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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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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焦灼到令人窒息。
梁深简直不敢想象,当着姜郁的面,唐末还敢说这话?!这小子未免胆子也太肥了!
至于当事人之一,慕西许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没说什么。
在场面进一步变得失控前,他拽住姜郁的手臂,“我们先回去。”
姜郁冷酷的脸纹丝不动,终究是被他强行拽了出去。
刚到外面的走道,把外套盖在他身上。
是一件宽松利落的黑色长风衣,沾染着他的体温,松松散散地披在慕西许身上,倒没有违和感。
外面的人被清理得差不多,一路上没碰到几个人影。
跑车停在下面,上车后。
“抱歉,”慕西许率先出声。
姜郁搭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收紧,停下动作,声线紧绷,“为什么要道歉?”
“这件事本身需要道歉,我想你也需要。”
姜郁被他哽住,开始兴师问罪,“你难道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
慕西许回想当时情景,“喝醉了。”
“然后?”
“然后,就是你见到的那副场景。”
“他敢算计你?!”
姜郁冷呵一声,压根没怀疑他,眸底晦暗不明,染着嗜血的光,“你这个师弟是不能留了。”
慕西许侧头,“你想怎样?”
“封杀。”姜郁果决利落。
慕西许嗯了声,“我的责任?”
姜郁肩背绷住,喉咙里发出的声线低沉,带着一点哑,“我让人给你检查一下,他可能给你下了药。”
“如果没有下药?”
姜郁指骨骤然收紧又松开,反复两次,到底是没忍住。
“你是想说什么?醉酒后意乱情迷?!”
“这不是你的风格。”
姜郁强压着胸腔里的怒气,皱眉反问:“你以为我的风格是什么?难不成要我亲口承认,但凡是去晚一步,你跟他好事多磨,生米煮成了熟饭?!”
“所以你是在介意。”
“我是你男友,当然介意!”
慕西许的视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我是说,你一直都在介意。”
姜郁眸色凝固。
“从一开始,你就在担心这种事。”
“甚至希望我和其他人都不要联系,像你刚才说的,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你不在,就可能发生这种事。”
“你心里一直这么以为。”
慕西许的声线停顿了一秒,“但你的感觉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闭嘴。”
“假如今天我和他真的睡了,你会怎样?”
“即便是这次揭过,处理掉一个唐末,问题依旧存在,一根扎进软肉里的刺,一颗不定时炸弹,迟早哪天你无法忍受,到那时全面爆炸。”
“你会后悔当初做过的一切,你所忠诚的爱情,沾满了污点。”
“——慕西许,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青年转头,发狠般地质问他。
慕西许神情怔住,看到了他此时的眼神,困兽犹斗般,在挣扎,与隐约的痛苦,被最在意的人毫不犹豫地插了一刀,那种微微颤栗却又忍耐到极致的受伤情绪。
在这个不可一世、张狂乖戾的太子爷身上,看到这种狼狈。
他缓慢地吐了口热气,强令自己的大脑清醒一些。
“……是我伤害到你了?”
