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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   “你和吕颜不见了,他们却冲进你父亲灵堂,质问我是不是要反悔?他们还诬陷你,为了报复他家,拐走了吕颜,若吕颜有个三长两短,定不会放过我们母女。我与他们争辩。你四婶,她,她……”母亲说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想到母亲受到的折辱,我不由自主地咬破了嘴唇。
      “我找不到你,又不知你们去了哪,既担心你,又担心吕颜。他们怎能如此?当年,你父亲可怜他家庶出,分家时无房无产,后来又成了孤儿寡母,才让他们住进老宅的。可如今,他们倒要算计我们。”母亲越说越激动,即使坐在凳子上,整个人似乎都摇摇欲坠。我急忙起身,跪在她身前,含泪扶住道:“母亲,您不要自责,更不要着急。老家的房产、田契,女儿都保存的好好的,会有办法的。女儿向您保证,女儿一定会守住父亲留下的产业。但如果您倒下了,女儿可真的无依无靠了。”
      母亲捧起我的脸,颤颤的说:“好孩子,母亲不会倒下的,今天是你父亲七七,明日你父亲还要落葬,母亲不会倒下的,不会的。母亲还要看着你出嫁,嫁个好人家,夫妻和美,子孙满堂……”说到这,她已泪流满面。
      哭完今日的委屈,我们相互搀扶着,回到父亲的灵堂,母亲跪在父亲灵位前,安静祈祷。而我已下了决心,明日,无论谁出面劝说,我都要亲自替父亲摔盆打幡,让四伯母死了这条心,即使我继承不了老宅,她们一家,也要从老宅中搬出去!
      下半夜,药房伙计送来药,我亲自熬煮,药送下去,阿爷的呼吸逐渐平顺了。
      清晨,鸡叫头遍,吕楚、吕颜已穿好孝衣来到了灵堂,母亲皱起了眉。我凑到母亲耳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母亲的表情从伤心变成了担忧,低声问我:“可宗祠那边?”我细声道:“一切都是四伯母自己说的,母亲从未见过大宗伯。”母亲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即时懂了我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对我点头。
      辰时,宅里聚集了许多人,一个清瘦的长须老者被两个子侄扶着,进了灵堂。他敬香后,就座到了上首,清清嗓子,道:“今日七弟出殡,执灵打幡的是老四家的十哥……”
      “等一下。”我跪在了老者面前。
      先祖吕公,共有三子,长房一族,久居故里,耕种读书,四时祭扫,传承家脉。二房一族,善于行商,走南闯北,沽货售卖,获利颇丰。三房,也是父亲这边,则以诗书传家,虽前两代仅为秀才,但到父亲这里,及第登科,官至尚书,光耀门楣,成为整个家族的荣耀。以前,大房、二房每年都会让子弟进京给父亲请安,探望我与母亲,一派亲亲睦族作风。但我与母亲凄惨归乡,他们不来祭奠也罢,今日出殡,还要当着父亲的面,与我们争产,真是枉顾了骨肉同胞这四个字,与豺狼虎豹无异!
      “宗伯,父亲膝下无男丁,仅有我一个女儿,若今日我不为父亲执灵打幡,岂是不孝?”我此话一出,整个房间安静了。
      好半天,宗伯一脸不悦的道:“哪有女儿家执灵打幡的?女儿家终是要嫁人,冠以夫姓。不可,不可,还是由……”
      我再次打断了大宗伯:“宗伯,子箩无兄无弟,就如您所说,将来终是要嫁人,这祖产,始终是姓吕,您就同意子箩为父亲尽孝吧。”
      大宗伯听我言,双眼一亮。
      比起四伯母任何承诺的,“余者归宗祠所有”,恐对他更有吸引力吧?
      “喔,这个,大伯要与其他几家商议一下。”大宗伯假装矜持道。
      其他几家也开始窃窃私语。
      四伯母得到消息,不再顾及自己身份,闯进了灵堂。
      “他大伯,吕家在这乡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让一个女子执灵打幡,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我们四房,可是与他们家同气连枝的。”四伯母站在吕博申身前,一脸“据理力争”的表情。
      人群中一个声音道:“同气连枝?不见得吧?嫡庶终有别,他四婶,你说话也要有个分寸。”
      我内心冷笑道,果然,豺狼就是豺狼,只要我稍稍抛出一块肉,他们便翻脸不认人。
      四伯母睚眦欲裂,却又无可辩驳,只得低声下气的恳求吕博申:“他大伯,你是宗伯,就要为七弟做主。他虽获罪而死,可生前却没亏待过吕家,你忍心他无后而走,到地府也不得安生?”
