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情缘》陌辛辛

40、第四十章、小吃街

　　在这条小吃街上，有三家麻辣烫，其中一家会在调好味后多加一勺酸萝卜丁。有家盖浇饭，里面的青椒西红柿炒茄子盖饭便宜却最有味道。吃肉夹馍和凉皮的人总是最多。还有家饺子店，肉馅的没有素馅的好吃,煮的没有煎的好吃。烤羊肉单吃没意思，夹在油辣烤饼里吃才解馋。吃红油凉面时得喝烫嘴的热面汤特别的刺激。烧烤必须得有，还得是特辣的，当然还有橘子汽水……

　　夏日，傍晚至深夜，是小吃街最热闹的时候。

　　秦远的初恋是从这条小吃街上开始的，六月的一天，冯澄海在学校侧门那里等着放学的秦远，一开始他并没有约她，只是那么傻等着。秦远看见他，忍不住的弯了嘴角。

　　然后，他隔三差五的会来等她，再然后，他天天会来，她开始期待放学跨过侧门的那一刻，忽然有一天没看见冯澄海，她站在他常站着的地方，时间长了想要走，又看见他从街道的那头急匆匆的跑过来。

　　她问：“明天你还来吗？”

　　他答：“来！”

　　他们穿行在人声鼎沸、烟火缭绕的小吃街。

　　冯澄海每次都让秦远选她喜欢吃的东西，吃完了秦远要付钱，冯澄海坚决不让。所以，秦远也不想吃多贵的东西，每次吃的东西也不超过20块钱，但是，她却记住了那些味道。

　　他们的话题……他们之间似乎没说过一句有用的，让外人听起来全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有时候，两个人还会因为一点小事也能对着笑起来。

　　从这头吃到了那头，六月快过去了。秦远发现冯澄海只有那件格子衬衣和黑T恤换着穿，发现他并不太爱谈自己的事，他到底在哪里上班？他住在哪里？他的家在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他从未说过，秦远也问不出口。

　　每次吃完了东西走到小吃街的街口，秦远一步三回头的回家，冯澄海目送她走远再离开。

　　处于恋爱中的男女恨不得分分钟都黏在一起，然而秦远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她觉得目前很好，两个人不近也不远，每天都有期待。她喜欢和他在相处中慢慢熟悉起来的这个过程，她能感受到冯澄海面对她时有种遮掩和戒备。

　　每次吃东西，她动第一筷子他才开始吃，辣的时候他立刻递过来的汽水，有一次帮她擦掉嘴角的汤汁时的紧张到不敢看她的眼睛……这些相处而来的点滴，秦远认为都很珍贵。一个人的时候想起来，会笑一笑，淡淡的甜。

　　那个六月她给家里省下了不少晚饭，她的理由是去吃食堂了或者和同学吃去小吃了。秦远她妈想着在家门口上大学孩子一直不愿意，现在能和同学们玩玩也是好事，她还和秦老师说：“给芽芽点自由吧，芽芽这学期开朗了不少，能交到朋友也是好事”。秦老师点头，他没想那么多，看着嘴角挂着笑，甩着马尾，蹦蹦跳跳的女儿，快乐的说：“爸爸，我回来了。”这孩子的确是开朗了不少。

　　她没有和冯澄海去看过电影，没有逛过公园，也没有逛过街，她要上学，他要打工，她零花钱不多，他收入也有限。冯澄海没请她吃过大餐，最豪华的不过是广场的KFC ，他们所有的相处几乎都是在这条小吃街上，哪怕只是一份辣土豆条两杯冰镇酸梅汤，都觉得很可口。

　　有一天，冯澄海等到秦远，没急着去找吃的，他带着渴盼的眼神看着她。

　　“你，你…那个…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们的校园？”

　　秦远一愣，校园有什么可看的？她有些为难，她不怕在校园里遇见同学，反正在小吃街上已经遇到很多次同学了。她怕遇到相熟的老师，那都是她爸的同事。看着冯澄海一直在等她回答的眼神，她又不忍拒绝。

　　“这个……”她咬着嘴，马上又说：“好啊，不过先买点吃的去里面吃，你说好不好？”

　　冯澄海点头。

　　秦远片刻的犹豫还是刺激到了冯澄海，他觉得她在心里还是看不起自己的。

　　他们买了两杯饮料，两份炸鸡柳。买炸鸡柳的人很多得排队，秦远故意选的这个，因为她想拖的时间长一点，遇到老师的概率会低一点。

　　在校园里转了一圈，秦远躲躲闪闪的又刺激到了冯澄海。

　　坐在操场边看台上，冯澄海环顾四周，有的学生在跑步，有的在踢球，还有的在谈恋爱，周围弥漫着一种高校在傍晚呈现出的松散愉快，晒了一天的看台，座位还热着，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座位，放着饮料，秦远明显感觉到冯澄海的沉默中透着伤感。

