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的千层马甲》泛泛而咕

2、第二章

　　身体像被一把极为锋利的手术刀一层层剖开、缝合又剖开，野间纯极力想忽视如此剧烈的疼痛，将精神集中在系统面板上，把身体素质缓缓下调。

　　原本勉强能跟上力量灌入速度的细胞更新瞬间慢了下来。

　　鹤木神情跟着趋向冷淡，006的培养舱中逐渐混入淡淡的红色，实验体的皮肤表面不断渗出细小的血珠很快又融入营养液中。

　　“前辈！”助手示意鹤木看向数据面板，“006的生命体征正在不断下降！”

　　另一个培养仓中的纯黑球体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鹤木知道他的实验已经成功了一小步，荒霸吐的能量是可以为人所控制的。

　　“今天就到这里。”鹤木果断暂停实验。

　　006漂浮在营养液中，他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原本清澈翠绿的液体掺杂大量的血液后转变为幽暗的深绿色。

　　鹤木将这次的实验数据调出来：“……进度太慢了。”

　　“另一个实验体呢？”鹤木问道，“我记得叫……唔……中原中也么？”

　　这里的实验体分为两类，一种是自幼在实验室中培育出来的，他们只有编号，另一种是接收的外界孩子，依旧保留了自己原本的姓名。

　　“实验体中原中也两天前试图逃出2号实验室，导致两名实验员身亡。”助理推了推眼镜。

　　“哦？”鹤木不关注这些，还是头一次听说，“他有武器？”

　　助理：“……是一节指骨……他自己的。”

　　为了测试中原中也的身体素质，实验员给他注射了能够溶解皮肉然后快速再生的试剂，以此观察他的恢复速度。

　　“后来查了监控，他就是在那一次掰下了自己的一节指骨。”

　　明明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却能够不动声色对自己狠到这种地步，即便这里的研究员都是一群疯子也不禁心里发毛。

　　“把他调过来。”鹤木道。
　　“是。”

　　006昏迷了一段时间，之前的暴力实验似乎对他的精神产生了一些影响，即便力量灌输已经停止但那种痛觉依旧扎根在他的神经之中，稍有碰触都让他颤抖不已。

　　［呜呜呜……小、嗝……小纯！］小系统哭到打嗝，他从休眠中醒来，原本正打算高高兴兴和宿主分享升级的快乐，结果一开口就发现小纯差点死掉，小系统卡壳了一下，表示自己要裂开了。

　　野间纯有些头疼，之前让三五七去升级就是想躲过现在的场面，没想到调低身体素质之后，感受到的疼痛直接翻了几番，让他直接昏了过去，没来得及清除身体数据。

　　况且三五七的升级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很多……果然是上面有统的吧。

　　正打算安慰小系统，旁边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

　　——他的新“室友”醒了。

　　橘发少年叫中原中也，是个外来实验体，如果说006是被驯化完成的家兔，那他就像是永远不知道温顺两个字怎么写的幼兽。

　　实验室白得刺眼的灯光散落进营养液中，橘发少年漂亮的蓝眼睛凛冽而尖锐，仿佛让人置身于透不过气的大海最深处。

　　他死死地盯着每一个走动的白大褂，像是受伤的幼豹隐匿在不知名的地方，随时能够扑出咬住伤害他的猎人咽喉。

　　路过的助理虽说早就习惯了实验体仇恨的目光，却仍然被他看得加快步伐，唯有鹤木，神情依旧温和。

　　他将新来的实验体放置在另一边，随后朝着他最钟爱的孩子走去，006已经醒了。

　　中原中也这才注意到另一个少年的存在，他愣了一下。

　　对方的黑色发丝漂浮在营养液中，差不多到锁骨处，微卷，奶白色的肌肤，纤细的腰身……似乎是实验室领头的男人用宽大的浴巾将人抱出来，中原中也分明看见浴巾接触到少年奶白色肌肤的一瞬间，对方瑟缩了一下。

　　鹤木给006注射了一只镇定剂，一边低声哄他，仿佛之前进行的实验与他完全无关一样：“乖孩子，都是错觉。”

　　他知道实验的痛感还残留在006大脑中，于是故意抚上少年的脖颈：“瞧，一点也不痛。”

　　006睁着眼睛望他，湖绿色的眼眸里飘起淡淡的水雾，他神情是不知道发生何事的茫然，但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已经顺从本能夺眶而出。

