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林》鹤野君

18、第 18 章

　　放学前柳青青在班里开了个小会，这次运动会大大小小得了很多奖，她的教师操行分多了，自然也就开心了不少。
　　“运动会之后，陆陆续续有很多考试，你们收收心，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很快就会到高三，你们不要觉得很遥远的事情，高三一到就是高考，快得很。高考，是你们在进入社会前最后一项最公平的考试，所以把握机会，珍惜机会！听见没有！”
　　“听见了！”
　　柳青青这才满心欢喜地说，“大扫除，然后放学，陈珂！组织一下。”

　　郁雅休息了很久，才恢复了体力，她倚着脑袋朝窗外看去的时候，学校的银杏树叶又掉了好多，闻起来臭臭的。
　　陈珂今天好似格外的对郁雅开恩，压根儿没让她打扫卫生，高扶苏和林歌早早就走了，班级大扫除她可从来都不做的。
　　“陈珂，你也太偏心了，凭什么她不做？”
　　李媛媛嘟起小嘴一脸的不开心，这次跳远，李媛媛拿了第二的名次，她正拿着扫帚杵在那儿，就差对着郁雅吹鼻子瞪眼了。

　　郁雅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将双手握拳，上下打了打。
　　她做。
　　她也不想被区别对待，陈珂尴尬地扣了扣脑袋，也不是他不想让郁雅做卫生，但是林歌走的时候特地告诉他，郁雅今天很累，让他不要给她安排。
　　陈珂没法子，只能是希望林歌不要知道这件事情才好。

　　李媛媛将扫帚递给了郁雅，甩着脸子转身去擦板书了。就在郁雅准备开始打扫卫生的时候，手中的扫帚被抢了过去。
　　是夏天...
　　陈珂瞧这架势也不敢多看几眼，毕竟夏天也是个脾气贼怪的人。

　　“夏天...”
　　李媛媛刚要说话，夏天便抬起眸子看着她。
　　“关你屁事。”
　　李媛媛撇了撇唇没说话了，对着郁雅翻了个白眼继续开始擦板书。

　　郁雅觉得难为情，想去抢夏天手中的扫帚。
　　“你回家吧。”
　　郁雅摇了摇头，一脸真挚的看着夏天，转身在草稿纸上写道：我可以的，谢谢你。

　　夏天没说话，自顾自地打扫起来，郁雅拗不过他。
　　“郁雅，你回家吧，我们班那么多人，可以的。”
　　“对呀对呀。”
　　何杉远帮着夏天说话，知道这小子不善言辞，对着女孩子也是冷冰冰的，贾小飞帮着打圆场，笑起来的时候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

　　郁雅难得能被他们照顾，自然有些受宠若惊，她笑着对他们伸出大拇指又弯了弯。
　　何杉远道，“这是...谢谢的意思？”
　　郁雅点头，腼腆的笑了笑。
　　何杉远瞟了一眼夏天，咂嘴道，“不客气，女孩子嘛，不该干粗活。”

　　班上的女孩子传来啧啧啧的声音，“何杉远，要不你把我们女生的活都包了呗。”
　　何杉远看了看贾小飞，贾小飞又看了看陈珂。
　　陈珂一脸无奈，“那你们女生都走吧，交给我们男生。”
　　“谢谢委员！”
　　郁雅饶是觉得陈珂他们可爱，忍不住跟着那群女孩笑了笑。

　　“郁雅，多亏你，不然我们还要继续打扫卫生了。”
　　“是啊是啊，我们走咯，辛苦你们男生啦。”

　　三三两两的女生成群结伴的走出了教室，其实卫生也不麻烦，班上的男生也并不在意这些，李媛媛擦完了板书，虽对郁雅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看了她一眼，背上书包走了。
　　郁雅这才发现，原来三班的男生也不是很少。
　　何杉远道，“多大点儿事，兄弟们，做完大扫除我们去上网！”
　　班上的男生欢呼一片，连干活都卖力加速了起来。

