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万川秋池

10、改变

　　方回虽然瘦，但平时极少生病，身体底子好，感冒药吃下去睡一晚倒是好了不少，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也没昨天那么沉了，虽然脚上还是有些酸软无力，但感觉胃口好了不少，他在去酒店餐厅的路上有种饿得能吞下一头牛的感觉。

　　方回要了份小馄饨，刚坐下岑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昨晚挂断电话后方回就吃药躺下了，在感冒药起效前将岑末那番话仔细捊了一遍，他一向觉得自己在处理问题上是个理智的人，却也觉得一声不吭的出差和单方面冷战的的态度有些过于轻率和意气用事了。

　　虽然心里仍旧有些意难平，但岑末确实也没说错。

　　在他们这段感情里，从方回主动放弃自己熟悉的一切孤身来到北方，他的主动让他在这段感情里变得格外小心翼翼，总是处处委屈自己，生怕自己要得太多把人给吓跑了。

　　他迫切的希望岑末能多爱他一些、多在乎他一些，不自觉的就在心里给岑末估了分，当得到的那个分数没有达到自己预期时，失望便占据了高地。

　　因为太过小心翼翼，所以即便心中的期许没能实现，他也强迫自己不要计较，久而久之就囤积成了怨气，乔楠的出现就像是一个豁口，引得这些怨气瞬间爆发开来。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小吵小闹也不少，每每和好后却从没像这样互相剖白过，他们是彼此的枕边人，心中所想却南辕北辙。方回不由想，即便没有乔楠作引信，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会在某个时间爆发。

　　方回这次没做过多犹豫的将电话接了起来，岑末的声音立时从听筒里传过来，“感觉怎么样？药吃了有好转吗？”

　　“嗯。”方回淡淡的应了声。

　　“起了吗？”岑末问。

　　“嗯。”

　　“早餐呢？”岑末问，“吃的什么？”

　　“小馄饨。”方回用瓷勺搅了搅碗里的馄饨说。

　　“这么早？”岑末啧了声，“出差怎么比平时上班起得都早。”

　　方回的视线扫到餐厅门边的时钟，呵了声，“你不也比平时起得早么。”

　　“我那是睡不着。”岑末说。

　　方回：“……”

　　“我想你了。”岑末又说，“一个人躺床上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方回没吭声，岑末平时极少说这种表达个人情感的话，他说两个大男人说这些太肉麻了，即便说也是在办事儿的时候。

　　无声的沉默，方回没有回应他，岑末也没再继续。

　　半晌后还是岑末率先开了口，“你哪天回来提前跟我说，我去机场接你。”

　　方回张了张口正想说不用，耳边猛的想起岑末那句“你不跟我提要求我就觉得你不需要”，舌尖陡然一转，从鼻腔里轻轻嗯了声。

　　方回还在单方面的冷静期，岑末却好似换了个人，从早到晚的微信消息就没断过，热络程度仿佛回到了刚刚热恋的那段时光。即便如此，方回仍旧很冷淡，微信偶尔回一两条，视频电话还是照接，不过基本都是岑末在说话，他只偶尔凉凉的应两声。

　　许是这一次闹得比较狠，又或许是两人那番交谈起到了些作用，抑或这次方回罕见的出差让他产生了某种不确定的危机感，岑末倏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让方回很不习惯。

　　这次的展会活动办得很成功，临回去的前下午公司行政把几人的机票都买好了，结果原计划一个礼拜的出差行程临时做了调整，急匆匆改飞到了另一个省。

　　“明天几点的飞机呀，我去接你呀。”

　　方回正将衣服一件件叠好了往行李箱里放，闻言抬眸扫了眼靠在枕头上的手机，岑末祼着上身坐在茶几边的地垫上，面前摆着两个外卖餐盒，正一边吃一边跟方回聊天，语气里的兴奋听起来不像作假。

　　“不用了。”

　　“哎，你是不是又口不对心了？”岑末从外卖盒里抬起脸，眼里满是闪着光的笃定，“你想我来接就直说，跟我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最近公司不忙，假好请。”

　　“真不用……”

　　“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呀？”岑末忙打断他，凄凄哀哀的道，“你要我怎么做你给指条明路，我真琢磨不来。”

　　方回放衣服的动作一顿，半晌后叹了口气，冲屏幕那头的人说，“领导临时让我们组去另一个省，明早天不亮就得飞，所以明天不用你接，你也接不着。”

　　“！！另一个省？”岑末有点懵，“不回家啦？”

　　“嗯。”

　　“这破公司怎么这样？”岑末拧着眉一脸不爽，“破领导有病吧，我诅咒他明年一整年都独守空房。”

　　方回：“……”

　　“这次又去哪儿啊？”岑末又问，“去几天？”

　　“海南。”方回将行李箱盖好立在一边，“上面没说。”

　　那就是归期不定呗，岑末垮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点点头，“你这难得出一次差，一出就没完了。”

　　方回以为他是在埋怨，不悦的蹙起眉，“工作需要，你能理解就理解吧，不能理解就算了。”

　　“我理解呀！”岑末看他不高兴了，忙道，“工作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觉得咱们好像挺长时间没见了。”

　　方回神色一暗，心说怪谁呢，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习惯于将心事掩藏在心里，一时间还有些改不过来。

　　“咱们好像还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呢。”岑末重新捡起筷子扒了口饭，“明儿就七天了。”

　　方回抿了抿唇，是了，即便是过年回家，他们也总是初三四的就从家里过来了，眼下手这种情形还确实是头一回。

　　岑末喉结一动，啧了声又说，“挺不习惯的。”

　　方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样的对话是他们以前从未有过的，这样的岑末让他觉得颇为陌生，但理智上又觉得这才合乎情理，情感上那根崩紧的弦就有点松懈了。

　　方回张了张口想说应该没几天就回了，可理智上又不太想开这个口，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只是这一次的小心翼翼从默默付出变成了自我防备，他担心一出口他们之间又会回到从前，好像那个凡事妥协忍让的言回又出现了。

　　他们谁也没再开口，岑末说完等了几秒见他没反应就埋头兀自吃起了饭，良久后方回率先打破沉默，“海南穿不了棉袄和羽绒服，明早我放前台邮寄回家，你记得收。”

　　“唔。”岑末点头，“到那边穿的衣服没有吧？我给你寄也来不及，你自己买两套换洗的，”说罢眨了眨眼睛，“我给你报销。”

　　方回下意识摇头说不用，完了又有些后悔，这也算是岑末同他表达情感的一种吧，自己总是拒绝到头来他是不是又觉得他不需要了？

　　想想方回又补充道，“已经买好了，晚饭接到通知的时候跟同事一起去买的。”

　　“行吧。”岑末喝了口汤一边收拾桌上的餐盒一边说，“那边太阳大吧，记得搞搞防晒什么的，你那么白可别给晒黑喽。”

　　“黑就黑呗。”方回漫不经心的道。

　　“黑呀白的倒是没什么，别晒伤了就行，”岑末站起身，凑近了拿着手机往外走，“听说白的人比黑的人更容易晒伤。”

　　方回啧了声，没忍住脱口道，“夏天的时候我在外面搞展会活动晒了一个月你也没说这些。”

　　“啧，那时候不是不懂事么。”岑末似是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视线有些闪躲，半晌后叹了口气，“我确实对你关心不够，给我个机会，以后不会了。”

　　方回抿抿唇沉默半晌，“再说吧。”

　　岑末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最后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明天不是早起么。”

　　方回嗯了声，等了一会儿见岑末似乎并没有要挂断的意思，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后果断给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