　　镇定剂很快发生作用，迷惑少年大脑，于是006眼中的水雾逐渐散去。

　　中原中也骤然握拳捶上身前的玻璃。

　　006朝他看去，目光干净又懵懂，甚至朝他小小勾了下嘴角，一瞬间甚至让中原中也产生了某种可笑的幻觉，仿佛已经逃离了残酷血腥的实验室，但少年身边研究员的举动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鹤木把各种仪器贴在006身上，随后难得蹙眉看着每一项检查数据，之前初步实验似乎给006的身体带来了无法愈合的损伤，但他评估过少年近一个月来的身体数据，照理来说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

　　以006目前的身体素质来看，他根本无法接受荒霸吐的力量。

　　实验体坏掉了。

　　鹤木面色冷凝，直到所有的检查流程完毕，他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006？说话。”

　　是的，整个过程不论是鹤木自言自语还是向006询问，对方没有再发出过任何声音。

　　声带出了问题？鹤木因为实验不顺利有些烦躁。

　　006注视着他，鹤木清楚地在他碧绿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原本想要彻底放弃这个实验体的念头颤了一下，他抿抿唇又笑了：“不要紧的，006一定能恢复，你可是我最喜爱的孩子。”

　　虽然这么说，但他到底暂停了对006的实验，转而将心思放在中原中也身上。

　　橘发少年被特质的束缚带绑在实验台上，无人问津的006在原地茫然站了一会儿，鹤木的心思都在新的实验体上，助理没接到命令都将他当做空气，从他身边走来走去没有一个人投给他目光。

　　006缩了缩脚，地面有点凉，他从培养舱出来没有穿鞋子，而以前都是鹤木抱着他走来走去，这样带着凉意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006拽着宽大的浴巾在地板上点了点脚，又有些新奇。

　　一管试剂推入中原中也体内，他顾不上观察那个少年，转而绷紧了全身肌肉，这两天越发熟悉的痛感从身体里传来，他闭上眼，将燃起的怒火与恨意统统埋进心里。

　　总有一天，他要将这里所有的恶鬼碾成碎片！

　　橘发少年痛得面色扭曲，四肢无意识地不断挣扎，束缚带嵌进肉里，鲜血潺潺流出，又被尽责的助理用棉签蘸取、试管接住，不浪费一滴。

　　零星的痛呼声一直到晚上才停止。

　　中原中也浑身被汗水浸湿，助理给他打了一瓶恢复试剂，随后灯熄了，大门关上，实验室只剩下他的喘息声。

　　中原中也依旧被绑在实验台上，即便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但耳朵依旧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抽屉被拉开，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随后有人靠近他，气息温暖又平和。

　　一颗硬糖塞进他嘴里，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中原中也咬住硬糖，舌尖抵着吮吸了两下，他闭上眼又睁开，声音嘶哑：“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中无人回答。

　　“中原中也，我叫中原中也。”橘发少年盯着天花板道。

　　一只手戳了戳他含着糖鼓起的一边脸颊。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却也没开口让他放手，那只手一直戳着鼓包，直到糖融化，006摸了摸他光滑的脸，总算放开了手。

　　以往鹤木都会把他抱回培养舱中，但今天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做，于是他抱臂蹲下来，靠着实验台闭上眼睛。

　　野间纯“看向”任务面板，那里亮起来第二个任务。

　　［阶段性任务二（已确认）：拥护中原中也成为羊王。］

　　很明显任务一和任务二具有关联性，野间纯大胆推测中原中也和荒霸吐虚拟化有很大的联系，或者说——他就是荒霸吐的容器。

　　在中原中也出现前，他误认为自己是荒霸吐的容器，但现在他大概明白006的作用了……他是介质，辅助中原中也接收荒霸吐。

　　看来他得想办法提醒一下研究室，自己还是有作用的。

　　野间纯正在琢磨，突然听见未来上司的声音，低低的，但不容忽视：“我会从这该死的地方出去。”
　　他顿了一下：“你也是。”

　　006长时间没有回答，直到中原中也的意识逐渐模糊才猛然听到一道软软的声音。

　　［我叫006。］

　　中原中也眯起眼，他确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对方的话仿佛直接出现在他脑子里。

　　“这是你的能力？”他小声问。

　　［能力？］

　　中原中也听见对方疑问的语气才反应过来，006就是一张生活在实验中的白纸，大概连异能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跳过这个问题又问：“怎么不说话？”他指的是开口说话。

　　006沉默了一会。
　　［会疼。］

　　中原中也不解：“什么？”
　　［不说话就不会惹鹤木生气，就不会疼了。］

　　中原中也沉默，他大概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但他不知道怎么跟懵懂的实验体解释。

　　“别再信任他了。”
　　最后他只能低声叹息，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