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优雅地吃回头草这件事》一只多个

3、寒暄

　　等覃世理回到城东的小屋子已是夜半，她今天出门化了淡妆，走到镜子前一看眼妆已经有些晕妆，这是因为她一紧张就喜欢拿指节揉眼睛的缘故。
　　看着镜子里糊了眼妆而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脸颊，覃世理不客气地对着自己翻了个白眼，她此时一心上床，只粗鲁地拿卸妆油泼在脸上使劲揉搓，用清水洗了脸草草洗漱一番就一头栽倒了床上。
　　星城不同于北方的别山，房屋都是不自带暖气的，长时间的外露棉被都含着一股寒意。
　　房间里只开了灯光微弱的床头灯，天花板上被不知道第几任租户贴了荧光星星，散着荧荧光点，覃世理盯着那些星星，脑子就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易家翊来，然后就握紧拳头，对着自己脑袋来了一下。
　　但今夜和易家翊分别的画面还是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里。

　　“小理，好久不见啊。”易家翊说完没管覃世理什么反应，偏头看向车流，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才转过头来再次看来。
　　她手之前一直放在外边，这时却都握着拳头放到了口袋里，向覃世理靠过来俩步。
　　覃世理看着她靠过来，距离已经超过她认为的正常社交距离，她想本应该按照本能后退的，但那点难以说明的小心思作祟，她反而挺直了背微微抬头对上易家翊视线看了过去。
　　她这样的举动易家翊也许是没想到，稍微愣了愣，然后冲她呼出一口热气。“快点回去吧，再晚点起风了就更冷了。”
　　脱去那层疏离的外壳，其实易家翊是一个和她面相看着完全不同的人，覃世理望着这张她曾经朝思暮想的脸，一时之间脸热起来，无意识地就掏出手用指节揉起眼睛。
　　其实这个动作做起来不是那么好看，但覃世理忍不住做这个小动作，而她一紧张，还有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毛病。
　　沉默又弥漫开来，正当覃世理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易家翊兜里的手机响起打破了这片沉默，易家翊也没动，轻声道了句抱歉，维持着原来的距离掏出了手机接听，因为隔得近覃世理也听得见那边的声音，是有人找易家翊替补晚自习的班。
　　覃世理悄悄松了口气，然后清了一下嗓子，“谢谢你送我，再见。”
　　易家翊挂断电话以后，理了理衣领，听到秦世理说话，才又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看过来，“嗯，再见。”

　　脑海定格在易家翊那双什么放什么进去都会被化掉的眼睛，覃世理有些愣神，当年尚且你侬我侬的时候，那是她最爱的部位。
　　想着便又伸出拳头打了自己脑袋一拳头，“睡觉睡觉，你晓不晓得你明天要去上课啊。”
　　她自己跟自己嘀咕，最后也被嘀咕得睡了过去。

　　第二天到省大授课的教室班上还没来几个人，他们这个班说好听点是什么高级人才培训班，说不好听就是有点钱人士砸钱取证班，覃世理本来还想趁着没授课前趴桌上子眯一会，不碰巧刚趴下手机就震动起来。
　　拿起一看，是“白媛老师”打了电话过来，她只好连忙去了外边接通电话。
　　“喂，白老师。”白媛其实并算不上覃世理老师，这是她还在别山市银行工作时候的上司，白媛五十来岁，本来身体就不好，索性在某次大病后直接提前辞职退休修身养性去了。
　　但心里挂念那点衣钵，时刻关注着行里的情况，而最受关注的就是当年表现优异的覃世理，这次回到星城来上进修班也是白媛的建议，白媛对她有提携之恩，这是不能忘的。
　　“哎，世理，你现在有空吧？”
　　“有的，老师。但我这边可能快要上课了。”
　　“那好，我长话短说，不多打扰你。下个星期二志远回来，我和你刘伯伯就想给他办个小家宴接风洗尘，就想问问你到时候有没有空回别山来一趟。”
　　刘志远是白媛独子，前几年去了国外做项目，覃世理一听是给刘志远办宴，顿时有些不情愿，当初刚认识的时候白媛就一直撮合他俩，刘志远不知道看上她什么也不反感，还异常主动，最后俩人的关系就被搞得异常尴尬。
　　虽说这好几年的事情了，但覃世理也不太乐意去面对他，刚想拒绝，这边授课就开始了，她只好先说考虑一番，匆匆挂断电话进了教室。

　　没有立马拒绝的后果就是拒绝不了了，等这边完事，覃世理拿起手机再看，白媛那边已经已经发来看好的机票链接。
　　她看着叹了一口气，心里劝慰自己好歹白媛没有直接替她买，而是好像还尊重了一手她的意思般只发了机票链接。
　　白媛发她的是这周六早上的票，她看了看还是自己去官网订了一张下周一的票，待一晚上然后第二天吃个饭就回来，不能再多待了她想。

　　下了几天雪以后，今天难得出了太阳，省大内到处是同楼一般高的香樟树，繁茂的叶片枝条和树干落下的阴影把校内的大路小街几乎盖得严严实实。
　　覃世理踩着地上一点一点的阳光走，一没注意抬头再看的时候，就走到了通向实验的路，实验跟省大挨在一块，省大是开放式校园，于是几乎就成了实验的后花园一般，此时已经是下午放学的时间段，路上到处是穿着实验深蓝色肥大校服的学生。
　　覃世理有点恍惚，她当初在这里呆了六年，几乎所有青春年少的岁月都绽放在这里，一别经年，上一次来这里竟已经是整整十四年前的事情了。
　　覃世理叹口气，看着实验的校门沉思一会，最后还是没太过靠近，睹物思人，不必思人，何故睹物。

