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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下午4点,横滨·游戏街。

      这是横滨最大的电玩一条街,从音游到拳王街机,涵盖了所有的游戏类型,每当有新游戏发售时,队伍会从街头排到街尾。而放学后的现在,正是它营业额的高峰期,到处都是归家部或翘了部活的少年少女们,游戏的音效此起彼伏,混杂成独特的游戏奏鸣曲。

      在门口的娃娃机前,围着三个男孩,他们看上去不到十岁,为首的一个握着把柄,盯着机器里的铁爪,他向右压了下把手,铁钩一个顺畅的滑动,向着一个白色的绒毛兔子移去,待他放松了右手,铁爪顺着惯性恰好停在了兔子上方,他抬起左手猛地一敲按钮,爪子迅速地下落,抓住了兔子的脑袋,颤颤巍巍地提起来,男孩看着铁爪缓缓滑到耳朵上,屏住了呼吸,小心地操控它往出口移动,兔子一点点往下掉,在到达出口时正好掉了进去。

      “哇!好棒啊幸介!”
      “不愧是幸介!要当黑手党的男人!”
      “咲乐会很高兴吧!”

      他的同伴们欢呼起来,他们三个是异父异母的兄弟,曾在两年前的龙头战争中失去了家人,如今又和另外两个弟弟妹妹组成了新的家庭。今天他们三个大孩子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最小的妹妹准备明天的生日礼物,而小弟则负责在家里拖住她。

      在看到娃娃机里的兔子时幸介就觉得很合适,咲乐会喜欢的,他想,而且他们没多少钱,他们四个存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也买不起这么大个娃娃。
      “是时候展示我黑手党预备役的实力了!”幸介拍了拍脸,大踏步地去往柜台,把钱拍在桌子上“都给我兑换成游戏币!”

      幸运的是他很快就抓到了娃娃,他不由得得意起来,抱着兔子玩偶仰着头,仿佛成功伏击了织田作之助。
      “哼哼,这就是我练习的成果!”
      “哦哦哦这就是娃娃机王子!”
      “喂不要取这种弱鸡名字啊!”
      男孩们打闹起来,抱着娃娃的幸介因战力受损而落于下风。
      “哼,看我的猛虎落地!”
      幸介扎着马步,压下身蓄力,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时,他被戳了下背。

      “请问。”
      幸介惊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差点把兔子扔了出去。克巳和优也停下了打闹,站到了他身后。
      对方似乎也被他们吓到了,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看着那人松散的站姿,幸介不由得感到诧异,他黑手党预备役的警觉呢?为什么他会被这种家伙轻易靠近啊?这种——

      那是个14岁的少女,提着学校的手提包,穿着及膝的格子短裙,西式的衬衣扣子扣到最高,外头披着件蓝黑色的制服外套,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个马尾。幸介认识那个学校,是附近的某所中学,据说偏差值很高。

      ——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子。
      他在心中解除了警报。

      “可以帮我抓个兔子么?”
      少女似乎感受到他的态度转变,小心地试探着,那双纯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感受到了一丝不适。
      “哥哥说要给我抓个兔子的,可是我怎么都抓不到。我刚刚都看到了,你好厉害啊。”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点了点头,直率地夸赞着比她小了五岁的男孩。为什么她要自己抓啊,不是哥哥么?幸介疑惑了一瞬,可是那夸奖让他很是受用。
      “就交给我吧!”
      他拍了拍胸脯,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兴许是有了上次的经验,很快,兔子就被抓了上来,而幸介也终于用完了所有的游戏币。少女摸了摸兔子的头又看了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游戏币递给了他。
      “非常感谢。”
      “不用啦,也没有多麻烦的。”
      “但若是我的话用完这些都抓不到兔子的,事实上这远远低于玩偶的市值,啊,是的,是我考虑不周了,”少女打开书包在里头一阵翻找,“请收下这个吧。”
      在她的手上,躺着一只金属蝴蝶发扣。
      “抱歉,我之前听到了咲乐——是你的妹妹么?她也许会喜欢的。”
      “哇好漂亮!”
      优叫出了声。
      幸介犹豫着,少女把发扣和游戏币往他手里一塞就走掉了。

      等幸介回过神时,只远远地看到少女走向一个穿得过于厚实的青年,随后他们消失在了人群中。
      那就是她的哥哥么?他想道,不过这和他无甚关系,他看着手里的发扣,那确实是个精巧的配饰,在他的手指拨动下,蝴蝶颤了下翅膀。
      “今天运气真好啊!”
      “因为咲乐要过生日了嘛。”
      “走啦走啦,真嗣要拖不住了。”

      远处的某条小巷子里,少女——岸山惠——透过人群看着他们。他们本该流落街头,在贫民窟和野狗抢食,为了一顿饭而豁出性命,而这些现在都和他们无缘了。他们是那样的快乐,甚至可以为一份生日礼物而烦恼,任谁来看他们都被照顾得很好,而那个收养了他们的人大概就是个绝对的好人吧。