　　“你怎么不吃呢？”她问。

　　冯澄海心不在焉的用小签子扎一条鸡柳吃了。他指着远处的亮起灯的建筑问秦远那是什么地方？那又是什么地方？图书馆在哪里？那什么楼？

　　这里就是他学生时代向往着的地方了，想象中，他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他也在操场上跑步，踢球，打篮球。他也在走向图书馆的路上和同学打招呼。他也会在水边长廊处看书。他也在花前树下和姑娘窃窃私语。

　　这是大学的生活啊，奈何，再也不会有他的。

　　冯澄海低下头，手肘撑在膝盖上，两个手晃动着饮料杯，他弓下身子低头看着那晃动出的浮沫。

　　“你怎么了？”

　　“嗯？”

　　“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冯澄海轻蔑的呲笑一下。

　　“你到底怎么了？”

　　冯澄海转头看着满脸疑惑担忧的秦远一眼，令秦远惊疑的是冯澄海眼神中冷冷的，好像自己是仇人似的，她不敢再问了，愣在了那里。

　　“这就是大学生的生活啊，”他好像在自言自语。秦远不知该怎么回答，只看着他的侧影。

　　“这就是你们大学生的天地啊，”没等到秦远的回答，他转过头看着她说。眼神还是冷的，嘴角还挤出个不自然的笑。

　　秦远觉得冯澄海是自卑了，她不该带他来校园里的。

　　“你也是大学生啊，”她轻轻的说。冯澄海一听呵呵笑了，有自嘲的味道。

　　“我算哪门子的大学生？！”

　　冯澄海自嘲完了豁然起身，看都没看身边的秦远。

　　“我走了。”

　　扔下这句话，冯澄海大步的走下看台，头都没回的离开了。

　　秦远坐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直觉告诉她，冯澄海怕是以后不会再来了。

　　后来，秦远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和冯澄海之间就这样结束了，那么她的初恋还是可以在记忆里留下一分美好吧？！

　　当时，秦远毫无头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这么结束了？她不死心，每天放学站在侧门那儿等着，一连几天冯澄海都没来。她沮丧失落，没了冯澄海，小吃街也没什么意思了。

　　秦远蔫蔫的，没了前几天活蹦乱跳的那个劲儿，同学劝她说：“这几天怎么没跟你那个师兄去找吃的？失恋了？没事没事，才吃了几天小吃街，连个手都没牵过，那算什么恋爱，一个师兄倒下去，一院子的男生站起来呀, 别为那么个朽木耷拉着脸了，放眼望去，成片的森林正敞开怀抱等你呐，拿出你前两天的劲儿，赶紧再战江湖！”

　　她怎么还会有心情再战江湖？咧嘴笑一笑。不过也是，只是吃了几天小吃街而已，她一点都不了解冯澄海这个人，既然你不来，那我也不去了。

　　秦远跟谁赌气似的，每天绕老远从学校正门进出，再不走侧门了。

　　当然，她的失落没有逃过父母的眼睛，引起了怀疑。她妈试探着问她有男朋友了吗？秦远矢口否认，本来也没什么。秦老师在饭桌上和秦远大眼瞪小眼的对看了半天，女儿的眼睛里一片清明，完全是任你审视的意思，秦老师转回头只跟老伴说了四个字：“神经过敏。”

　　时间变得漫长了，炎热的夏天让人烦躁，没了胃口，秦远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和冯澄海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可惜的是，她做不到。冯澄海已经无孔不入。

　　可是仔细回想起来呢，除了冯澄海这个名字，她发现，她对这个人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自己的生活被这个‘陌生人’突然的闯入给扰乱了，现在不过是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孤独的状态，也许冯澄海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没什么意思吧。

　　接着，期末临近，秦远也没了更多时间和精力自怨自艾，各科老师开始赶课复习，而且放学时间不定，每天她待在学校的时间多了起来。

　　这天下午她要去图书馆占座位。从教学楼出来，一楼是条南北通透的走廊，秦远挎着书包准备往南走，那是去图书馆的方向，却鬼使神差的在走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隔着走廊，远远的，在教学楼前的林荫下站着一个人，也正在看着她，隔的虽远，但四目相对，秦远怔住，一步也动弹不得，眼看着那个人向自己走过来，越来越近，不是幻觉，那是十多天没露面的冯澄海。
　　他在她面前站定，秦远低下头咬住嘴唇，她不想看他的眼睛，

　　“你，这几天没回家？住校了吗？”

　　她不吭声。

　　“我在侧门那里等了你好几天了……”

　　她还是不吭声，可是听他的话心里又泛出那么点甜意。

　　“你…你这是生我的气了，不想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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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澄海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小意讨好的味道，和那天离开的时候判若两人。在这样的声音里弥漫在秦远心中的阴霾渐渐云散雾收。

　　她记得当时自己是如何傻啦吧唧的低头咬唇忍着笑，冯澄海似乎是察觉到了，弯身低头的看她。

　　她稍一抬眼，便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一刻，秦远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