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坐井观天》南瓜夹心

38、第三十八章

　　绕过几个街区，李桂荣继续朝前走，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好像逐渐脱离了楼房区，周围的建筑物已经逐渐由高楼大厦转为了平房街道。就算能看见几栋楼房，也大多数都是四、五高的红砖筒子楼。

　　虽然这边一样很热闹，街面上川流不息，身边人来人往，但李桂荣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怪怪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因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又走了几条街，当李桂荣看到了在一片空地上自发形成的一处集贸市场的时候，她终于知道那种古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店铺，就是店铺，这一路走过来李桂荣用了半个多小时，这么大的一片居民区，除了与刚才楼房区临近的几条街道之外，走的越远街面上做生意的小商铺就越少。

　　这年月还没有什么商品房的概念，各个单位修建的家属区内，不管是几层楼都是给人住的，内没有专门的商业用铺面。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经济活跃的同时各种私营小店开始出现，那些临街的一楼被人将窗户改成大门当成铺面用。

　　李桂荣一路走来见到的基本都是这种情况，到市一中附近更是如此，可是来到这里却不是这样了。

　　虽然这边大多数都是平房，楼房相对较少，但因为是老住宅区的原因，这边人员居住密集，道路四通八达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一处做生意的好地方。

　　有不少临街的平房，在李桂荣看来都可以改建成商户对外出租，而她也看得出来，之前应该的确是有屋主就是这么多的，因为她已经看见不少人家靠外的厢房在临近街道的那一边开出了一扇门来。

　　会如此改建房屋一定是为了方便出租，但此时那些为了出租而改建的房子却都大门紧锁，门上连块招牌都没有。

　　就算有的店面上挂着招牌，店里面也是门可罗雀，与之前一中附近商贩们顾客盈门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了集贸市场这边，李桂荣发现这边初看似乎很繁荣，出来摆摊的人很多。但仔细看过后却发现肯买东西的客人很少，大多数路过此地的人都是匆匆而过。

　　为了能看的更清楚一些，李桂荣刻意站在这边瞧了二十多分钟，在这段时间内她附近的十几位商户，一个开张的都没有，这种情况连他们乡上的大集都很少遇见。

　　人口有，却没有消费力，说明居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们收入应该不高，可这里是市区呀，听那位看门的大爷说还是某些厂子的家属区，怎么可能没有消费能力？

　　猛然间李桂荣想起了大爷给自己介绍租房地点时说过的一句话，好像是轻工业和食品行业最近日子不太好过，那边也许会有人愿意为了补贴家用出租几间房子。

　　最初李桂荣还以为门卫大爷是在与她开玩笑，或者是对比着说的，毕竟和一种中附近的重型机械厂或者电厂家属区的条件比较起来，其他厂子的确算不上日子好过。

　　但再怎么说那些厂子也是市里的正式厂子，里面的职工大多数都是有编制有身份的正经工人，除非遇见什么天灾人祸，否则日子在如何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但是现在看来，这附近住户们的日子好像过的好像的确有些艰难。

　　这种情况让李桂荣刚刚升起的火热心思稍微冷却了一下，她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能冲动，要看好想好和家里人商量好后在行动。

　　中午，在这附近转悠了好几个小时的李桂荣又渴又饿，她在路边找了一处生意比较好的馄饨摊，坐下后点了一大碗馄饨。

　　这个馄饨摊非常的简陋，就一辆平板车上载着一个煤气罐，煤气罐上面煮着一锅高汤，锅边上挂着好几个竹子制成的网兜。

　　有人过来吃馄饨的时候，老板按照客人点的大小碗，数着馄饨丢进网兜里，一边煮一边轻轻的抖动，等到馄饨煮好，将它们倒入套着塑料袋的大瓷碗里，在撒上一些葱花香菜和虾皮，一碗馄饨就算是做好了。