      “先生。”
      她看向身边的青年,在哥哥死去后,是他找到了她,是他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在这三天里,她被痛苦浇灌,又从仇恨中醒来,是青年的话语在黑暗中指引着她。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她呼唤着,就像迷惘的信徒呼唤她的神明,“那个人……织田作之助,他是个好人么?为什么他可以领养这些孩子们,却从未记起过我和哥哥?”
      “因为他没有忏悔。一个人若不觉得自己有罪,便不会忆起自己的罪孽。小小姐,正如您的父亲,他便不觉得剥削是罪。而你们——”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光并不严厉,甚至带着一贯的包容,但她却在这样的目光中摇摇欲坠,过往的一切仿佛被扯下了朦胧的面纱,清晰地显露在她眼前。

      “——而我们一家人快乐地生活着。”
      她看到她坐在母亲腿上,哥哥给她们切了小蛋糕,母亲说了什么他们笑了起来,而父亲在一旁看着他们。

      “那父亲的死是正确的么?”
      “您的父亲不是因为正义而被杀死的,买凶之人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而杀手是为了钱财,在这里没有人因为正义而死。”

      那么谁是好人呢?岸山惠想起最初的问题,织田作之助是个好人么?
      哥哥为了两人能够活下去而杀人,他不是一个好人,她用哥哥杀人得来的钱财活了下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先生说父亲是个剥削者,那么母亲呢?依靠着父亲活下来的母亲呢?

      ——记忆里面目模糊的母亲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他只是个普通人。”
      少女得出了结论。
      “他抛弃了我们,逃避了过去,自顾自地开始了新的人生,就像所有的普通人那样,为了自己而活着。”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着的,您不也是因此而复仇么?明明您的哥哥是希望您能够在光明的世界活下去的。”
      “他们嘲笑着哥哥!嘲笑着我们的自不量力!明明我们才是正确的!”岸山崖一被剁碎的画面又出现在她眼前,跟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找到哥哥的尸骨时,她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她的哥哥。她发了疯一样的尖叫着,扔掉了手中的肉块,骨头滚了圈,碰到了她的脚。她看着她可怜的哥哥,蹲下身,捡起了他。
      “这是……新鲜的仇恨。”

      “没有什么是正确的,小小姐,人可以理所当然地俯视着与自己无关的一切,而您是也如此啊,”陀思叹息着,看着激动的少女,“您将会夺走他们的生命,在您决定杀死无辜之人时,您就不再纯洁而正确了。”

      “那先生,他们是正确的么?”
      陀思妥耶夫斯触碰着少女的额头。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错误。”

      “岸山?岸山惠?喂你在干什么!”
      金发的青年冲过来拨开了陀思的手,一把将少女拉到自己身后。他戒备地看着陀思,并迅速地在心里盘算出放倒他的十几种方法——看对方的小身板,他甚至不需要动用异能力。于是他稍稍把注意力放到了少女身上。
      她看上去神情有点恍惚,但还算穿戴整齐,学校的制服姑且为她增添了点精神。

      ——等等,学校的制服?

      “岸山,你这几天没回家么?怎么没来学校?你去哪里了?”
      “我……”
      少女闻言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青年凌厉的目光迅速地射向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你是谁?为什么和岸山在一起,你对她做了什么!”
      “请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只是个安慰她的好心人罢了……啊,您不知道么?”陀思惊讶地看着青年,而岸山惠没有反驳。
      这让青年感到难堪,明明他是少女的老师,他却没有察觉到少女身上的变故,那诧异的目光仿佛无声的谴责,将他的心脏戳出个洞来。
      “我……我的哥哥昨天去世了。他是哥哥的友人。”
      他仿佛听到天地炸裂的声音,他的心破碎了,他在做什么?他在强迫他的学生承认什么?她已经如此难过了,为什么他没有察觉?
      “抱歉,我……”
      “您不用道歉的,国木田老师,这不是您的错。”

      ——这不关你的事,他的学生如此说道。

      “原来如此,”陀思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您可真是个好人啊。”
      “请不用如此安慰我,明明我……”
      “请您一直抱持着正义之心前行吧。”
      岸山惠朝国木田鞠了个躬,跟着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起走出了小巷。
      国木田想要追上去,可他扪心自问,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岸山惠偷偷地看向身侧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又如同惊弓之鸟般转过头去。
      “您有个好老师呢,小小姐。”
      “那他是个好人么?”
      “您认为呢?”
      “国木田老师关心着班上每一个人,会记住所有人的事情,我和美惠子被欺负时他直接教训了那些人,最后还闹到了校长那里。”
      岸山惠诉说着她的校园生活,两天来第一次露出了笑脸。
      “他常说他年纪轻轻就有了六十多个孩子呢。他……”岸山惠突然顿住了,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仿佛一副怪异的油彩。
      “他为什么要养小孩呢?”
      “因为他的善心。”
      “那……这也是那个人的赎罪么?”
      “不,是他的自我救赎。只有您才有权决定是否宽恕他。”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向她,恍惚间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慈悲。

      “只有直面自己的罪孽,神才会给与他新生。这是他的罪,您是他的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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