　　“行呗，你大小姐难请得很咧。”
　　覃世理进门的时候饭桌上已经开饭了，来开门的李青青手里还抓着筷子，闻言朝覃世理做了个鬼脸就跑回座位上去了，覃世理尴尬地笑笑，脱了大衣放好以后只能自己老老实实去端饭来。
　　“姐，我不是故意的嘛。”覃世理挨着秦世英碰了碰，覃世英瞥她一眼，冷哼了一声。
　　覃世理只好疯狂朝李青青使脸色，但李青青充眼不看，嘴角高高翘起地自顾自吃饭，覃世理咬咬牙，心想下次可不得找机会教训这小妮子。
　　一番低眉顺眼的饭结束，覃世理立马化身狗腿子抢活干，惹得覃世英不动斜眼瞧着她，覃世理讪讪地笑了俩下，自顾自擦起灶台。
　　“姐，我过俩天得回别山一趟。”
　　覃世英本来在摆弄厨余垃圾桶，听后立刻走到覃世理面前揪起她胳膊上一团肉来。
　　“回去个啥啊，在那边遭的罪不够是不是啊，你之前支支吾吾瞒我那么久，好说歹说回来了，现在又要回去？”
　　“哎呀，不是的啦，我就去一趟，一晚上就回来了！”
　　胳膊被揪得生疼，覃世理抓着秦世英的手往外拿，奈何覃世英拧得太紧，怎么扯都扯不开。
　　最后是在房里听到外边动静冲出来的李青青过来才把覃世英扯开。
　　李青青半抱半扯的给覃世英送回自己房间，才过来和覃世理一起收拾被弄乱的厨房。
　　“咋了咋了，这干啥。”李青青按捺不住心里那点小心思，一过来就眼睛放光地八卦。
　　覃世理略微嫌弃地瞥她一眼，瘪瘪嘴委屈道：“我得回趟别山。”
　　李青青听了顿时也如同覃世英一般，瞪大眼睛，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姨，你疯了吧，这回去干嘛，你是不是一个人外边玩脑子摔了坑回来不敢说啊。”
　　覃世理听了颇感无语，直接掏出手机给李青青看了往返机票，“真就一晚上，你去好好跟你妈说说，我是怕了。”
　　李青青就着覃世理的手看了半天，还去确定了乘机人，这才将信将疑地把覃世理放走了。
　　一打开门就是铺面的寒意，覃世理站在门口把衣服理好，嘴上不忘交代李青青，“记得啊，你妈缓过来了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哎呀，我你就放心吧。不过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啊。”李青青抿抿嘴有些别扭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们只是都不希望你在外受到委屈的。”
　　覃世理心里一暖，但知道小孩别扭，只是轻轻地“咦”了一声，没多说道别走了。

　　天沉下来之后，又开始飘起雪来，覃世理把脚下堆起来的一层薄薄的雪都踩化以后，叫的专车也刚好到，小敏今天临时请了俩天晚班假，因为太突然来不及招兼职工，覃世理只好自己去顶班。
　　到店里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人口聚集的时候，因为临近商场，所以书店人流量最多的时候是晚上，覃世理只能随便理了理就穿着工服赶忙“无证”上岗了。
　　相比收银，其实干得更多的是维持店里的秩序，因为有许多此时不乐意看书但被家长送至此的小孩，待久了就会躁动起来，有的直接在店里吵闹起来，还有的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跑。
　　一阵子忙活以后，总算是临近打烊时间，曹小梅只觉得心累，朝覃世理和赵同打了个招呼，牵着一个临近打烊还无人认领的小孩往商城服务中心去，这事书店的人已经干得轻车熟路。
　　但覃世理却是第一次见，招待完最后几位客人，才问道：“这带去服务中心投喇叭吗?”
　　赵同瘪瘪嘴：“对啊，这些家长是玩嗨皮了，可怜了我们这些上了一天班的打工人。”
　　覃世理看了看曹小梅离开的方向，转身拿书轻轻敲赵同的头，“辛苦你们啦，但人家那也不一定在玩，兴许是有事绊住脚了。”
　　赵同摸摸头，嘴里一直嘟囔秦世理帮外不帮内，覃世理说发红包犒劳他们，才止住了赵同一张絮絮叨叨的嘴。

　　书店九点就打烊，但一通整理后，还是弄到了十点多，赵同和曹小梅都开小电驴回家，和他们分别以后，覃世理才掏出手机准备再打车，不经意一瞥却看到了前往一中的路牌。
　　一中南门虽然和教学区离得远，但因为现在还是晚自习的时间，整个教学区灯火通明，南门这边也还看得清晰，覃世理看着发了一阵子呆，这才抓着手机找了个墙角蹲下来。
　　“有毛病是不是？覃世理，你怕是真的脑子在外摔着了。”覃世理忍不住薅着自己头发想。
　　一中到底是属于闹市区的学校，晚上也还是有零零散散的人路过，偶尔有几个发现在墙角蹲蘑菇的覃世理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覃世理尴尬得把头埋得更深，偷偷瞧着没人了才站起来想着赶紧走人，偏生那边传达室突然传来对话，吓得覃世理又蹲了回去。
　　“易老师，今天走得挺早啊。”传达室里传来一阵子凳子拖拉门开的声音，覃世理忍着不去看，但耳朵却竖起老高，不会这么巧吧她想。
　　显然不会那么巧，那边紧接着传来的是一道男声，和问话的人寒暄一阵最后踩着雪离去了，覃世理没再埋着头，看着姓易的男老师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没由来的失落。
　　“就是说啊，怎么可能那么巧。”
　　风突然变得大起来，卷着雪打到树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一中内传来一阵阵学生喧闹的声音，但南门校口却是一片安静，只有一串串脚印，从校门边墙往外延伸出去，昭显出不久前有人曾踏足于此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