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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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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落霞镇上大部分酒家都关门歇业了,摆摊的小贩也早早回家,只有零碎几个卖汤面的还亮着一盏灯。
从巷子口走出来一个穿着鸦青色绸衣的年轻男人,只见他手里握着一杆灯笼,不紧不慢地走在青石板上。
今晚无月,厚重的乌云挡住了月光,只剩下手里的灯笼照着路,只见这莹莹烛火将这男人的脸照亮了大半,是个极其出挑惑人的皮相,眉眼俊美。
单妙一踏入落霞镇,红招就知道了。
本以为单妙是来找他问魔气的事情的,他一回来还没歇息就将酒菜备好,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影,心里耐不住,才冒险半夜往老罗那边跑。
如意酒家早就歇业了,可因单妙那间包间的灯还亮着,老罗散了底下的伙计让他们去歇息,自己坐在大堂里打盹,防着单妙他们半夜要什么吃食。
看见红招进来的时候,老罗揉了下眼睛嘴里念叨着单妙在包间,又撑着脑袋继续睡。
红招自进来就觉得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等推开门发现包间里空无一人,桌子上的青梅子酒还在,彻底冷下下脸下楼找老罗:“单妙他走了?”
老罗迷糊:“没走啊,不是在楼上和他师兄喝酒来着的吗?”
红招夺门而出,单妙不是不告而别的性子,哪怕喝完酒离开也会和老罗说一声,他早就心心念念着老罗酿的青梅酒,没道理那坛酒还剩大半。
唯一的理由就是单妙遇见麻烦了。
红招按耐下心中的担心,将妖力散出去覆盖整个落霞镇,都怪他太大意。以为落霞镇在千径山脚不会有妖邪作祟,没想到还真有不长眼的,敢动他的人,红招眼里涌过一丝狠戾。
走至半路就闻到一股子奇异的花香,红招猛地停下来看向河边那株开放的茂盛的桃花树,枝叶繁茂,花瓣红似滴血,树身笼罩着一层淡粉色的妖瘴。
“哪来的桃花?”红招走到树下,刚想查看,就被从树上掉下来的东西差点砸到。
红招看着地上一本书形状的东西,弯腰捡起来,封面上的字迹潦草狂放,写着胡说八道四个大字。
摸着质地像极了人皮,红招有些嫌弃想翻开却丝毫掀不起一页。
“哦,有趣竟是个高级的困灵阵。”红招左手心突然冒出青白色的火焰,“既然我打不开不如试试看能不能烧掉。”
那本书毫无反应,红招怪哉:“难不成这本书没有书灵?还是看不起我这青幽火?”
九尾天狐一族历代相传的圣火,可灼尽天下万物。
“那要不试试这株桃树?反正我闻这桃花瘴就不舒坦。”红招嘴角上扬便伸手将青幽火弹到桃花树上。
“你敢!”红招闻言懒洋洋抬头,看着站在树上双手叉腰的男童,眉目秀丽,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
“小妖,我又何不敢?”红招伸手隔空捏住男童的脖子,“不让我烧树,不如杀了你如何?”
男童被掐的喘不上气,白嫩的小脸上立马红胀一片。
桃生费力地低头看着眼神冷戾的男人,他脸上神色不似作假,露出尖尖的狐狸耳朵,张开獠牙,似乎下一秒就要杀了他。
“你若是杀了我,就永远救不回那两人。”桃生扒着那只手费劲道。
红招眯着眼却不放手:“这么说真的是你干的?”
桃生喘不上气:“放…快放手。”
红招摆手将人扔在地上,又挥袖甩出青幽火困住他。
“他们人在哪?”
桃生捂着脖子咳嗽,两只大眼睛里溢满泪水可怜兮兮看着红招,后者冷哼一声丝毫不为所动:“人在哪?”
桃生委屈巴巴指着被扔在地上的那本书:“在那,在那,我又没说不告诉你,你对我这么凶干嘛!”
“你把他们困在这本书里?”红招转头瞪向桃生。
桃生怯生生往后缩了缩:“算是也不算是。”
红招手里握着那本书凶狠地看着桃生:“要怎样才能将他们放出来?”
桃生一脸狼狈地缩在树下,眼窝青了大半,嘴角带血地抖着身子,一旁的桃树感知他的情绪,也害怕的枝叶乱颤。
“书写完了结局,他们自然可以出来。”
红招眯着眼睛,手里簇出一团火焰威胁道:“说清楚。”
“你不是也看到了,这是本书,里面所有的内容都是需要活人来书写,一直写出结局就可以出来。”
红招:“要是没写出结局呢?”
