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剑尊没死》井临渊

22、第 22 章

　　望仙镇，晨光熹微。

　　雪家大宅门前，一名中年男子，满目焦急地徘徊着，他一身风尘，衣衫褴褛，显然已赶路许久。

　　雪家将他迎进了门。

　　即使知道已经远离了那里，他仍是一脸恐惧，面色苍白。

　　“雪家主，听闻雪家有弟子入了仙人法眼，如今已是大能仙人。求您救救我们吧！”

　　男子声音颤抖，几乎带着哭腔，“潮州城妖孽作祟，死伤无数，我们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雪家家主雪云山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清宵不在府中，她如今浩然宗求学。固然我愿相助，她一时也赶不回来啊。”

　　男子瘫倒在椅上，神情绝望。

　　雪云山露出不忍之色，良久，叹了口气道，“也罢。随我去见一个人。她也许会帮你。”

　　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站起来道谢。

　　庭院深深，清风徐来，淡江渺正独自一人坐在石桌旁，手中轻轻抚摸着一柄金色长剑。

　　“淡仙长！”男子一进门便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求您救救潮州城吧！妖孽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雪家家主为他解释了一遍，请她出手相助。

　　“潮州城属天元国中，按理应有缥缈音宗所管，妖孽作祟已有数月，死伤无数。为何不求助她们？”

　　男子哽咽道，“我们也曾四处求仙人相助，然实在无门，听闻此地有仙人驻足，才冒昧前来，还望仙长垂怜。”

　　淡母也听到了，就劝她去救人。救人性命为重。

　　“阿渺知道。”

　　红莲总觉得不对。

　　“潮州城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哪里来的消息能够找到天玄宗下的望仙镇。”

　　何况舍近求远，实在非同寻常。

　　“一去便知。”

　　……

　　淡母坐在窗前，绣着金茶花的手帕。

　　阿渺似乎新交了一位朋友，一位金色长裙的姑娘。

　　她明明与那姑娘素不相识，却总觉得有几分熟悉。那姑娘温文柔善，阿渺平素寡言，想来多受她的照顾啊。

　　她虽在修行之事不能做孩子们的助力，不过平常，还是希望多多少少为她们做点什么。

　　咚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重响。

　　淡母从沉思中惊醒，放下手中活计，迎出门去。便见一人歪倒在门前，满身的血迹触目惊心。

　　淡母看着眼前的情景，心头一滞，不禁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的淡父也是这样，遍体鳞伤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心中一颤，但很快镇定下来，将人扶进了屋内。

　　她端来热水，擦去他身上血迹，血色之下竟是一张极其美丽的美人脸，看的久了，竟莫名令人感觉到一阵晕眩。他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三十余岁模样。

　　“你醒了？”

　　已是烛火摇曳之时，她的声音温柔而关切。

　　“多，多谢夫人。咳咳”

　　淡母一时心绪复杂。

　　多年前初见淡清歌时，几乎也是如此。

　　那时淡父受托，将一把剑带出了妖界，在逃亡路上，敲开了柳家之门，后来又将此剑托付柳家剑坊，才得以与柳如烟相识。

　　相处十三年，才得知此剑名唤青萍，妖界一直追查不放。

　　时也命也。

　　青萍化作人形，便是阿渺。

　　她父亲为了保护他们，引走了妖界之人，再也没有回来。

　　细数来，如今已二十年了。

　　“你伤还未养好，先躺下吧，我去拿些养气丹来。”柳识烟柔声说道，动作轻柔地将虺葳安置在床上。

　　她转身走向药柜，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怀念，自然不曾看到虺葳躺在床上，嘴角一丝得逞的笑意。

　　“谢夫人。”

　　“不用谢。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虺葳叹了口气，故作悲伤道，“我本是路过此地，不料遇上妖兽袭击，拼尽全力才逃了出来。幸好遇上夫人，不然我恐怕就……”

　　柳识烟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是感同身受的悲痛，柔声安慰道，“你先好好休息吧，这里很安全，不会有妖兽再来。”

　　虺葳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沉睡。

　　柳识烟则坐在窗前，借着光亮，绣着新的红莲花。她的动作娴熟而优雅，偶尔看向床上昏睡的人影，似乎若有所思。

　　清晨。

　　“感觉如何？”

