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们的委托》王符稀

2、第二章（修）

　　月华流淌，好梦正酣。

　　窗外，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上来，手背上长满了杂乱的长毛，手掌的皮肤像脱干水分的枯树皮，尖利的指甲泛着寒光。

　　“笃笃笃…”

　　尔米皱皱眉，翻个身继续睡着，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

　　屋内，尔墨墨抖抖耳朵，睁开眼跃到窗边，踮着脚凑近窗户，墨绿色的眼睛满是警惕。

　　蓦地，瞳孔骤缩成竖瞳，“喵——！”尔墨墨竖着尾巴躬起身，猫嘴大张，犬牙外露，准备扑过去。

　　尔米心脏重重一跳，唰地睁眼，起身抚住胸口，吓死她了！

　　等喘匀这口气，尔米掀开被子，趿着拖鞋走到窗边。

　　垂眼盯着尔墨墨，捏住猫耳朵，阴恻恻开口问道：“尔墨墨，半夜不睡你干什么呢？！”

　　尔米身形半隐在黑暗中，平时打理柔顺长卷发，现在凌乱地支棱着，双目半阖，嘴唇微抿，今天不给她个解释，她就要研究猫的一百种做法了！

　　“笃笃笃…”

　　“…嗯？”眨眨眼懵了一瞬，偏头看了眼窗外，松开尔墨墨的耳朵，挠挠脸，看来错怪它了啊。

　　尔墨墨慢腾腾抬头瞥了她一眼，转身跳下窗台回了猫窝。

　　尔米摸摸鼻子，这是被猫主子鄙视了。

　　她转身眯眼瞧着敲自家窗子的毛爪，暗自磨牙，娇美的小脸上阴晴不定，没想到这么快幺蛾子就来了。

　　尔米猛地拉开了窗，窗外的毛爪子好似被惊到，‘嗖——’地缩了下去。

　　尔米：“……”她还没动手呢…

　　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借着月光视线向下，就看见一个似猴非猴、似人非人的妖，身披长毛，怯怯地望着她，看上去惴惴不安。

　　新物种，没见过。

　　尔米双手撑着窗台，盯着长毛妖怪问道：“你是哪来的幺蛾子？！”

　　“我不是蛾子妖…”长毛妖怪嘴角下撇，毛脸委屈巴巴，一张口似是小女孩的软糯：“我是猨同。”

　　尔米蹙眉，这长毛妖怪怎么一股蠢气，“你半夜敲我家窗户做什么？”

　　猨同眨眨眼，表情恳切：“敲门你听不到。”

　　尔米：“……”

　　你说的好有道理…

　　尔米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托着脸，半睁杏眼，打量着对面自称猨同的长毛妖怪。

　　根据记载，猨同这种妖怪，似猴非猴，胆子针尖大，性子单纯的很，亲近人类。

　　这妖果然长得和猴子很像，半人高，就是毛色干燥发黄，有几缕打着绺，腿上还秃了一块，头上顶着干草叶子。

　　尔米扯扯嘴角，混得还挺惨。

　　猨同抖了抖，觉得这个人类的眼神好像草原上的猎人，不由得蹲得更端正了些。

　　尔米抬抬下巴，“说吧，要做什么？化成人形说。”眼前造型太伤眼。

　　只见她人形是个十六、七的姑娘，身穿白色对襟上袄，明黄色马面裙，上绣着简单的云纹，只是马面裙上破了个洞，眉目清秀，就是整个人灰扑扑的。

　　猨同看向尔米的眼神羞怯，带着一丝希冀，手指揪着两侧裙摆，“就…想请您帮我找个人。”

　　尔米斜倚沙发，换了个姿势，“找人？”

　　原来，这只猨同，闺名袁童，生活在北边的草原。

　　前一阵子，她被草原上一只发疯的狼妖咬成重伤，好在遇到了一位去和男友旅游的好心姑娘，袁童受她照顾渐渐好转，但当时受的内伤太重，不能维持人形，直到这个月才恢复。

　　她一恢复就出来找恩人了，可惜她只知道恩人是京市人，叫暖暖，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没想到人类城市这么大，人还多，怎么找都找不到…”袁童吸吸鼻子，嘟囔了句，“人类怎么也这么能生。”

　　尔米：“……”这么能生还真是对不住你了啊…

　　袁童长叹口气，继续说着：“夜猫也多，把我腿都挠秃了一块，天天东躲西藏的。幸好昨天遇到只好心的鬼，它说可以委托你帮忙找人，我就过来了。”

　　尔米抻长眼皮，她真谢谢那些鬼了，“它还告诉你我不用睡觉是吗？”

　　袁童绞着手指，臊眉耷眼的，“没告诉…我太激动，就没注意时间。”说完瞄了眼尔米，呜，更可怕了。

　　尔米看她软塌塌的样儿，没辙，叹了口气道：“天亮后我们再细谈。”找恩人这种事还是要帮的。

　　“好。”袁童乖乖点头。

　　尔米随意安排了一间客房给她，就当日行一善了。

　　***

　　尔米在一阵食物香气中醒过来，鼻翼翕动仔细嗅了嗅，眼皮撑起了一条缝，挣扎着爬出柔软蓬松的被子，初春的北方温度感人，偏偏暖气前几天停掉了。

　　尔米坐在餐桌前，眨眨眼，看着满餐桌的食物，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袁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和田螺姑娘什么关系？”