桃生挠了挠头似乎认真想了想:“好像很多年前有个卖狗皮膏药的郎中不小心落入我这阵中,他在书中好像是个写书的,本来他的结局就是写本书就能出来。”
“不过这人资质实在是太差,一本书都写不出来,大多都是写了一半就坑了,所以至今都还没出来呢。”
“这本书如何打开?”
桃生怯怯道:“外人无法打开……”
红招将手里的火焰朝桃树靠了靠:“嗯?”
桃生忍着肉痛立马转口:“也不是不…不可能。”
“打开。”
桃生一脸胆怯软弱丝毫不敢反抗红招,伸手细弱的手臂犹豫半天才划了一刀,将血滴在那本书上。
“就你这软蛋样还出来祸害人?”红招看着书灵,同为妖怪,还第一次见到这种懦弱的。
桃生有些不服:“又不是我要困住那两人,我从书中一觉醒来就在这了,睡了百年自然饿了,书中瘴气一散谁知道能收进来两个修道的!”
红招不屑:“你那桃花障有什么用?”
桃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仍然装出一副惧怕的模样。
红招一面翻开书一面思索着桃生的话,这小书灵说他自己不知道怎么来到落霞镇,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将它放进来准备来对付谁的?
“将军的白月光。”
“娇蛮王妃带球跑。”
“傲娇皇帝的宠妻日常。”
…………
红招看着目录上的字目光呆滞,过了会才拿着书目光复杂地冲桃生道:“你这书上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桃生迎着红招的嘲讽撇撇嘴:“那时候大家都喜欢看这些嘛。”
“那我朋友他们在哪!”红招深吸了口气忍着强烈吐槽的冲动问道。
书灵指着书翻了几页,在一张用红墨大写着风华美人录的那一页停了下来:“诺这上面画的是不是你朋友?”
红招看着上面画的人确认是单妙,又瞄见了一旁的注解。
他身世低贱却又美艳倾国,当爱情之门向他打开,究竟是风流于世却又爱他入骨的纨绔王爷,还是对他一见钟情被他所救的痴心帝王。
论美貌清倌与风流王爷和痴情帝王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你确定这里面是我朋友?”红招看着那几行字顿时感到气血翻涌,顿时气的指着桃生的手都在抖,他是里面的哪个?王爷还是帝王?”
桃生看了一眼又有些同情道:“好像都不是,他…他是那位金陵清倌。”
红招:“………”
“你他妈说什么玩意?给我立马改身份…呸放他出来。”红招气得要杀了桃生,拎起他的衣领恶声说。
“我…我真的没有办法…”桃生委屈地汪着两只大眼睛,“书本就是一个困阵,从某种角度也算一个法器,我只是一个书灵又不是它的主人,我没能力打开啊。”
红招想到特意将书放在落霞镇的背后之人,脸上表情更加僵硬:“那它主人在哪?”
桃生嘟囔一句:“我也不知道,那人与天书立下契约后便将我丢在一个宝库里,从来没拿出来过。”
红招额头青筋跳了跳:“你可知那人的名字?”
桃生费力想了想:“好像是个女人…叫什么…什么秦清来着。”
红招:“………”
“你说你是被人放在这的?”红招狐疑地看向桃生,“秦清是你的主人,你之前一直待在她的宝库里?”
桃生用力点头,神情不似作假。
红招按下心中的惊疑,这普天之下有谁能从秦清手里往外偷宝贝。
单妙说他师父这几年渺无音信,难不成是真的出了事!
想到这,他心里浮起一阵动荡,他在落霞镇这些年久不外出,对外界的消息知之甚少。可身为大妖的警觉还在,联想到这次出去调查的魔气,竟然从秦清失踪中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那你更要放他出来,你可知道你关起来的是谁?”
桃生傻乎乎问:“是谁?”
红招古怪一笑:“正是秦清的亲徒弟。”
桃生愣住,过了半晌才咽了咽唾沫,欲哭无泪地说:“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红招见他失魂,也不想多管这个没用的小妖:“你刚才说只要写出自己的结局就能出来,那他们俩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吗?”