身为彼此的恋人,对方此刻需要的是保证与安抚,而他却丝毫不手软地撕开那一层遮掩,踩着他软骨,让他伤得更彻底。
他本性如此,习惯破坏。
甚至不在意这种做法是不是伤人伤己,让他本人遍体鳞伤,那种由破坏而带来的极端快感会让他着迷。
他从来都不适合谈感情。
但这一刻,他蓦然有一点犹豫,与不易察觉的心软。
慕西许眸底情绪变了变,隐约中,有种什么在失控的预兆。
“接下来,我们分开一段时间。”
“分手?”姜郁咬着牙,“不可能。”
慕西许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字一顿。
“给我时间,你让我冷静一下。”
姜郁怔住,还没来得及开口。
慕西许推开车门,下车。
接下来几天。
他没有去找姜郁,而是待在家里。
除了事先约定的那个新闻访谈,剩余时间里,没有出门,一次都没有,安安静静,任何动静都没有。
在这段时间里,有不少人找过他。
因为姜郁要封杀唐末,这不是简单的一句话,他手下的郑汰在这方面技能满点,搞事能力堪称无人能及。
短短不到两天,冒出关于唐末的不少“丑闻”。
其中攻击最狠的言论方面,就是指责他攀附师兄上位,白眼狼,公司的棋子。
这下星河娱乐如坐针毡,连忙找慕西许商量对策。
慕西许自从上次回家,倒床睡了一天两夜,接下来几天在家闲置,除了晒太阳,什么事都不做。
生物钟颠三倒四,身子骨懒到令人发指。
只有小川忙来忙去,对他这种状态见怪不怪。
还能睡觉,说明还有救,若是哪天都无法入睡,说明真的完蛋了。
归根究底,精神力过分强悍,大脑不断发掘,一定程度压制了肉-体精力。
导致慕哥这两年的体力越来越废,欲望下降。
如果到了无法自行控制的那天,肯定是彻底疯了。
在这种情况下,失忆症迟迟不能恢复,实在是叫人担心。
公司来人时,他拦了几次,还是没拦住。
不知是谈了些什么,对方怒气冲冲地走了。
小川回到露台,看到慕哥一个人躺在靠椅上,闭着眼,呼吸平稳,又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过去把毯子盖好。
这天夜里,唐末来了。
小川看到他,“你不是应该很忙?身上这么重的伤,还到处乱跑?”
唐末戴着口罩,一说话就嘶了声,拉扯到伤口,“忙什么啊。”
惯常清亮的嗓音里竟然带着一点快乐与兴奋,“总算是放假了,不想在医院里躺着,来给师兄道歉。”
他偷偷往里瞟了眼,压低声,“师兄生我气了吗?”
小川纳闷,“你在搞什么鬼?”
这一下彻底把姜少惹毛了,看这动静,是真要封杀他。
搞得他一头雾水,这叫什么,自杀式求爱?
唐末说:“你见到左檐了吧?”
听到这个名字,小川脸变了,“你开什么玩笑,左檐哥不是……”死了吗,剩余的话都说不出口。
唐末震惊,“你不知道?他没事他还活着,而且回来了。”
“怎么可能?!”
小川一愣,迅速意识到什么,“——我靠!”
“我是收到过通知,但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还把对方骂了一顿!他真的还活着???你见到过他???”
怪不得慕哥这几天突然让他收集从前那些资料。
唐末点头,“没错。”
“……不对吧,那他怎么不来找我们?!”小川想不通,既然没死,第一件事不是应该来找慕哥吗?
如果在前两天,他跟着去了姜家,就会发现对方早已出现,只是换了个身份。
“他好像是有事要做。”
小川神思恍惚,满脑袋问号,一时忘了拦人,任由唐末从他面前进去。
唐末对这里很熟悉,来过很多次,因此很快找到师兄的身影。
对方孤身一人坐在寂静画室里,脚踩着画架,长发随意地扎起来,抬手时,一截手腕削瘦骨感,白到晃眼。
男人穿着一件款式宽松的黑色衬衫,同色系长裤,颜料染脏了身上纯黑色的布料,伴随着地面上的影子,犹如深不见底的漆长黑夜,不留神泼溅上异彩。
杂糅在一起的各种色彩,墨蓝纯黑靛紫深红,已经分不清原来,极致白与黑的背景下,呈现出一种近乎诡谲的浓郁美感。
人比画,更加夺人心魄。
唐末站在门口的身形停驻,看着眼前这一幕,如同看着另一个世界,那样疏远,不可接近。
抬步,进去。
随着距离拉近,逐渐看到那副背对着这个方向的油画,入目之处,浓墨涂抹的深蓝色。
那是一大片深海,波澜壮阔,黑云倾压,海面欲静而风不止,任何看到这幅画的人第一印象都会意识到,这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强烈预兆。
这是这幅画所能带给人们的最大感官——
恐惧、逃离。
唐末呼吸停滞两秒,才发出声音。
“画的真好。”
慕西许:“你怎么来了?”
