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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   (鼠/猫)马(短篇完结)
      三月暮春,清晨的薄雾还带着几分凉意。开封城西十里长亭,隐约可见一条蓝色人影,面朝官道而坐。再简单普通不过的蓝色劲装,穿在他身上,利落之外犹显出几分洒脱。身侧一柄长剑,剑鞘无华而厚重,宝剑寒芒丝毫未显却依然张扬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冷厉。人影随意地倚柱坐着,几分闲适,几分内敛,几分愉悦,几分期待,出世的风采令清冷的长亭都透出了一丝暖意,不是展昭又是谁来?

      展昭下意识地把玩着剑穗,抬眼打量了一下隐约透出华彩的天色,秀致的眉微微皱起,色泽微浅的薄唇也紧抿了起来,“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么?”三日前,正在开封府当值的展昭接到白玉堂传书,信里一贯的语焉不详“三月初四,寅时,城西十里亭”,其他只字未提,倒是在信尾用类工笔的手法画了个活灵活现的耗子骑马图。摩挲着那一贯钱买不到半刀的京城一品居的飞霜笺,仔细打量着那幅实在猜不透含义的小图,展昭除了能确信友人安好,其他是一头雾水。于是一面摇首苦笑于信主人的任性,展昭一面还是尽可能调整日程,拼着整整两天不眠不休,终于空出了整个上午。但是而今,白玉堂却迟到了。

      忽然,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踏破薄日未熙的寂静,路尽头,一道赤色光影似燃烧的火焰,急速驰来。展昭抚剑的手随之一紧,继而在看清马上人之后,霍然站起,长眉一舒,紧抿的嘴角也浮现出一丝笑意。随着一声嘶鸣,疾驰的骏马前足腾空,人立而起,而后稳稳停在长亭外。

      “猫儿,白爷爷这马如何?”华美青年一甩银色披风,入得亭来,第一句话却是问马,但见剑眉斜挑,嘴角噙笑,映着被晨风吹红的脸庞,竟是说不出的自得。

      看着似小孩献宝般的友人,展昭嘴角笑容不由自主地扩大,却故意敷衍:“白五爷的坐骑,自然是顶好的。”

      “哼,量你也不识货!”,满腹欣喜被泼了一盆冷水,白玉堂笑容一僵,不依不饶,“快说,好在哪里?”
      展昭不便再打趣,也着实心奇这马,于是走到近前,仔细打量。细看之下,不由得暗赞,果真是一匹神驹!此马毛色棕中带赤,隐现异彩,比之一般良驹,高一头有奇,体态雄壮,四肢修长,马蹄硕大,更兼难得的是它的驯顺,站在那里任人打量,竟是分毫不动。心下一动,展昭问:“此马莫非是大宛名驹与蒙古马的后代?”

      “ 你怎么知道?”话音未落,白玉堂已意识到此问一出,自己已落了下乘,不由得面上一红。展昭故作没有看到,缓声道:“此马体高,足大,神态骏异,这都是大宛马的特征,而它额宽颈短,又是蒙古马的特点。”看到白玉堂眼愈圆睁起来,展昭不由得微笑,“另一方面,大宛马又称汗血宝马,此马虽形似却在疾驰之后,汗色如常,所以,我推测为大宛马与其他马的后代,现今,杂交最成功的莫过于大宛马与蒙古马的杂交。”

      “好你个展小猫,相马术和包黑子那套全用上了!”说着两人对视而笑。

      “让你骑去跑两圈试试。”见展昭犹豫了一下,没有动,白玉堂把他向马推了推,“怎么月余没见,死猫越发扭捏起来!约你这大清早来,不就是为了跑马方便嘛!”

      “如此,多谢白兄。”展昭飞身上马,牵起缰绳,一夹马腹,绝尘而去,少顷即回,掀鞍下马,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怎么样?白爷爷这马还能入眼吧。”

      “白兄说笑了。怎‘入眼’二字了得?”

      “既然如此,这马——送你了。”

      饶是展昭早已习惯白玉堂的不按牌理出牌,也不由一愣,且不说这马千金难求,不知要花多少功夫碰多少运气才能寻获,单说这驯养调教一项,就不知已花费了多少心血,怎能张口便送人?且看那雕鞍玉辔,无一不是极品,显见玉堂对这马的钟爱,自己又怎能掠人之美?

      “白兄,使不得,”展昭话出口,就看白玉堂脸一沉,连忙补了下去,“白兄盛情,展某心领……”

      “ 心领?猫大人好学问!居然会打官腔了!不知这‘心领’二字做何解?”白玉堂月前得知自家大哥不知从哪里寻了匹好马来,当时就想着弄来送给展昭,免得他长年在外奔波办案,还要分神操心那衙门配的劣马。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软磨硬泡了来,又煞费苦心驯养,近日方略有小成,巴巴地送来,本指望看到猫儿明亮笑靥,不想却被当口回绝。一时气愤羞恼齐齐涌上心头,张口便打断了展昭的话。

      明明早已习惯了耗子的牙尖嘴利,可听到他的冷嘲热讽,展昭心里还是不禁一酸。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白兄误会,”展昭顿了下,小心控制住情绪,“白兄这马,神骏世所少见,承蒙白兄不弃,更肯割爱,展昭感铭肺腑,只是如此贵重之物,展昭受之有愧,况开封府中马匹充足,展昭实在不用……”