桃生摇摇头:“书中的人自然不能知晓结局。”
否则那卖狗皮膏药的郎中也不会被困在书中近百年。
红招好整以暇地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那你作为书灵肯定知道吧。”
桃生惊恐往后退了退:“你想干什么?”
红招笑容更深:“你既然不能将他们放出来,不如将结局告诉他们,好让他们快点出来。”
桃生急忙摆手:“我不能…也做不到。”
“那你就去告诉他们写完结局就能出来这个法子。”
桃生还是摇摇头。
红招捏着袖子弹落上面的一片花瓣叹息道:“听闻秦清最疼她这小徒弟,从小到大娇惯着,什么天地灵宝都能给她这小徒弟。”
“你说要是等他出来知道你是他师父的灵宝,还将他困在书里当什么鬼清倌,他会不会将你要过来扔进万燃炉里直接炼化?”
桃生害怕地望着红招,眼里浮着挣扎的神色。
红招将他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又添了把火:“你可能不知道,我这朋友脾气最暴躁,你听说过明尘剑吧?”
桃生点点头,那是可斩尽妖佞的名剑,一剑可劈山海,一剑可斩万邪,一剑可平天下不平之事。
红招眯着眼继续瞎编:“明尘剑就曾惹单妙不高兴,被扔进万燃炉里,炼化了足有七七四十九天,直至化为一滩铁水,你想想你能比得过明尘剑吗?”
桃生:“………”
“这下知道害怕了吗?若是让单妙知晓了你将他关进书里,甚至变成了一个小清倌,你说等他出来该拿你怎么办?扔进万燃炉里还是直接……”
“好了好了,我…我进去告诉他们就是……”
红招见他这幅瑟抖的样子才拍着他的后背笑着说:“还算知趣…”
而这个叫桃生的小童却在低下头的瞬间,脸上惧怕的神情瞬间消失,反而嘴角隐隐上扬露出一个隐忍得意的笑容出来。
书中,此刻融了明尘剑的败家子单妙正站在大殿之中。
“阿容,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皇帝声音温和清漱,如泠泠石上泉,听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单妙还来不及吐槽阿容这个称呼,就又听到皇帝道:“自从被你救下后,朕这些年梦到的全是你小时候的模样,背着满身是血的朕去找大夫。”
“阿容当时你为什么不怕?”
单妙心里骂着他怎么知道郁容的想法,但也耐着性子回道:“不是不怕,只是我怕你会死。”
皇帝笑着咳嗽几声:“阿容你别离朕那么远,靠近些让朕好好看看你。”
单妙有些不情愿地挪步过去。
皇帝见他站在床边一把拽住他的手,让他坐在床上:“朕之后派人去寻你,可你已经不在那个村子里了。”
单妙想了想:“我爹为了躲赌债带我逃跑了。”
皇帝伸手摸上单妙垂在胸前的头发,面容温柔深情:“阿容这些年朕一直在找你。”
单妙心里撇嘴:“你要是真的一直在找,郁容还能被卖入风华楼?还有别以为他忘了在花楼里,你身上的杀意。”
“好在朕现在终于找到你了,阿容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朕?”
单妙甩开皇帝的手冷声道:“我是男人。”
皇帝被挥到空中的手一滞继而神色如常笑着:“朕不介意。
单妙神色认真:“可我介意。”
皇帝愣住,目光幽幽看向郁容半晌才落寞地挪开眼光。
“阿容你不想留下陪我吗?”此刻皇帝连称呼都变了,好像只要从朕变成我,他就能从帝王变成一个喜爱一个人的普通男人。
郁容成为他的软肋,让他整个人变得浑身破绽,满身柔软,连语气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求。
他一开始见面有过犹豫是否要杀了郁容,他作为皇帝不能拥有软肋,可阿容生的那么好,还再次救了他,他舍不得狠不下心了。
单妙果断:“不想。”
皇帝:“是朕不够好吗?”
单妙心里翻了个白眼,神情带着几分为难:“我迫于无奈身在风华楼,可我喜欢的是女人,身上又香又软,胸前又大又白的那种。”
皇帝:“……”
大殿上顿时寂静无声,空中浮着一层厚重的尴尬,守在外面的侍卫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能后退下才好。
皇帝一时间也神情难辨,单妙则一脸真挚不似作伪。
两人半晌无言,最后还是皇帝败下阵来,无奈叹了口气,像是宠溺般将单妙耳边一缕头发拨到耳后:“阿容,这种话我只想听到一次,你以后莫要开玩笑气我。”
单妙:“………谁他妈气你了???”
