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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第一章

      郑国公府,府门。

      管事的带着下人正在外头侯着等人。

      初春的天气,万物还没复苏,冰雪刚刚有消融之势。现下已是夜间,外头的风刮过脸,便是尖刀划过,冷得出奇。

      地上积雪正在化去,湿漉漉的,十分粘鞋。管事的同一众小厮冻得直跺脚。

      他们已按国公爷的吩咐,在此侯了半个时辰了,现下是冻得连话都说不利落。

      “吴管事啊,咱们就这样干等......”底下人按捺不住,还是开口问了。

      “你是第一日在国公府做事?就算郡主是明年回来,咱们也得乖乖在这儿侯着。”管事的回了头,睥了那人一眼,“莫多话了,安心侯着吧。”

      那人得了吴管事一记白眼,接着也规规矩矩的默不作声了。

      国公府的门庭大,国公爷在朝的权位重,在国公府做事自然禁忌颇多。

      今日侯着的不是旁人,乃是国公府未来的主子,国公爷唯一的子嗣,郡主郑檀。

      ......

      他们运气算得上好,不久之后便听到一声马嘶。

      马蹄踩雪的动静越发的大,片刻便到了近前。

      “吁!——”

      化开雪之后,积水的地面已不大好御马。她来时很快,使了力气一勒缰绳,马匹前蹄忽起,后而落地,方才安稳停下。

      管事的同下人一道儿,早早跪下,给她见礼,“恭迎郡主,郡主归安!”

      “嗯。”

      马鼻子中哼出白气儿。郑檀下马,握了缰绳,轻拍马头。

      这趟它跑得累了,可歇上些日子。

      “牵下去吧,喂好些。”她一语毕,便有下头的人接过缰绳,领命下去办事了。

      “父亲呢。”

      吴管事起来身,拍拍身上的雪水,衣衫上印出一块块湿处,双膝两处最为明显。他道,“国公爷也在等着郡主呢。”

      郑檀颔首。

      看来事情颇急。

      她迈腿进门,着手解开玄色披风,也留下一语。

      “下次就不必跪了。”

      吴管事一怔。回过神来,郑檀已进府上去了。

      ......

      郑国公府,开朝功勋,到此已经三代。郑乾之为第三任承袭国公位的郑家子孙,统管京畿道驻防。

      半月前,京都西道之上郑乾之意外坠马,便一直在家疗养至今。

      职位之上的重事,只得由郑檀帮着去办了。

      这次他召郑檀回来,有些情急。以至于要她夜半跑马,从京畿道西赶回来。

      “父亲,女儿回了。”郑檀轻叩门扉,站在门口静候里间的声音。

      “进来。”郑乾之放下手中执笔,道。

      郑檀推门而进。见女儿一路风尘,雨雪加身,宽袍之下已有大半湿透了,印出的颜色很深,他眼中划过些心疼,又极好的掩饰起来。

      “平安回来就好。事情如何了?”

      “水患未曾危及京畿道的布防,布防只需加固即可。只是......”郑檀欲言又止,垂下眼眸。

      “只是什么?莫要吞吐。”

      “只是京畿道驻防之地,已是民不聊生,水患一来,家不成家,田不留田,黎民百姓生计已成大难。”生于乱世,战乱刚歇,旱水皆至,不是个能好活的时局。

      如此时候,朝廷该派人带粮前去赈灾才是。可惜了,朝廷战停至此,百废待兴,都还未有什么明确的举动,更不必想还有会专提此事议之。

      “檀儿,外事莫管,只做好自己,方能明哲保身。可懂了?”郑乾之还坐在太医院送来的木轮椅之上。活这大半辈子了,也难得赋闲在家,竟是在这轮椅之上。他有些替自己唏嘘。

      郑檀躬下身子,“明白了,父亲。”

      “回来便歇息几日吧。”半个月的日子过去了,他已逐渐习惯了轮椅这个玩意儿。

      他转了转轮椅的轱辘,又想到一事,便提点道,“有空可去瞧瞧宫里那位,近日据说是病了,不大好。说起来你与她还有婚约在,婚约未除,去瞧瞧她也是应该......”

      “父亲说什么?她何时病了?”郑檀蹙了眉,一双可剪秋水的亮眸,便显凌厉了。

      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

      “宫里的事,为父不知。你若真担心,便自己去瞧瞧罢。”

      “好。”

      “......”这应得倒是快。

      *

      郑檀是往日郑国公府的世子。这个身份从出生开始,一直跟着她到十四岁那年。

      再之后,世子成了郡主,许多事情都变在一夕之间。可她同那咸姳公主的婚约却是还没解的。

      用坊间的话来言,咸姳公主还是她郑檀的。

      旁人抢都抢不去。

      她与咸姳公主的婚约,自咸姳出生足一岁之日起,便在了。还是当年先帝下旨,亲自定下的亲。

      郑檀回府时已是晚间,作为外臣,宫门本是进不去的。但好在,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女子,彼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娘娘曾给过一个恩典。

      ......

      外间又下起雪来,胜似鹅毛,飘扬下落。

      宫门侍卫依律将她的车驾拦下。

      等车驾到了近处,仔细一瞧,“原是郡主娘娘,此番是往哪里去?”