      “不用跟白爷爷废话了!”白玉堂只觉一团火直从心里烧到面上,尤其听到展昭拿开封府的劣马与自己这马相提并论,邪气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上涌,一口喝断,直视着展昭,一时竟然无话。自己一番苦心被人家如此作践,若是旁人,白玉堂就算不拔剑相向也会掉头便走了。可偏偏面前的人是展昭,便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只想多看一眼,多共处一刻,哪怕眼睛转开也不可得,哪里还能转身离开?可回报呢?“抬爱,不弃,受之有愧……”,一句句一声声,生疏得仿佛初见!你心中莫非就是这样看我白玉堂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仿佛血液都凝结成冰。忽又自我厌弃,想白玉堂行走江湖,风头一时无两,更是将那“任侠任性”发挥了十成十,何日受得如此委屈?万般讨好,却落得而今这境地,竟还不舍,空等着那人用一句句官腔,把自己的自尊自傲一点点消遣干净。

      白玉堂本是玲珑剔透之人,瞬息间心思百转,不想却越发想得偏激起来。展昭自知刚才的话欠妥,待说些什么转寰一下,却张口结舌,适才纵马疾驰时心头飘闪过的一丝不安和遗憾又浓重起来,却是说不清道不明,只能满心焦虑地望着玉堂。

      白玉堂将拳头攥得青筋暴起,倏又松开,罢了!银牙暗咬,“草民欠虑,不敢强展大人所难。”抬眼直视展昭,却望进了惊惶无措夹着万般愁苦的幽潭。强迫自己扭开头,指甲掐入掌心兀自不觉,“不过,我白玉堂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那匹马,劳烦展大人处理吧。”说完,转身便走。

      “不是的,玉堂,等一下,”一把抓住白玉堂手腕,语无伦次,只知道不能让他离开,满心的话,满心的不舍,满心的苦涩,一股脑儿涌上来,哽在喉间。

      震惊于那个称呼,震惊于腕上冰冷的温度,不舍,怜惜,夹杂着欣喜,轻易冲淡了怒火。即便到了这步田地,还是不忍他难堪么?白玉堂自嘲地笑了笑,回眸,不出意外的,看到一双充满着惶急的漾水明眸。

      “ 倘若我说,这马送给我,便是毁了它,白兄还一定要送么?”顾不得措辞,来不及思量,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误会,心中尚未来得及完善的想法就这样断断续续滑出了嘴边,“千里名驹,本是天地灵气所钟,理应寻那水草丰美之地,自由驰骋,方不负那造化。展昭身在公门,来去行止都没得自由。这马若跟了我,少不得终日困于马厩,或只能缓步于闹市,由不得性子逞不得马蹄,时日久了,……和那开封府的马又有何两样呢?”语声逐渐低哑,最后一句已几不可闻。是了,这便是刚才试马之时,萦绕于心的遗憾与不安吧。遗憾!江湖越远,江湖梦越清晰,快意恩仇,少年侠气,久远的梦,在纵马狂奔中重温,那平日里被重重掩藏的不甘,那官袍不能遮去的无奈,都化作若有若无的遗憾,浮现于心头。不安么?也许当时,已经下意识地在担心这马会陷于窠臼吧,就像挂心于那抹白影……展昭霍然抬头,不忍想不敢想不能想,从混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心口狂跳,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强行中断,不由踉跄了一步。

      “你……真是这样想的?”如此不确定的语气,很难想象是出自白玉堂之口。不过,白玉堂确确实实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问了。心中五味杂陈,你明知官场如此,还甘愿为了那方青天留下么?怜惜似潮水涌上来,劝展昭辞官的话不是没有讲过,可是现在,竟不忍再提。更多的是狂喜,白玉堂已经听到,看清,明了了展昭没有说出甚至连想也觉得放肆的话:这就是你几次三番赶我离开开封府的原因么?这就是你不让我帮你办案,而宁肯你自己伤痕累累,奔忙不休的原因么?你深知官场的苦,所以,怕我也为其所困,对么?你就是这样在我的误解中表达着你的关心爱护么?傻猫儿,能使我困于其中的,从来都只有……

      “傻猫儿——”话音入耳,白玉堂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就喊出了口,脸不禁一红。明明还是有几分气未消的,结果,这声类似叹息的“猫儿”怎么听怎么透着股满足。

      “你不生气了?”展昭尚沉浸在思绪中,半是难过半是焦急,浑浑噩噩中问话出口,耳根都红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白爷爷生气啦?白爷爷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听着熟悉的强词夺理,放松,安心和快乐像小气泡一样冒出来,展昭不禁微微一笑,朝霞映在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红晕,竟是不可方物。

      “傻猫,马还是你的,不过,你可以求白爷爷我替你照料啊!”白玉堂把话强扭过来,自己也有几分心虚。

      “如此,多谢白兄了。”展昭连忙作揖,满面笑容。虽然不满意“白兄”这个称呼,但是看到展昭温暖的笑容,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臭猫,饿死了!陪我去太白居吃早点!”一手搭过展昭肩膀,一手牵着马,向开封城方向走去。朝阳在两人身上撒满金黄,又是一个好天气,不是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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