　　“好多了。对了，夫人的丈夫呢？他不在家吗？”

　　柳识烟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已经不在了。”

　　虺葳故作惊讶，“真是抱歉，我不知道……”

　　柳识烟摇了摇头，“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夫人如何称呼？”

　　“妇人夫家姓淡，娘家姓柳。”

　　“奥。淡夫人，在下有礼了。”

　　柳如烟为他端来一碗清粥，“喝点吧。好好休息。”

　　“在下……在下是修真之人。”而一条蛇，他注定讨厌吃菜。

　　“原来是位仙长。妇人失敬了。”

　　她笑着收了碗筷，“……清粥小菜，倒叫仙长见笑了。”

　　她虽然是微笑……

　　但是！

　　但是心底定会不满意的！

　　毕竟凡人就是麻烦！一个女子辛苦做饭，却被推辞，她肯定不舒服！

　　万一把他赶走了，他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虺葳心下一皱，觉得不太妥，又笑眯眯握住了她的手腕，接下碗来，“夫人一片心意，在下若辞，未免失礼。有劳夫人了。”

　　半月转瞬而过，他胸膛的爪伤反复，柳识烟都不解了，无奈为他又换了一会药。

　　按道理作为修士，又有阿渺留下的丹药，再重的伤也该好了啊。

　　“我闻夫人之女，已入仙道？”

　　柳识烟捡着新草药，听到那人坐在凉亭下问。

　　想到那个孩子，她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慈爱。

　　她停顿了下，“妇人不曾多问她修行的问题。阿渺聪慧，会自己选择好一切的。”

　　“你可曾想过，凡人与修真者的年岁问题？当你的女儿还是芳华正茂时，作为母亲却已垂垂老矣，如此差距，你能接受吗？”

　　柳识烟微微一愣，笑了笑，“修真者有修真者的路，凡人也有凡人的生活。只要阿渺幸福，那就够了。”

　　“难道你不想修仙吗？如此就能永生了。”

　　柳识烟摇了摇头。“我资质不足，修不了仙。”

　　何况寿命愈久，便也意味着，需要无数次去面对相识与离别。从这一点来看，修士与凡人，究竟何好何坏呢？

　　她接受清歌离开，她已经觉得够了……她对自己心性十分了解，她也很清楚若修道，她恐怕无法脱离生离死别的心境。

　　做一个凡人，平静的度过这一生，又何谈不是幸福呢。

　　“修不了仙，也不妨修魔啊。”

　　那道声音响起在耳畔，带着丝丝蛊惑之意。

　　柳识烟微讶地看向他。

　　虺葳暗道自己太过心急，露出尴尬之色，自道无心失言。

　　不过即使听他这么说，她却似乎完全没有旁人提及修魔时的厌恶。

　　有淡江渺在侧，虺葳也并不觉得，她并不知道魔修。

　　“那你难道不想变得更强，拥有更长的寿命，去保护所爱之人吗？比如你的女儿。”

　　柳如烟摇了摇头，“阿渺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何况，凡人又未必不能幸福啊。 ”

　　至少她这一生，得遇清歌那样的夫君，又得到阿渺这样的好女儿，她已经很知足了。

　　“夫人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只是选择了我认为最适合自己的路。”

　　“真是天真。高高在上的剑尊，真的会不介意一个凡人的母亲吗？”

　　“剑尊？”

　　“……”呃。

　　“淡江渺的大名已经传遍修真界，剑意卓绝，是为剑尊。”

　　“是吗？”淡母露出温柔的微笑，“原来阿渺这么厉害啊。”

　　“！你就不在意吗？须知修士与凡人，其间沟壑，根本天壤之别。”

　　“阿渺是阿渺。而我是她的母亲，这一点是不会变的，除此之外，又还需在意什么呢？”

　　“……”

　　她太过淡泊无欲。

　　但没关系。他还有很多办法。

　　毕竟，他妖帝虺葳，从不轻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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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州城，夜幕降临，妖气弥漫，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呼啸。

　　“最近城里不太平啊！”

　　偶尔过路的行人，形色匆匆。

　　“听说有妖魔作乱，好几家商铺都给毁了。”