      跪在地上,我真想站起来扇这个老虔婆两个巴掌,她还好意思提父亲。可现在不是时候,我悲愤的扬头,问道:“四伯母,您今日是怎么了?净说胡话。我这个大活人在眼前,您看不到吗?”
      “亲戚”们发出一阵嘲笑。
      四伯母面露怒色,吕楚面露羞愧,想拉着吕颜逃出灵堂,却被四伯母拦住。
      “你个窝囊废!跑什么?他是你亲亲的七叔,轮不到其他人指手画脚!今天我话撂这了,我们三房的事,不劳动你们两家。你们请回吧!”
      说着,就推着吕楚去抢灵牌。
      吕博申大叫一声:放肆!然后道:“老四家的,你难道忘了,你家公公临终前说过的话?那我就来提醒一下你,吕子行要入族谱,就不得与他弟弟争产。吕子行可是在祠堂,当着众亲族答应的。而我们吕家,也是因为这个,才认了他。喊你一声四弟妹,是看在三叔公的面子上,可不是因为你是吕子行的媳妇!”
      听到此话,四伯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呀呀大哭,边哭边道:“吕博申,你个老东西。见财起意,要占我三房的产业,还这么明目张胆。没天理了,没天理了,我要到三老那里去告你,我要到县衙老爷那里去告你。你个人前做人,背后做鬼的老插秧子。”
      不等吕博申发话,族中两个壮实的青年人上来就拖在地上撒泼的四伯母。四伯母眼见要吃亏,一骨碌,跑到母亲脚下,跪着道:“弟妹,我的嫡亲弟妹。昨日是我昏聩,冤枉了子箩。吕颜不见了,我不是急昏了头,所以才对你不敬,你打我,骂我,我都愿意。可我们三房的产业,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母亲拨开了四伯母的手,道:“嫂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四伯母用破裂的声音嚷道:“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让楚儿给七弟摔盆打幡的。”
      母亲冷冷道:“是我不贤,未为吕家诞下男丁。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夫君的丧仪,全凭大伯做主。”
      四伯母大喊了一声“不!”字,就朝母亲的脸庞抓去,我惊得急忙起身,想要护住母亲。母亲却扬起手,一个嘴巴子结结实实的落在四婶脸上,响声之大,是我始料未及。
      乱哄哄的灵堂,因为这个嘴巴子,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
      母亲起身,站在父亲棺木前,道:“今日,是我夫君出殡。众亲族来祭奠,是我夫君的福气。”说到这,母亲看了一眼吕博申,吕博申目光闪烁,母亲接着道:“我替夫君谢谢各位亲族。”说着,母亲俯了个身,算是答谢了他们。
      “我与夫君结发三十年,仅得一女,实有愧于吕家。可夫君仁义,从不提纳妾之事,即使我选之人,夫君亦把人赶出。子箩年幼,夫君就有意招赘夫婿入府,可总担心亏待了子箩,高不成低不就,才未定下。如今,夫君突逢大变,子箩理当尽孝,才对得起夫君一片厚爱之心。”
      听母亲说到这,吕博申已眯缝起眼,我知道,今日,若不合他的意,不仅我与母亲要受辱,父亲也是断然下不了葬的。
      “但话又说回来,今日时日,不说他日光景。我可以告诉诸位,离京前,我已修书回太原,我本家叔叔,尚有三位成年子孙,承蒙叔叔不弃,愿把子箩迎为长孙长媳。”
      母亲的话不但镇住了吕家人,也将我弄蒙了,我要嫁给洛淩哥哥?
      父亲虽遭了难,可母亲母族仍不可小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柰林叔爷仍是太子的师父,他们要欺辱母亲,总要掂量一下,一旦太子登基,王氏又将有几十年的风光。母亲占着宗族嫡女的身份,若被一群乡野欺负去了,那王氏的脸面何存?
      我与母亲目光微微一对,我便决定,无论嫁不嫁洛淩哥哥,三年孝期,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应付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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