　　不知为何，郁雅心里冒出了一股暖意，总觉得连窗外的银杏树都不太臭了。

　　林歌和高扶苏正站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久，然后才从穿着那些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学生之中，认出了郁西。
　　“哥！你怎么来了！”
　　郁西意外林歌和高扶苏在这儿等他，只见高扶苏眸子一横，盯着郁西不说话。
　　郁西笑道，“小公子。”
　　“你这小子，谁教你的！”

　　郁西笑，“我姐说，有个漂亮姐姐这样叫你的。”
　　高扶苏吃瘪。
　　林歌架着郁西的肩膀，一边问道，“有事儿问你。”
　　郁西一脸严肃，“大哥发话，小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歌敲了敲他的脑袋，三人朝着门口的奶茶店走去。
　　“我姐喃？”
　　高扶苏道，“打扫卫生。”
　　“你怎么不去？”
　　“我是欠姐的军师，她不去我肯定不去。”
　　郁西啧嘴，“狗头军师吧，我大哥可不需要！”
　　“你小子，我早晚得揍你！”
　　“大哥救命！”

　　初中放学时间早，奶茶店坐了好些人，人来人往都是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突然混进南城一中校服的两个人倒是有些突兀，毕竟高年级的人很少会跑来低年级校门口。
　　三人去了二楼的小隔间，林歌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说事情，但林歌全程心事重重，奶茶都已经上桌了，她还是没说话。高扶苏更不知道林歌此行目的，所以俩小子只有眼巴巴的望着，想知道林歌要说什么。

　　隔了半晌，林歌才道，“你姐会说话对吧。”
　　高扶苏微微一愣，一脸吃惊，“啥，她不是...”
　　“是。”郁西打断了高扶苏的话，为难的承认了这件事情，他道，“我姐是聋哑人，但很早就进特殊学校学习了，从我记事起我姐就会说话了。”
　　林歌没说话，郁西抬起头看着她，“我姐在你面前说话了？”

　　高扶苏转过头看着林歌。
　　“嗯。”
　　郁西饶是有些吃惊，“她从不会在外面跟人说话的。”
　　高扶苏又看向了郁西，林歌问道，“为什么？”

　　郁西看着眼前的奶茶，顿时没了心情。
　　回忆过往，是最难受的折磨，尤其是关于姐姐的记忆，郁西更不想提及，但姐姐在林歌面前说话，这一点郁西还是很惊讶，不敢相信的。

　　“我姐小时候不在南城，小学的时候我和姐姐都在云城的小镇里，那里的孩子不喜欢我姐姐，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姐姐有病，小镇子里的孩子他们玩儿的时候也从不带我姐，经常欺负她，姐姐想和他们玩儿，一说话就会被嘲笑还编了小话儿骂姐姐，后来奶奶去世之后，我们就被爸妈带去了云城读书，同学也不喜欢她，嘲笑她。之后我姐姐就不在外人面前说话了。”

　　林歌眸子一沉，“什么小话儿？”
　　郁西眨了眨眼睛，鼻头酸了酸。
　　“他们看见姐姐的时候就会念：‘云城有个小哑巴，麦田地里玩泥巴。她的名字叫...郁雅，南南北北讨厌她...’”
　　林歌没吭声了，饶是高扶苏气得胸闷，“什么鬼话，怎么这样说郁雅！”
　　郁西难受，“每年我们回小镇的时候，那些孩子看见姐姐都还会念，后来长大了，他们还是会念。”

　　郁西见林歌没说话，真挚恳求道，“姐姐，我知道你很厉害，所以我叫你大哥巴结你，我想那些学校的大哥大姐都喜欢我们这种听话的小弟，所以你在学校可不可以保护我姐姐，你是我一辈子的大哥。”

　　高扶苏微微一震，看着郁西有些错愕。
　　他想起那天林歌说她在热闹市看见郁西被欺负，又想着此刻的郁西有些难受。
　　他可以面对学校的那群所谓的大哥大姐反抗，对于林歌而是‘巴结’，原来是因为他的姐姐郁雅。

