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保持距离（娱乐圈）》七野与八

42、第 42 章

　　将车停好，江宋明慢悠悠地走到一幢老式洋房前，漆黑的栅栏门内有两道身影在弯腰除草浇花，不时聊个几句，传出笑声。

　　老式洋房年代久远，爬山虎蜿蜒而上，唯有留下的空隙能看出这面墙是老红砖，令人熟悉又怀念。

　　江父江母都是医生，工作占据了他们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而二人世界里，他作为灯泡过于辣眼睛，于是上学之后，他就被“热爱工作”的父母送到了爷爷奶奶家过周末。

　　老爷子对于江父选择学医这事一直耿耿于怀，见孙子天赋比儿子好了不止一点，立马抛弃儿子，专心培养起了孙子。江父察觉老爷子因此对自己态度缓和，就好比生了儿子的姨娘，靠着儿子水涨船高，亲自给儿子打包行李，从此扎根。

　　他在这里一直生活到十八岁，回国后只回来了一次，这是第二次。

　　江宋明正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门，一头华发的老太太端着两杯橙汁出来，眼尖地看到站在门口的乖孙子。

　　“宋明！”江奶奶连果汁都没放下，径直快步走到门口，她的大声一叫，让一边还在干活的两人也看向门口，长相俊朗的中年男人摘下手套，也匆匆赶到栅栏门前，替师母开门。

　　唯有年纪稍轻的男孩看着激动的两人，不明所以，直到门口的青年露出全脸，男孩才睁大了眼睛：原来大师兄经常念叨的师父孙子是江宋明！原来师父口中“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父子”的“子”是影帝江宋明！！

　　“你这孩子，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少年没来看奶奶了。”江奶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眼里满是心疼，和所有老人家一样，一张口便道，“瘦了。”

　　江宋明温柔的笑道：“奶奶，上次我回来，家里的扫把都被爷爷打断了。”

　　王博文心中的感慨顿时烟消云散，是了，师弟虽然瘦了，但不是受苦受累变瘦的，是老人家的滤镜。究竟是什么给了他一个错觉，师弟在外会受欺负。

　　在这个家里，一直被欺负的，明明是他可怜的师父。

　　一说到这个，江奶奶就生气，满脸笑容顿时咬牙切齿，朝屋子里大吼道：“江秉水！你给我出来！”

　　江老爷子正在书房写字，悠然自得，眼见着“宁静致远”最后一笔即将完成，初见风骨，心中颇有些得意，一声怒吼从楼下传来，手一抖，毁了。

　　老爷子气地把笔一扔，走到窗前，一见到站在门口笑盈盈的某人，这下好了，气得眼袋都抖上了，肯定又是这崽子告黑状！

　　“江宋明，你给我滚上来！”

　　一进书房，江宋明便见老爷子的脸臭得和房间里的墨水味一样，乖乖站好：“爷爷。”

　　“你还知道我是你爷爷。”老爷子脸眼皮都没掀，冷哼道，“不去忙你那番大事业，还回来干什么。”

　　“我来找点东西。”

　　他在这栋老房子里住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还长，东西自然不少，特别是一些小时候的物件。

　　老爷子脸色更臭了：“听说你要录制一个关于戏剧的综艺，你还知道什么是戏剧吗？这不是你钓沽名誉的工具。”

　　江老爷子一辈子投身戏剧事业，在他心里戏剧的地位神圣不可动摇，他认为只有纯粹的热爱才配得上戏剧纯净炙热的灵魂。

　　在老爷子心里，戏剧就好似一张纯白无暇的纸，他讨厌任何使它肮脏的污染物，比如曾经想利用戏剧牟取暴利的二徒弟；比如他认为将其当作垫脚石，转而发展演艺事业的他。

　　这种讲不通道理的顽固想法，透着天真与可笑，毕竟这个世界鲜少有纯粹干净的事，更何况在成年人的世界里。

　　可这并不能说老爷子是错的。

　　反而很难得，他如此做了一辈子一件事，执着的热爱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高度。

　　他很敬佩，他没有如此高尚的灵魂，他只是一个俗人。

　　江宋明：“对不起，爷爷，当年我答应您的事，没有做到。”

