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我身边》Nkkwiii

17、第 17 章

　　静谧在我们之间蔓延。
　　列车时刻表变幻着光彩滚动着，随着列车员广播的响起，显示我们列车那一栏的信息跳转成了绿色的“检票中”。
　　我挽着他的手臂，跟着他一齐起身走向检票口。行李箱被拖行着，车轮轻轻摩擦着地面，发出“嗡嗡”的响声。
　　无数人流蜂拥而来，挤在了小小的检票口前，检票的队伍一下被拉了老长。我和他默默站在了队伍的末端，竭力避免可能的拥挤——即便大家都规规矩矩排着队，但总有人会扭动着身子在队伍中砥砺穿行。毕竟有足足十五分钟，时间并不是那么的紧迫。
　　掏出证件被检查后，我们顺利通过了检票口。像是从夹缝中涌出的激荡水流，人潮奔涌着冲进了关卡后的每一个角落。他抬头望向指示牌确认了一下列车停靠的位置，回头看了我一眼，才拉着我穿梭过嘈杂的人群乘上了下楼的电梯。
　　下楼后是候车的站台。这里的空间明显广阔了起来，站台下便是许多绿油油凑在一齐的不知名植物，张牙舞爪地就要攀上了站台。恰巧路过的保洁师傅瞧见了，顺手一脚把它们扫了下去。
　　继续向远望能瞧见一片片的田地和零星点缀的房屋，远处朦朦胧胧的山一座连着一座，忽渐起的雾霭模糊了它们。近处的叶片上尚还挂着几滴未干的透亮雨珠，但空气中弥漫的潮湿气味，似乎预示着又一场将要飘下的雨。
　　列车带着巨大的鸣笛声和沉重车轮触碰地面的轰鸣声呼啸而来，像极了响在天边的滚滚雷声。哨声在此时响起，嘶叫着让人们立在黄线之外。列车又带着轰鸣声驶远了，带着撩人的飓风头也不回转瞬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又是声沉重的吼叫，以钢铁铸成的巨兽拨开雾气瞪着闪亮的眸子，缓缓驶入了站台停下了，车轮与铁轨剧烈的摩擦着迸射出鲜亮的火花，发出尖锐的声音。
　　“好像烟花哦。”我小声的说。虽然远没有真正如花朵在天幕中绽放的烟花一般美丽，但飞散起的小小火星还是勾起了我的幻想。
　　“嗯。”他似乎没有听漏，也轻轻应了一声。
　　列车终于停了下来。而乘客们早先一步在各自车厢前排好了队，蓄势待发。我们则依旧是站在后排，毕竟座位也跑不掉。
　　列车洁白的流线型车身布满了从他乡捎来的雨滴——但也许并没有这么远，只是觉得光是这么想象着雨滴乘着列车漂荡来远方，最后安然融进了相隔甚远的另一片土地里，就会产生些别样的感觉。
　　车身的一些角落里，遮不住的被晕染上了些与洁白格格不入的浅浅色块，暗示着它所经过的风霜。哨声又在此时尖锐地响起，催促着旅客快些前进。透着车窗能望见列车里面亮着的灯光和已就座的旅人们。大家又时因为什么此时要奔向何处呢？但我没来得及多想，就被他紧紧攥着手拉进了满是醉人暖气的车厢里。
　　我们的座位在这节车厢的尽头，我被他拉着快步经过所有的乘客来到的最后一排。至于为什么我们不从离我们座位较近的车门上车呢，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一个正在发呆胡思乱想的可爱女孩，这样的事我还没有办法去考虑，而我也压下了旺盛的求知欲，没有刻意去询问正在摆放行李的他，转念又把思考转到了别的东西上面。
　　列车轻微摇晃着迈开了步子，窗外的景色缓缓挪动着，渐渐速度越来越快，刚刚还踏在上面的站台已经被一溜烟甩在车后不见了踪影。
　　“我们去哪啊。”我靠在他的身上，抓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掌——他现在已经一点也不抵抗了，也许是明白到抵抗也逃不开既定的结局，还不如省点力气——之前被烫伤后留下的红色痕迹只剩下浅浅的一丁点，几近消失不见。
　　我仰着脸看着他，脑袋渐渐从肩上悄悄溜进了他的怀里。
　　“昨天我们不是讨论了一整天吗？”
　　“说了太多，忘记了——没有啦，是说找个住的地方，然后守屋待雪，等它自己从天上飘下来——我可没忘。”
　　本想逗逗他，但看他忽然暗淡下来的眼神，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蜷着身子缩在角落，埋着头搜索着来往行人，眼神里期待渐渐熄灭，满是幽怨的被抛弃的狗狗。
　　我躺在他的膝上，仰着头从下望着他的脸。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卷曲着向上翘着。
　　“嗯，房子已经租好了。一会到了直接去就行了。”他的神色又明亮了起来，另一只手伸过来轻抚着我的脑袋。
　　他还真是好哄，稍微上点心给他点糖吃他就屁颠屁颠地跟来了，这样很容易被坏女人拐走的吧——倒也不会，毕竟我就是最大的坏女人，他想跑也已经跑不了了。而且通常来讲，以他那厚达十八层的心理防线，别人就是把他浸在糖水里，他也不见得觉得甜。
　　不过好在有了我。
　　我不知何时起自顾自担起了这份责任，也不知哪来的自信担起了这责任——但其实我这些都没有考虑过。
　　一开始我只是打心底觉得这人或许意外的可靠，不是什么吊儿郎当心术不正的孩子。但越往后越能窥见他壳下奄奄一息轻轻呜咽着的小人，从不抬起头，拒绝所有人的靠近；越往后越能听见他壳下细不可闻不停呼喊着的声音，哭泣着想要被爱，想要被拥抱。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小刺猬想要拥抱的故事。他简直像极了那只小刺猬，可把自己封闭起来的他根本就没人与他握握手，碰碰鼻子，保护着他遍布全身的又长又锋利的刺，把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只剩他一个人缩着身子独自取暖。
　　我并不想说自己是因为碰巧在路上遇见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刺猬而善心大发怜悯他了起来。哪怕，即便是怜悯，只要能穿过他那厚厚的外壳渗进里面去，他也同样会甘之如饴吧。但我不想这样，在那场当时看起来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的暴雨里，那迎着烈焰咆哮着不顾一切露出獠牙的他，那倚着墙佝偻着残缺不全的身子挣扎着站起想要逃走的他。我愣在了原地，忽然觉得他或许就是那个人。但他真的是吗？谁知道呢。如果不是呢？谁管得着呢。有些事情，不用思考太多，只用相信着那个忽然显现出的引领自己的直觉。有些事情，尽管做就是了，用不着太多的考虑，因为它们原本就不需要。所以那时，正是那个时候。没有任何理由任何根据，没有什么理性的思考，我就是觉得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

　　“困了？”他的手依旧放在我的脑袋上。
　　“嗯。”我的眼睛微阖，已经有些张不开了，“还不是怪你那么早叫我起来。”
　　“那你睡吧，一会叫你。”他又轻轻拍了拍我。
　　我含糊着应了一声，列车行驶的“呜呜”声像是变得很远很远。温暖醉人空气和他掌中温度像是溶进了我的身子里，我微微侧身把脸朝向了他，终于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