　　袁童眼睛一亮，“我表姐也来找过道长吗？！”

　　？？？

　　还真有关系！贵圈还挺乱…

　　尔米捏了捏手里的筷子，掩饰地轻咳一声，“没有，就是听说过。”

　　不等袁童追问，尔米催促道：“吃完早餐我们好详细说下你找人的事。”

　　袁童立马不吭声了，埋头吃饭。

　　尔米轻呼口气，随手夹起一只灌汤包咬了一口，眸光一亮，想不到这不靠谱的妖厨艺倒是很好。

　　“喵~”尔墨墨迈着优雅的步伐，有节奏地甩着猫尾巴，偶尔瞥她一眼。

　　“猫猫不能吃盐。”尔米无情发言，“掉毛。”

　　尔墨墨抬在半空中的前爪停滞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的转身，谁说它想吃铲屎人类的低等食物了，它只是在巡视领地！

　　袁童张了张口道：“那个…我做了没加盐的。”

　　袁童神色满是理解，毕竟她吃了加盐的也会掉毛，到时候裙子估计就更破烂了。

　　尔墨墨抖了抖耳朵，回过头雄赳赳地迈步到餐桌，跳到椅子上，翘着胡须，仰首给了个眼神，算你个妖有眼色。

　　一人一妖一猫愉快度过了和谐愉快的清晨时光。

　　尔米吃饱喝足，没骨头一样软软地瘫在沙发，挠着猫下巴，语气轻快不少，直奔主题，“你有带着你恩人的物品吗？”

　　像这种各种信息都不详尽的情况，大多是通过气息来找人，人身上的血肉不用说，单是贴身物什沾染了主人的气息，就会和主人建立若有似无的联系，用来找人最方便。

　　单单通过一个名字找人，以她的修为目前还做不到。

　　尔米皱眉，眼带不解：“你们妖不都是可以通过气息找人吗？”

　　袁童眼神带着迷惑，“我开始也是自己循着气息找的，可是…”她咬了咬唇，很是沮丧，“找到京市后气息就模糊不清了，怎么都辨不出方位。”

　　不然，她也不至于风餐露宿，如此狼狈。

　　“有趣。”尔米勾起唇角，听上去有些不寻常，坐直了道：“这种事我还头一次听说。”

　　尔米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光亮，像只好奇心旺盛的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尔米想到前几天师叔新研究出一个法器，好像可以用来找人，很好，她顺便帮师叔做个内部测试。

　　“我先带你去拿一件寻人法器。”尔米说着便准备出门，整理好灰蓝色大衣的衣领，背好挎包，回首招呼道：“走了~”

　　“喵~”尔墨墨轻跳到尔米的肩膀，蹲坐着。

　　电梯门打开，尔米率先走进去，刚准备按电梯，抬眼就看见袁童瞪眼张着嘴傻愣愣地站在外边，“…看什么呢？”

　　袁童回神，两眼发光，“这就是电梯吧！”她听那些鬼说过。

　　尔米嘴角抽搐，这么朴实无华的妖不多了，“是，你快进来。”

　　袁童忙不迭进了电梯，四处挨挨碰碰。

　　尔米：“…你这又是干嘛呢？”

　　袁童听尔米问她，赶紧回头，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好厉害，我都没感受到灵力波动诶！”

　　尔米：“……”能感受到就怪了…

　　尔米住的公寓是在她大学时候买的，离京大很近，步行只要十分钟，当时也是为了方便读书。

　　她、师叔，还有师弟都在京大读的大学，不过，她和师弟已经毕业了，师叔还在读博。

　　刚刚掐算了下，师叔现在正在京大。

　　尔米走得不紧不慢，显得漫不经心，肩头蹲着只黑猫，整个人有种难言的神秘。

　　京大作为全国知名重点大学，吸引着莘莘学子前来深造学习，所以这条街也是格外热闹，周末尤甚。

　　突然闯入的少女引来众人打量的目光，或隐晦，或毫不遮掩。

　　远处的女孩神情激动，脸红红的，扯着好友的衣袖，压低声音兴奋地道：“啊啊啊！好美好飒！！什么神仙妹妹！！”

　　好友狂点头，“比校花宫栗美多…唔…”

　　女孩捂紧了好友的嘴巴，神色晦暗，“嘘！”

　　好友自知失言，不由得悻悻，“…以后不说了。”

　　“不管以前怎么样，死者为大吧。”俩人对视了眼，内心叹息。

　　远处的交谈尔米没有听到，她对他人的目光并不在意，毕竟不错的皮囊总是格外吸引人。

　　红尘百态，众生浮沉，人心千沟万壑，遍布苦水蛆虫。不要在他人的言语中迷失，反正死了之后都是一把灰，不存在美丑。

　　尔米暗自点头，不愧是她，道心更加坚定了。

　　站在京大的校门前，尔米熟练地从随身带着的包包里翻出一件法器，个巴掌大的罗盘。

　　罗盘，寻气定位。

　　尔米左手托着罗盘，右手掐诀。

　　罗盘上的指针转动，几秒钟便确定了方位，尔米挑眉，看来还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