唐末观察着他的反应,小心翼翼,“……我错了。”
慕西许对着眼前这一幅未完成的作品,审视一眼,平淡地嗯了声,“嗯,你可以回去了。”
唐末愣下,“师兄你都不生气?”
“无论做什么,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慕西许慢条斯理地上色,“我以为从前教过你这个道理。”
唐末没想到他做了这么严重的事,姜少气得直接封杀他。而本尊的态度却依旧这样轻描淡写,一点过分情绪都没有。
“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他有些失落地低声重复。
慕西许这才侧头,看他一眼。
“你想要我什么态度?”
唐末的脸涨红,“你、你好歹骂我一顿吧?!”
“有用?”
唐末有些泄气,似乎无论他做什么,师兄对他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平静与包容,有时候他都觉得对方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他有点不甘心地解释:“我听张总说,姜少再这样下去,他会拉你下水。”
“他手里应该是有什么证据,到时候闹大,谁都不好收场。”
“这一年你不在,你从前的团队被张总用各种手段都挖走了,他借着你的名义私下做了很多事,有些还是见不得人的。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他背后可能有人,是在针对你。”
“师兄,如果我顺着他的意思,顶替你的地位,岂不是在助纣为虐?”
他眼神期待地看着对方,希望得到认可。
慕西许抬眼,“这就是你得罪姜郁的理由?”
唐末对上他乌黑而漂亮的眼睛,不自觉结巴了下。
“姜少、他不是很厉害?”
慕西许颔首,“激怒他,让他变得失控,从而出面对付星河,一个背有强大靠山、业界龙头的顶尖娱乐公司。”
“闹得再大,造成任何损害,那都是姜郁他自己的事,哪怕是把我拖下水,最后得到骂名的,也是他。”
“他有背景,有地位,他承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一招,是谁教你的?”
唐末一时哑口。
慕西许起身,停到他面前。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事,任何人都不准插手?”
“我……”
慕西许眼里一片冷情,注视着他的眼睛。
“从前指导你,那是我的工作。你知道这一点。”
“即便过去的安排里有你,但你要记住,我的未来,从来不包括你。”
“你没有多管闲事的资格。”
冷静而残忍,撕开了他们之间“公之于众”的那一层关系。
唐末脸色煞白,嘴唇抖了抖,有些慌乱地解释。
“师兄我不是、我只是、是想帮你……”
“你走吧。”
唐末陡然僵住,如同被生生钉在原地,仿佛即将被抛弃的家养小动物,几秒后,语气艰涩。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看上我?”
慕西许没言语。
唐末仍然不放弃,执拗、锲而不舍地看着他。
然而,随着时间拉长,他眼里那些亮晶晶的光芒一点点黯下去,直至湮灭,彻底变为一片深不见底的乌黑。
“……我知道了。”
他声音很低,从这里离开了。
慕西许叫来小川:“你去联络一个人,左檐……”
声音顿了顿,“不,现在是姜宴,问他在哪。”
小川呆住,“哥你也知道?!”
“他回家了。”
“啊?”
“所以这是本名。”
与此同时。
酒吧光线昏沉,郑汰终于在吧台找到人,调酒师在花式调酒,顶上的彩盘灯扫过,落了几道痕迹在吧台旁的那个青年脸上。
身姿懒散地歪着,酒意熏染,唇色殷红,光影下,露出的眉眼深邃的像是加了深色滤镜后才有的效果。
冷酷,生人勿近,却带着几分不清醒。
不少人都在注意着这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来,但一时无人靠近。
“总算是找到你,”郑汰过去,“别喝了,酒不是好玩意,麻痹神经,放纵乱性,这可是你的原话。”
姜郁搁下酒杯,杯底碰撞台面发出清脆一声,嗤笑,“乱性,说的对。”
郑汰呸了声,打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嘴,算了,这次是真有事。”
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环顾了下周围,压低声,“少爷,事不小了,那个张总不是好惹的,竟然保唐末,虽然是日后的台柱子,但现在不还不是吗?我是真没想到,宁可拉慕西许下水,也要保唐末,这搞的是哪一招啊?”