　　当年他并没有告知家里人他要成为演员的决定，直到电影上映后，老爷子才从旁人口中知道这件事。

　　可想而知，老爷子气急败坏，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回家认错，却没想到老爷子比他想象中还要生气，明白他心意已决后，便让他发誓决不透露自己曾在戏剧领域获得的一切荣誉。

　　因此他虽出道三年，备受瞩目，粉丝们也只知道他曾毕业于国外某戏剧学院，再加上戏剧虽流传千年，无奈当今归类于小众文化，国内外关于各自戏剧领域，信息并不算十分流通，因此众人并不知情。

　　孙子认错态度良好，但这并没有让老爷子顺气，心中的火气更大了。

　　勇于认错，坚决不改，混账东西！

　　这些年积攒的怒气俨然MAX条满，老爷子起身深呼吸，正想吼俩嗓子，这时书房门被推开，慈眉善目的妻子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根擀面杖，温柔地看着爷孙俩。

　　“江秉水，中午吃饺子怎么样？”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老爷子没好气地看了江宋明一眼，离开这个风水被江宋明影响的书房，气道：“都是被你宠坏的！”

　　江奶奶对着自家老头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转过头又慈祥地笑道：“宋明，中午吃饺子好不好呀？你最爱吃的芹菜猪肉馅，奶奶多包一点，等会你都带回去。”

　　“好。”江宋明眉眼柔顺，温柔的神态像极了江奶奶，“您包的我都爱吃，等会我吃两碗。”

　　江奶奶被哄得开心，欢快地下楼去包饺子。

　　江宋明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房门一开，房内整洁如新，像是他从没离开过一样，还维持着当年的模样。

　　翻找了书柜上的相册，江宋明并没找到想要的相册。他小时候的照片很多，上小学前的照片就放满了足足三本，他记得其中一本藏青色的布质相册里，放着他和夏颜的照片。

　　那张充斥着恨意的照片，如果他没有记错，并不是双方父母拍摄的。

　　“宋明。”王博文锄草结束，上楼找人，只见小师弟翻看着书柜书桌，问道，“你在找什么？”

　　“一本相册。”

　　“藏青色那本？”

　　江宋明停下动作：“你怎么知道的？”

　　王博文指指书房：“我好几次来看师父师母的时候，都看到师父在翻着这本相册看，我一进书房他就匆匆忙忙藏好。”

　　这倒是在江宋明的意料之外，他愣了愣道：“爷爷是在看我？”

　　“当然是看你啊，不然还能看谁。”王博文感慨地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师父面冷心软，当年打断了三根扫帚，说不后悔是假的，“你别怪师父对你凶，他嘴上不说，心里十分挂念你。”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师父私底下偷偷看小师弟演的电影。

　　戏剧经历了千年的发展，魅力非凡，如今却面临凋谢，观众们喜爱舞台上的劲舞歌唱，却难以静下心来品味戏剧里的人生百态，娱乐当下，文学性的艺术在当代逐渐被抛弃。

　　师父在戏剧领域内赫赫有名，是东西方戏剧融合的大师，想成为他亲传弟子的人不在话下。因为父辈的关系，他有幸自小跟着师父学习戏剧，第一次见到江宋明的时候他快上高一，可以说江宋明是他看着长大的。

　　小师弟的天分，可是说是老天爷喂饭吃，一点就通，举一反三，除了羡慕，也容易惹来嫉妒，当年就是因为出了二师弟的事，师父把小师弟送去国外，却没想到这一送，直接把人送去了娱乐圈，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长相清秀精致的小胖子，觉得这小孩好玩的不得了，性子软得像个发面馒头，随搓随揉，不反抗，只会用眼神进行无声控诉。

