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残香(一)》清风笺

4、生死轮回

　　曼姝坐下，接过那杯酒，问：“你不是整天忙活着熬汤，什么时候酿起酒来了？”阿因说：“这里啊就我一个人，锅里熬着汤，等它熬好也需些时辰，我就想着做点什么，就酿了酒。这酒是我早些时候便酿好的，快尝尝看！”
　　曼姝喝了一口，手握着酒杯，若有所思。然后曼姝看向阿因，问：“这酒苦尽甘不来，为什么？”阿因说：“这酒尽是离别苦所酿，怎会有甘来。”
　　曼姝接着问：“原是其中有离别之苦。阿因，我还有一事不解。”阿因说：“你若有疑惑，直说就是。”
　　曼姝问：“那‘茶’无色无味，与水无异，为何叫茶？”阿因说：“那茶名约“空”，是用来过我这所有鬼魂的记忆中的一段沏成，所谓物是人非终是空。”
　　一语惊醒梦中人，曼姝原以为自己不解其中意，只是后悔询问阿因这些缘由了。
　　阿因接着说：“这酒我给它取名为恨别离。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曼姝顿时看透此中之意：“恨得越深便爱得越深。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奈何浮生尽是无常。
　　孟婆汤熬好了，阿因去掀锅盖：“有客人来了。”阿因话音刚落，一个男鬼正好进来，那男鬼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了。只见男鬼生的俊俏，面若桃花，目若秋波。天然一段神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阿因端了一杯茶过来，她一看那男鬼，有些惊讶，愣了一下，好像跟男鬼似曾相识的样子，然后阿因跟男鬼说：“你先喝杯茶，汤我这就去盛来。”
　　男鬼背对着曼姝这边，曼姝倒是对他感兴趣，一直盯着他看。男鬼低着头，不一会儿，阿因端来孟婆汤，放到男鬼面前。
　　两人对面而坐，阿因跟男鬼说：“你应该知道这儿的规矩，就不必我多说了吧？”男鬼抬头望了阿因一眼，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阿因翻看着男鬼的轮回录，一边翻一边问：“你叫什么？”男鬼说：“梁玉。”
　　阿因说：“你一生倒是过得快。命不错，梁玉，家境殷实，锦衣玉食。从小便游手好闲，吃喝嫖赌。长大后又风流成性，玷污多名女子。有的身怀有孕被你下红花流产，有的被你羞辱后悬梁自尽，有的被你逼良为娼。二十五岁时，你便被你玷污的最后一名女子凌锦儿和她哥哥设计，把你灌醉后扔进环湖里淹死，由此你的阳寿已尽。这些生平可有误？”
　　梁玉无比淡定地说：“没有，我一生作恶多端，怕是不会在入人道了吧。”阿因说：“生死注定，这其中是可以自己把握的。为何要如此？”梁玉说：“此生无良人，便无挂念。”
　　阿因说：“行恶本是你之罪。”说完，阿因在轮回录上梁玉的那一页盖上了官印：“畜牲道，飞蛾种。喝下孟婆汤吧！”梁玉说：“再让我看你一眼。”二人对视了一会儿，梁玉像是解脱了，他喝下孟婆汤，起身去投胎了。
　　六道轮回中的六道，是指人道、天人道、阿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牲道。所谓六道轮回，是按照生前因果进入不同的道。六道，分为三善道跟三恶道。天道、人道、阿修罗是三善道道，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是三恶道。轮回是不断在六道之间进行。
　　阿因也起身，见梁玉的背影消失在眼界中，眼神中满是无奈和可惜。曼姝看出阿因跟梁玉有过情缘，她走过来，安慰阿因说：“人道来之不易，他不珍惜，终会消磨修来的福分。”
　　阿因说：“是啊，是是非非，喝了这汤，便都一笔勾销了。这汤以八泪为引：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这第八味，便是一滴孟婆的伤心泪。去其苦涩，留其甘芳，如此煎熬一生，方熬成一锅好汤。”
　　曼姝问：“可他只活到了二十五年，哪里来的老泪？这引子岂不是少了一味？”阿因说：“他有几味就用几味，少了也无妨，毕竟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不同的。”
　　曼姝接着问：“若有那刁钻狡猾、不肯喝汤的鬼魂，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又该当如何？”
　　阿因微笑着说：“他若不肯喝下，他的脚底下立刻就会出现钩刀绊住双脚，并有尖锐的铜管刺穿喉咙，强行地灌下，没有任何鬼魂能逃脱。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鬼魂不是自愿喝下孟婆汤，那汤喝不尽，或许会撒出来些，转世投胎以后，他们的脑海里多少会有些前一世的记忆。”
　　阿因继续解说，“也可以不喝，但是要跳下忘川河，忍受无尽的痛苦。这轮回转世的规矩啊多可着呢，以后慢慢讲给你。”
　　这轮回有的是说法。轮回录，跟生死簿差不多。生死簿上有生辰，死时，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死簿上还有阳寿。
　　阎王将所判的鬼魂今生的名字找到，用毛笔蘸红色的颜料在这名字旁点个点，这个鬼魂所有的生平事迹就都会出现在半空中，然后阎王按照生死簿的这些内容差遣手下对该鬼魂进行惩罚。生死簿的内容已经注定且不可更改。
　　轮回录上的内容是生死簿上内容的缩写，简要介绍鬼魂的生平事迹。鬼魂在喝下孟婆汤之前，孟婆要在轮回录上确认身份，然后盖上官印，鬼魂方可喝下孟婆汤，去转世投胎。
　　揽净轩中，曼姝正在认真地看村志，录简氏前来拜见，曼姝都没有察觉到。录简氏满脸笑容地走到曼姝跟前，轻轻地叫了她一声：“使者，使者。”
　　见录简氏一脸高兴的样子，曼姝放下村志，笑着问：“村长，什么事儿啊，这么高兴？”
　　录简氏说：“我正有好消息要告知使者。那曼珠沙华长出花苞来了。”曼姝听了后，很是欣喜：“如此甚好，走，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