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和田山野

28、第 28 章

　　不用林倦说，其实原野也早有了自首的想法。

　　他们都知道这场逃跑是幼稚的恶作剧，但他们都想，能再逃避一会是一会。

　　余颜到的很准时，下午四点，她的小轿跑停在路边。

　　他们彼此，一路无言。

　　窗外有无数辆汽车挂着霓虹行驶而过。

　　雨水绵延，滴答声沉重的砸在地上，好似要砸出个黑洞才肯罢休。

　　人群个个目不斜视，走路像一具具麻木不仁的腐尸。

　　而他们则在这一瞬变成了透明人，谁也看不见，谁也记不得。

　　余颜握着方向盘点了根烟，在经过收费站以后驶上高速。

　　车流密集，他们开一会，停一会，然后就彻底停住了。

　　堵车了。

　　车尾灯映出的红光一片，鸣笛声响破云霄。

　　城市小，绵延的雨加上汽车的油气味，熏的林倦直犯晕。

　　这曾是她最讨厌这座城市的一点，高峰期的时候，人流和汽车都仿佛合二为一，被狭小的网罩住，裹挟着，谁都动不了，只能寻找缝隙游走，生存。

　　可她现在多希望永远停在这，永远不会开到终点站。

　　余颜咳嗽了一声，想要气氛轻松点，便说道，“我之前咨询了我一个朋友，他是做律师的，他跟我说原野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判死刑。”

　　听见“死刑”两个字，林倦都感觉自己的心跳进了嘴里，正在被牙齿凶狠咀嚼。

　　“毕竟是未成年嘛.....”余颜又说，“撑死也就十年吧？十年应该都不到，未成年要减刑的。”

　　但他涉及了好几条人命。

　　而且等他十年以后出来，都要将近三十岁了。

　　三十岁，到时能做什么呢？

　　只会沦为被社会抛弃的废物。

　　原野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好像根本不担心十年后自己会怎么办。

　　林倦烦闷的点了根烟，摇下车窗，沥沥淅淅的雨还在下，堵在高速上的车好像被圈养在城市里的一个个怪物。骇状殊形，奇形怪状。

　　林倦吐出几口烟雾，突然在隐约的大片车尾灯里，看见一辆面包车。

　　吸引她的，是不属于这个城市的车牌号。

　　她幽幽转过头，问向余颜，“姐，江景昊之前逃到哪个城市去的？”

　　余颜说了一个地方，林倦的表情也转瞬变得惊恐起来。

　　她看到了从那辆面包车上，下来的人。

　　她虽然没见过江泉容，但站在那群黑衣肌肉男里穿西装的男人，一定就是江泉容。

　　“快走！”林倦摇上车窗，仓皇的拍了拍余颜，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江泉容！江泉容来了！”

　　余颜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呢？江泉容怎么会来....”

　　“快他妈开车！”林倦急了，这是她少有的，骂脏话的时刻。

　　余颜也在反光镜里，看见了江泉容一伙人的身影。

　　可这里是高速，前后都有车堵着，他们根本寸步难移。

　　“操他妈！”余颜不停地按喇叭，但根本没有车会移开给他们行驶通道。

　　“江泉容怎么会找到这儿来？我操他妈！他跟踪我？”余颜在看到手机上被强行定位的图标后，泄气的将手机摔到地上，“妈的，他什么时候装的我都不知道，倦，快报警，你快报警！”

　　在余颜说之前林倦就已经打电话给顾桐了，可这里离警局有很长的距离，要等警察赶过来根本是天方夜谭。

　　林倦打开前座储物盒，用力在里面翻找什么东西。

　　余颜：“你找什么？你报警了吗？”

　　“报警了。”林倦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江泉容一行人的身影已经很近了，她问向余颜，“车上有刀吗？或者其他可以防身的东西？”

　　“有。”余颜拉开另一个储物盒，“有把刀。”