　　整个小摊位连个桌子都没有，老板带过来两摞塑料凳子，有客人过来吃的时候他就抽出来两个，一个给客人坐，另外一个则被当成临时桌子用。

　　就是如此简陋的摊位，却还有客人来吃，可见老板手艺应该是真的很好。李桂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选择在这里解决自己的午饭。

　　跑了一上午，李桂荣感觉特别口渴，馄饨端上来后，她对着碗吹了吹，吸溜溜的先喝起了碗里的馄饨汤。

　　几大口热汤下肚，她感觉身上有了力气，这才搅着汤勺，舀着里面的馄饨吃。

　　“嗯，鲜！又鲜又香。”

　　一口馄饨下去，满口的汁水爆开，老板包的馄饨馅里，除了猪肉应该还调了鱼肉泥，还是海鱼的，不然不会如此鲜香四溢。

　　李桂荣自己就经营卤味生意，这些年为了开发新品种保证老口味，每个月都要对家中的卤味做一些新的尝试。这么多年了，李桂荣自问也是吃过见过的，舌头早就被惯的十分挑剔，但就是这样还能一口被征、服，可见这家的馄饨有多好吃。

　　听见李桂荣的夸奖，馄饨摊位的老板笑呵呵的走过来，用勺子给她添了一点汤道：“爱吃就多来吃几次，免费添汤的。”

　　“老板，你手艺真好。”这句赞美李桂荣说的真心实意。

　　馄饨摊老板闻言握着勺子骄傲的说：“我这可是家传的手艺，想当初我在纤维厂的食堂做白案师傅的时候，领导们过来视察工作，都点名要吃我做的馄饨。”

　　“听着话师傅你原来是在纤维厂食堂工作的？那怎么出来自己干了？”端着碗的李桂荣好奇的问。

　　“还不是因为厂子效益不好，工人们都开不出来工资了，哪里还有钱来供食堂。食堂关了我们就没事情做，不出来自找门路，难不成待在家里看着一家老小没饭吃都饿肚子吗？”

　　馄饨老板越说越气声音越高，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和陌生的客人抱怨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用，泄气似的甩了一下胳膊道：“往事不要再提了，总之现在我们就是自谋生路。唉，也不知道厂子那边诗梦时候能复工复产，我们这些人啥时候能在有活干，有工资开。”

　　李桂荣闻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些曾经令人羡慕的城里工人们会有这样的遭遇。

　　馄饨老板说完这些就去招呼别的客人，李桂荣默默的吃完碗里的馄饨，付了钱起身离开。

　　来市区的这一个上午，李桂荣觉得她看到了太多的东西，现在她需要静下心好好的想一想，消化一下今天看到的这些东西，好好想想一家人未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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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下岗这个词突然就出现在了我们的生活当中，我那时候还小，不明白什么是下岗，只是看着身边的长辈亲戚们或是嚎啕大哭或是闷头吸烟，感觉身边的空气都是凝重的。后来零几年初的时候，我妈也下岗了，没了稳定的工作开始了打工生涯，辛辛苦苦好多年终于混到退休年龄。
年龄小的各位亲们可能不知道下岗失去工作对一个工人还有他们的家庭意味着什么，这么跟你们说，我采风的时候曾经有一位长辈，他是九几年下岗，因为没有什么技术只能去卖苦力，靠拉板车生活养活一家老小。他跟我说，孩子你知道白菜根是什么味道吗？我听的一愣一愣的，问白菜还有根？
他说有的，原来他也不知道，下岗后知道了，因为他曾经因为实在是没钱买菜，去人家砍完白菜的田地里面挖过。他说白菜根是细长的，洗干净之后下锅用水煮一煮，加点盐就能吃，口感绵绵的，就像糠了的萝卜，
我听完之后说不出来的心情。但是有什么办法，那时候国家也困难，大家都很难。
好在现在好些了，最困难的那段时期我们都一起挺过来了，希望以后日子能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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