“他们手里有证据?”
“已经确定了。”
郑汰嘶了声,“果真是大公司做派,什么都得留一手,当初慕西许躺在医院里那种情况,生死不知,都能做出这一手安排!”
“听说这一年里,私底下做了不少‘交易’,都是打着慕西许的名义,这要是曝出来……”
起码得喝一壶。
关键是这种事根本不好解释,经手过那种“交易”的那些人,会有几人肯出面澄清?!
除非是一网打尽,但那牵扯就更大了。
姜郁眼眸眯了下,“早有预谋。”
假如慕西许当时死在医院,或是在医院里躺一辈子,会有一个唐末出现,为公司继续盈利。
只要他回来,无论退不退圈,公司握有他的“把柄”,能够一直勒索他,敲诈他,压榨他,让他继续为公司做事。
直到利用到死。
无论是哪一步,公司都是最大赢家。
难怪慕西许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接手唐末。
郑汰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太狠了?慕西许是他们公司亲自打造的王牌,难不成真忍心毁了?哦对,就是这样,才不能便宜别人。”
“宁可砸在手里,不能便宜别人,这个道理我懂,但没必要为了一个唐末吧?”
“扔了唐末,还能找到替补?”
姜郁冷声道。
“怎么不能?有的是选择……”郑汰立马反应过来,“我都差点忘了,咱们刚攻击他们利用慕西许,踩人上位,这个时候把唐末扔了,不等于坐实这一点?”
“短时间内还真没办法找到替补,除非慕西许那近上亿粉丝个个都是圣人,金鱼记忆,宽宏大量,什么都不计较。”
“不过,像这种大公司对付起来,根本没那么容易,”郑汰问:“你真打算继续?要不要收手?”
姜郁搭在台上的手指在台面上敲了两下,挑起了眉,“不是很有意思?”
一个唐末,带出了整个娱乐公司。
郑汰很头疼,“少爷,从前那些没根基没背景的就算了,这个星河不是那么随便就能扳倒,这种背景深厚的大公司背后牵扯别提有多深,况且……慕西许这几天都没露面,他不会是要跟你分手吧?”
姜郁的脸冷了。
瞅到他的脸色,郑汰立马改口:“当然,你现在做的事是为他好,像星河这种黑心资本公司,就该推翻!早早把你对象解放出来!”
姜郁闷了口酒,带着无处纾解的郁闷。
冷静,已经冷静了几天。
到现在一次都没联系他。
“在喝闷酒?”
有一道声音从不远处插了进来,只见一个颀长身影不疾不徐,朝这边走来。
郑汰转头,面露吃惊,“左檐?!”
姜宴看到他的脸色变化,“似乎每个人见到我,都很吃惊。”
他来到吧台,跟调酒师示意,点了杯酒,才开口。
“姜少是不是后悔——”
“当时没能让我彻底消失?”
姜郁眼尾上扬,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以为对你动手的人,是我?”
姜宴与他对视一眼,笑了笑,像是不想跟他再讨论这种事,事已定局,没那个必要。
“我是来告诉你,若是没办法对付星河,你就别出手。”
姜郁:“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若是失败了?”姜宴带着警告。
“你要赌上他的名声?他这几年付出的全部心血?他的名誉与未来?”
“一旦失手,作为代价,星河会毫不犹豫地拉他陪葬,让他永远无法翻身。”
“这个后果,你有没有考虑清楚?”
姜郁眉眼一冷,“果然是你。”
“把人送到了他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