　　哦对了，他记得当年还有个小小的护花使者，他一欺负小师弟，那小姑娘就冲出来踢他小腿，下手毫不留情。

　　没想到当年不爱说话的小胖子，居然长这么高了，比他还要高半个头。啧啧，这肩膀宽得，难怪粉丝那么爱尖叫，哎哟，这皮肤怎么比电影里的还要好，肯定省了不少护肤品的钱吧。

　　江宋明把某个越凑越近，还动手动脚的中年男子推开，嫌弃道：“离我远点。”

　　王博文揉揉被拍了一巴掌的手背，又感慨地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啊，当年我逗你玩，现在两个我都打不过你。”

　　江宋明这会已经在书房找到了想要的相册，随意翻看了下，总算找到了相同的照片，在之后的照片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和夏颜的身影。

　　“诶，这张照片怎么会在这里？”王博文不解，“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小女孩，当时他们家不是出事了嘛，听师父说这女孩的爷爷把她接回家了，你总闹着要去找她，我当时被你烦的不得了，所以骗你只要乖乖听话，周末就带你找她玩。”

　　江宋明：“……你到底干没干过人事？”

　　“你这话说的，我当时也还小嘛，思春期少年啊，刚和我初恋谈着，发个短信还要被你烦，你体谅体谅哥啊。”王博文侥幸道，“我当时想着带你去公园转一圈糊弄一下你，没想到就回了条短信，你人不见了，那年代人贩子不少，我被师父的扫帚打得屁股都肿了，还好你命大，不然我没命了。”

　　“不过倒不是人贩子，是有人绑架了这小女孩，你看到后英雄救美，所以人家顺便把你一起绑了，你说你这孩子到底傻不傻，怎么能跟着一起跑。”

　　王博文絮絮叨叨，江宋明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许是当时年纪还小，这件事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身边人也不向他提起这事，有时做梦梦到这事，梦醒恍然间还以为只是一场梦。

　　“诶诶诶，你想什么呢？”王博文大力一拍江宋明肩膀，“你说你俩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这么大个临州，绑匪开车偏偏往这儿开，居然能一起被绑架，路上这么多小孩，怎么偏偏选了你。”

　　江宋明大力回拍：“什么叫作这照片怎么在这啊，说清楚。”

　　王博文委屈地摸着被拍麻的肩膀：“说你傻，你还不信，这是你俩被绑架时绑匪拍的照片，用来要赎金的，寄给了这女孩的爷爷和师父。当时师父看到气得脸都绿了，你这傻子，怎么被绑了还乐呵啊。”

　　“这照片不吉利啊，没想到师父放在相册里了。”

　　一说到这事，王博文觉得这可太逗了，小时候的江宋明智商堪忧，估计把他卖了还喜滋滋地帮绑匪数钱。

　　王博文这幸灾乐祸的笑意简直面目可憎，江宋明翻了个白眼回怼道：“你当年要是积点德，你的师弟师妹们现在都不会一见你就手痒。”

　　老爷子总共收了五个徒弟，王博文是老四，他是第五个。欺负人是王博文的人生乐趣，在他来之前，其余三人或多或少都受过茶毒，被气到想打王博文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不过他是被严重迫害的一人，没有之一。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王博文第一次演出圆满结束，三位师兄师姐想的不是大吃一顿或者送花庆祝，而是套麻袋将他打一顿作为庆贺。

　　注意到耳熟的脚步声，王博文贱嗖嗖地提高了音量：“你有没有发现你翻白眼的感觉像师父，怪不得是亲爷孙！”

　　江宋明顿时忍住再次翻白眼的冲动，硬声道：“以后我再也不会翻白眼了。”

　　“长得很像我让你感觉很丢人吗？”

　　出现在门口的江老爷子手拿扫帚，不怒而威。

　　江宋明：“…………”

　　江宋明瞥向正试图挪动脚步离开书房的王博文，悟了。

　　狗改不了吃屎。

　　……

　　下午的阳光温暖又灿烂，爬山虎绿油油，和红砖墙相互交映，悠闲又自在。

　　欢乐的相聚时光总是短暂的，江宋明离开时，收获的不止相册和饺子，还有一瘸一拐的，来自爷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