　　又是水果刀。

　　尖锐的，锋利的，水果刀。

　　林倦没来得及拿，就被坐在后座的原野一把抢了过去。

　　“我来。”他声音很冷静，“如果出了什么事也跟你们没关系，让我来。”

　　“喂，你.....”林倦想阻止，被原野的眼神瞪了回去。

　　“如果到我们都控制不了的局面。”原野对林倦说，“你就说是我绑架的你，听懂了没？”

　　林倦没听懂。

　　她也不想听懂。

　　她真的后悔了。

　　可是来不及了。

　　江泉容在敲车窗，他越是悠闲，车内的人就越显得被动惶恐。

　　“别出去。”余颜吸了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堵塞的车辆，“我们别开门，我不信他能....”

　　话还没说完，后座车窗就被砸碎了。

　　“砰”的一声，透明玻璃四分五裂。

　　江泉容站在一个肌肉男身后，幽幽笑着。

　　碎片溅的到处都是，余颜把林倦扑到车下躲避，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原野的手臂被划伤了好多个口子。

　　手上，脸上，都有。

　　江泉容拿过肌肉男手上的扳手，一下一下，在手里轻轻敲击。

　　他在笑，四周不少围观人群都从车里钻了出来目睹这场好戏。

　　“要去哪呢？”江泉容看向余颜，“你不是说你跟原野不熟吗？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背着你老公去哪啊？”

　　余颜棕色的瞳孔明显因为江泉容这句话而急速收缩起来，她的手在抖，这是多年被江泉容刺激出来的身体反应。

　　她太怕他了。

　　“还有你，小子。”江泉容指向原野，“在我这儿埋伏多年就为了给你爸报仇？值得吗？你是警察卧底还是正义使者啊？”

　　“我什么也不是。”原野拉开车门，也没畏惧江泉容那边那么多人，就直接从车上下来了。

　　他摸摸嘴唇，体内那股戾气溢出来了，“我是给你收尸的人。”

　　江泉容并没有被原野这句话唬到，反而嘴角牵扯的笑意更深了，“哦？给我收尸？你觉得你一个人，办得到？”

　　“办不到。”原野靠在车前，从兜里掏出了那把水果刀。紧接着，眼里的寒意渐渐聚满，“但如果我今天死在这了，你觉得你江泉容逃得了吗？”

　　江泉容没说话，挂在嘴角的笑意收拢了。

　　他是打算把原野带走的。

　　余颜从车里钻了出来，她扯住江泉容的衣服，哀声低求着，“哥，哥，看在他们都还是孩子的份上，你放过他们吧，求你了....”

　　“你他妈给我滚开！”江泉容一脚踹开余颜，淡定的神情消失了，“老子还没来得及跟你这个臭婊、子算账，卖我？敢卖我是吧？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你记不得你是谁养的狗！”

　　江泉容的暴怒伴随余颜的尖叫，在高速公路上一路延伸。

　　大团雾气蒙了车窗，也蒙了众人的眼。

　　有好心人想出来帮忙，但奈何没那个胆子，只能拿出手机报警。

　　更多的还是无知的围观者，纷纷掏出手机在录视频，大肆发在各个平台上。

　　“哥。”江泉容身后一个肌肉男走了出来，小声叮嘱道，“闹大了不好，我们还是先把人带走吧。”

　　江泉容看向肌肉男，肌肉男指了指公路最右侧的一条“流水线”，“这条都是我们的人，随时开路可以离开。”

　　江泉容看向坐在地上的余颜，挥挥手，“先把这女人弄车上去。”

　　几个手下闻言走了上来，刚准备抬余颜，林倦就从车上下来了。

　　场面极其混乱。

　　林倦在阻止他们扯余颜的手，原野把刀伸向那群男人。

　　众人随着他的动作而转移视线，那把刀，被他一点点移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原野扬着下巴，水果刀就抵在脖颈大动脉那。

　　“谁再动一下，我今天就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