　　林歌看了眼郁西，将手纸递给了他，她道。“我不是什么大哥大姐，你也不用巴结我。”
　　郁西鼻子一皱，眼泪突然就掉了出来，虽说这姐弟俩长得挺像，但郁西倒是容易掉泪委屈多了。
　　“我姐会跟你说话，说明她很信任你。如果你不愿意，那你可以当我姐的保镖吗？我可以给你钱！”
　　林歌歪着嘴笑，“小总裁，你有多少钱？”

　　郁西咬了咬牙，“钱不多，都是我存出来的。”
　　高扶苏纳闷，“你存钱做什么？”
　　郁西坚定地回答道，“我存钱，我姐以后要是嫁不出去，我就养她一辈子。”

　　林歌一怔，心里仿佛咯噔了一下。
　　倒是高扶苏嗤笑道，“我替你姐谢谢你，还咒她嫁不出去。”

　　郁西撇唇没说话，他知道高扶苏不懂，他知道他们都不懂。小少年攥紧了拳头，心里难过的要死。他知道，纵使姐姐是个天仙，但一样会有人嫌弃她，因为她是聋哑人，从小到大他看的太多了，欺负她的，嘲笑她的，侮辱她的，都不在少数。

　　就像在热闹市的小巷子里一样，他们可以打他骂他，但是不可以侮辱他的姐姐。
　　因为那是他的姐姐，他爱，也爱他的姐姐。

　　隔了半晌，沉默的小隔间里传来林歌淡然地声音，犹如秋天里的一束暖光，照亮了少年的心，在他委曲求全的过往，穿插的美好瞬间，是会一点一点占据他们的世界，郁西相信所做的一切都不会白费。

　　“我会保护你姐，你也要保护自己。”

　　郁雅出校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乔麦子，教室的大扫除做到尾声了郁雅才肯走，感谢了好几次才少了些内疚。

　　“郁雅你没走啊。我看见你们班女生都走了，我以为你也走了。”
　　郁雅摇了摇头，被做完大扫除的乔麦子一把挽住。
　　“唉，刘余生跑得快留我一个人，你去哪儿啊？”
　　郁雅一手小拇指放在嘴唇上，另一只手五指并拢，从脑后向前移动。
　　乔麦子不懂，“什么意思？”
　　郁雅笑，在手掌上用手指写了写。
　　“弟？你有个弟弟啊。”

　　郁雅点头。
　　“那我和你一起吧。”乔麦子说着，将郁雅拉紧了几分。
　　郁雅看着乔麦子挽着她的手，心里一紧有些彷徨，毕竟从来没有什么朋友这样挽着她，她也没有朋友。

　　郁雅和乔麦子刚走到郁西的学校，郁雅就看见了从奶茶店走出来的三个人。
　　大家皆是一愣，俩人才走了过去。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麦子问着，一脸纳闷，饶是看见一旁穿着校服的少年青涩稚嫩的很。“这谁呀。”
　　郁西立马跑到郁雅的身边。“我叫郁西，我是她弟。”
　　麦子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小子长得真帅。”
　　郁雅笑，转而一脸好奇的看着郁西，想问问他们怎么在一起。

　　高扶苏道，“你怎么和郁雅一起的？刘余生呢？”
　　乔麦子耸了耸肩膀，撇唇道，“她？她爸把她接走了，可能她爸妈又吵架了吧。”
　　林歌看了看郁西，“我们走了。”

　　郁西点头，笑道，“大哥慢走！”
　　林歌三人打了招呼就离开了这里，姐弟朝家的方向走去，最近爸妈都不在家，工作忙得很，郁西挺喜欢和姐姐待在一起，许是姐弟俩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分开过，所以郁西对郁雅都比对爸妈黏。

　　“姐姐。”
　　郁西喊了喊郁雅，少女转过了头看着他。
　　“姐姐，一切都会变好了。”
　　郁雅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帮郁西拉上了校服拉链，秋天来的快，一阵风就把夏天赶走了，少女短发长长了些，她撩开了短发别在耳后，露出了那肉色的助听器，嘴角微微扬起了弧度，代表着她的内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