单妙不死心拍着胸脯保证:“我真的喜欢女人。”
皇帝脸顿时黑了下去,捏着单妙的下巴捂住他的嘴,言语冷戾:“够了,朕不想再听!”
“阿容你肯定是病糊涂了,来人带阿容下去休息,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出。”
单妙不知是不是风寒还未好,脑子有些浑浑噩噩地想:“这小皇帝竟然玩囚禁?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月上中空,银辉扫了一地,单妙百无聊赖地数着檐下的牡丹瓣,闻潜翻进院子里,便看到一地被蹂躏的名贵牡丹,顿时穷酸病犯了,恶声恶气:“你糟蹋它们干什么?”
单妙抬眉就看见闻潜一身黑色劲装坐在屋檐上,长腿垂着,冷着脸骂他。
“小皇帝竟然想玩囚禁这一套,我不能一剑砍了他,毁他点花怎么了?”单妙看着几乎要融入夜色中的人发问:“你怎么来了?夜闯皇宫还这么悠闲?”
闻潜不在意伸手:“过来,我带你出去。”
单妙走到墙边拽住闻潜的手,一跃跳到墙上:“怎么回事?你想劫人,搞这么刺激!那我们快走,小皇帝来了就不好了。”
闻潜:“他不会来,西北那边出了点事,他得通宵忙活。”
单妙揶揄:“你干的?”
闻潜没有回答反而道:“走吧,今晚花灯节来带你出去逛逛。”
单妙欢快地跳下墙,冲闻潜挤眉弄眼:“走走,我还没见过人间的节日,你不会特意来带我出去看灯吧?”
闻潜冷冷一笑:“哼!你要是还想去就闭上你的嘴!”
单妙看着走在前方的少年,月色正浓,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正一步一步踩在他的影子上,忽然一笑地追了上去。
金陵十二道上,处处人潮拥挤。
每处酒家前都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临街道上的站满了各色摊贩,还有各种耍把戏,一时间十二道上,火树银花,千灯绽放,热闹至极。
单妙手里拿着做成各色花瓣样的糕点,一边吃一边分给闻潜叹道:“山下的生活果真热闹,就连这一个幻境中的景象也令人惊叹。”
闻潜拿起糕点不放心嘱咐:“你慢点,别走丢。”
单妙:“我又不是小孩子怕什么,你看这面具做工倒是有趣。”
说着单妙就拿起一个煞鬼面具卡在闻潜脸上大笑:“哈哈哈这个最丑适合你。”
闻潜也挑了一个,眯着眼笑的福娃,留着几缕刘海,扎着两小辫:“你带这个最蠢也适合你。”
单妙气哼哼打掉面具:“你蠢你全家都蠢。”
闻潜不为所动淡定道:“你怎么知道我全家是被蠢死的。”
单妙:“……”行,他反正贱不过闻潜。
“这两个多少钱,我要了。”单妙拿着两个面具便要走,摊主要拦,闻潜将银子扔在摊位上,“不用找了。”
摊主看着正正好好,一分都没多的银子不知道怎么回,只能暗地里吐槽穿这么好面料的富家子,怎么出手这么抠,一点多余的油水都不给。
“听闻今晚还有烟火,等下偷偷去城楼上看怎么样?”单妙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带了个福娃面具,看起来滑稽可爱。
闻潜也带着煞鬼面具,气质冷清疏离,把那些小姑娘吓的连连后退。
见单妙一副乡下人进城地开心模样,他也不好出言反驳矜持地点点头:“好。”
单妙还要溜进人群去看人耍把戏,就被一披着褂子的老人拦住:“公子要不要算命?”
单妙心情好摆摆手:“不算不算。”
桃生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有些不知所措:“公子还是算上一卦吧,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气运不顺,怕是有血光之灾,而且你眉下有风流痣,恐有桃花劫要过。”
单妙被最后一句话勾来兴致,指着自己的一张脸:“我带着面具老道也能看到我眉下有痣?”
桃生:“……??”
他在瞎诌些什么!!!
“公子公子你听我一句吧,就一句。”桃生见单妙要走顾不得扑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
此时人多,被老道这么一闹,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
“怎么回事?”闻潜拨开人群看向单妙,谁知那老道看到闻潜也扑上前去,“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要不要老道也给你算上一卦?”
单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