      郑檀近卫,名养祥。养祥瞥他一眼,回道,“掖永宫。”

      那侍卫堆了笑,朝后道,“开宫门!”

      又是掖永宫,明明就是一冷宫,可这郡主娘娘每每进宫,皆是去掖永宫瞧那位呢。那敢情好啊,可再同掖永宫的小宫女要些钱财过来!

      掖永宫的,剩下不多的人,都是盼着国公府的郡主过去的。他不敲一笔都对不住这郡主娘娘辛苦来这一趟了。

      侍卫心里欢喜,开门也利落不少。

      ......

      掖永宫的路,养祥也熟,即便风雪大,也是识得的。郑檀回府原也是风尘仆仆,半湿的衣衫也没来得及换,这便赶着来了。她头上的伞,自有养祥仔细撑着。

      “郡主,为何不明日再来?”他心有疑问。如今四下无人,是可问出来的时候。

      郑檀快步走着,天色渐暗,养祥就着夜色看去,在她面儿上已看不出是个什么颜色。

      “她等不起。”

      养祥默声。

      也是。没了郡主,那位在宫里是什么也算不上的。

      不过......大抵也就那位有这本事,叫郑檀冒着风雪,夤夜赶去。郡主可是连夫人那里都没来得及去请安,歇也未歇息过,便来了。

      若不是她那匹“松纹马”在回府上时已经牵下去喂养,她哪会坐那慢得很的车驾过来。

      掖永宫地处偏僻,该是算作宫中有名气的冷宫了。先帝在世时定下与国公府的婚约,与现在的国公爷长谈一夜,当即便给只有一岁大的陆娆许了封号。

      咸姳公主说什么也是个有封号的公主,在宫中总得有个宫殿待着,不然哪成体统。这才有了之后咸姳公主陆娆搬进掖永宫这一事。养祥跟在郑檀身边多年,她孩提时代开始,养祥便被国公府买下,用以保护小世子。

      那时郑檀还是男儿的衣着身份。而他大了小世子大抵十岁。

      她自小是个不大爱说话的,除了同掖永宫那位一起时。

      “郡主小心脚下,宫巷滑的很。”她走得这样快,又是在落雪的天气。直教养祥忍不住提醒。

      郑檀恍若未闻,脚步不停,却道:“今日回来的急,忘带了匣子,你明日去取一趟。”

      里头装着给陆娆的东西,今日父亲的令下的急,登时便上马赶回了,来不及去帐子里取。瞧那形式,近期也回不去京畿道西,东西还是要带回来才妥当。

      养祥快快应下,“是,郡主放心。”

      “嗯。”

      *

      远远瞧着,掖永宫烛火昏暗,难比另一侧灯火通明之景。

      郑檀已快到殿前,眼盯着殿内甚弱的烛光,叹了声。

      “郡主,到了。”

      “嗯。你在外头候着,宫里的宫女不许放出去。有就先拦下,等我回来处置。”宫中可不太平。即便陆娆之前已在此生活了整整十五年。

      她依旧信不过这宫中的任何人。

      郑檀进殿,熟门熟路,不需指引。掖永宫外间也没有宫女守着,初初看便似无人一般。走到近陆娆寝殿,总算叫她听到了人声。

      “热水不够便再去井里打,烧上去。公主万不可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快去!”

      “快些,再去换热水来。”

      她听得出里面人的声音,是则冬。

      等也未等,郑檀掀了珠帘门布便进了公主寝宫。

      则冬见了人,真似见了救星,甩下手的软布,扑腾的跪下来。

      “郡、郡主......您来了,您、您看看我们公主,她烧得厉害,前头还能同奴婢言语一两句,现下已是、完全没有意识了。”

      “您、您来了,您来了便好了,救救公主,她......”

      郑檀走过则冬身侧,前去榻前瞧人。

      榻上之人,一张秀气的小脸烧得绯红,唇上因着缺水的缘故,可见的发白,唇上也起了细皮。活生生一个垂死之人的模样。

      这才几日,便成了这样样子?!

      走得时候,不是说还活蹦乱跳的?

      拳头捏得她指根发白,郑檀责问,“太医呢?”

      “太医......请过了,请不来......”则冬说这话支支吾吾,其中显然是有隐情。、

      “再去请。”郑檀现如今不想同她深究缘故,忍了忍,坐在榻前盯着人,“你,拿水给我。”

      谁知则冬一下哭出声来,嘶哑道:“郡主,不是奴婢不请,皇后娘娘说了,公主这是自作自受,不由得给我们掖永宫请太医。”

      烛上啪嗒一声响。

      烛火跳了几下。

      郑檀的脸色冷的难看。

      烛火离她不远,一抬手便拿到了。郑檀执起白烛,垂眸可见其上滚滚热油,她一抿唇,将手腕一斜。

      烛上的热油全然淋在她的左手之上,顷刻间可见到她白皙的皮肤上起了红,颜色渐渐深下去。

      “这个由头够不够?”郑檀反问。

      则冬颤着声音,泪滚着下来,“够......”

      “那再去请。”郑檀眼神慰了她,声音却硬的很,“有我在,她不会有事。同养祥说一声,是我的意思。”

      “这次,你亲自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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