　　“妖魔作乱？是什么妖魔作乱？”

　　淡江渺眉头微皱，看着底下凑成一团偷偷摸摸不以为事的几人，收回目光，放出了神识。

　　“哎嘿！据传是一只貌美的千年狐妖~”

　　“妖狐会化作美貌女子，引诱男子，然后吸人精气。”

　　“听说啊，城门口那韩老头子，就是被吸死的嘿嘿。”

　　“那老头子年纪那么大了，人狐狸精能看上他吗？”

　　“那你管！反正啊，绝对是被吸死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质疑的人便哂笑一声，连连摆手。

　　神识扫过，果见城门口一道草席裹着什么。

　　腐朽的气息已经弥漫。

　　唯余下细微的一点点妖气。

　　面色枯败苍黄，瞳孔放大。

　　死不瞑目。

　　但没有被采补的迹象。

　　是吓死的。

　　她与红莲才自客栈起身，眼前一晃，长街窜过一道人影。

　　直接冲到斜对面的医馆，大声拍门吼道，“大夫！大夫！快开门！快开门！救人了！救人了！”

　　大清早的，医馆刚刚开门，大夫还打着哈欠，就被门口的小厮连拖带拽的扯走了。

　　“哎！哎！至少拿一下药箱！我的药箱啊！”

　　“听说城南的李家少爷又被妖魔害了，李老爷叫了好多大夫都试了，救不了啊！”

　　淡江渺同红莲对视了一眼，红莲伸手拍了他一下，“小哥……小哥？敢问是出了何事？”

　　那小哥急道，“哎呀！我家少爷危在旦夕，二位姑娘莫要打扰了，让让，让让，拜托了，少爷死了我也就离死不远了啊！”

　　淡江渺点了点头，“红莲。”

　　二人飞掠向城南而去。

　　一路上，街道两旁的景象依旧繁华，但淡江渺的心中却多了一份凝重。

　　街头巷尾的喧嚣声中，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安的气息。

　　李家大宅门前，早已聚集了一群人。

　　李老爷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不时向远处张望，迎了一个又一个大夫进去。

　　乍一看红莲二人，目露疑色。全不相信两个年轻姑娘能救人。

　　门内有人奔出，惶恐道，“老爷！少爷他！少爷他快不行了啊！”

　　李老爷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了。

　　“仙长，求您务必救救我儿！”

　　“劳请带路。”

　　李老爷带着淡江渺快步走进内宅，来到一间幽暗的房间。

　　房间内，李家少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显然已经元气大伤。

　　淡江渺看了眼。

　　“果然是被妖魔吸食了精气。”

　　红莲道，“李老爷，我需要一些时间为令郎施法，请您和其他人暂时回避。”

　　李老爷点点头，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剑主。”

　　淡江渺点点头。红莲飞身一掠，落到李少爷的床头，双手结印，赤色剑芒游走，逼退着那团妖气无路可走。

　　猛地自印堂冲了出来。

　　红莲神色一冷，剑指所向，邪魔一击即溃。

　　“区区小妖，也敢放肆。”

　　三剑之中，红莲号称破邪。寻常妖孽触及她的剑意，必死无疑。

　　红莲开了门，“李老爷，令郎已经无碍，只需静养几日即可。”

　　李老爷进屋一看，果然见气色平和，不再是之前将死模样，一时感激涕零，“多谢淡仙长，多谢淡仙长！”

　　淡江渺点点头，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不好了！城东的张家也出事了！张少爷被妖魔所害，命悬一线！”

　　淡江渺眉头一皱。看来此妖不止一只。

　　“李老爷，告辞了。”

　　“淡仙长要去张家？

　　“去看看。”

　　“李福，去给仙长带路。”

　　“仙长，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淡江渺带着红莲，快步赶往城东的张家。

　　张家情形与李家,如出一辙。

　　都是小妖，按道理不应该。

　　妖族一贯不喜群居，领地意识极强。除妖兽潮爆发时外，他们不会聚集一处。这么多妖怪都凑到潮州城，实在奇怪。

　　淡江渺略一思索，挥出一道传音符，直达缥缈宗，叫他们过来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