定带着孩子出家,临走之前,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秦伽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像是块东西堵了似的,“何必去出家,天下那么大,哪里不能去……”
      “戚大人饶了我,但我不能饶恕自己,以后就让我在这青灯古佛前为自己的一生赎罪吧……至于孩子,他本来就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长大,再加上又目睹了我……或许寺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好的选择。”
      余安离去时,连步伐都带了一种决然的味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一时冲动杀害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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