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的爱》达强

277、玉石俱焚

　　传贵望着一遍狼藉的家是欲哭无泪，心中哇凉哇凉的。他从地上挣扎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四处去寻自己的拐杖。可哪里还找的到，想必是哪个贪财的后生见是铁的能卖两个钱，顺手牵羊拿了去。他找了根木棍，拐着脚在屋前屋后四处查看。
　　以前这个家虽然简陋，但充满温馨，而如今却是破败不堪，别说找个好点的凳子好点的木板垫在屁股下坐坐，就连荷花的胸罩都用剪刀绞了，更别说那些衣服被褥床单。
　　“这下也好。”传贵在砖块上坐下，自嘲道：
　　“一下子处理的干干净净，省得还操心这些瓶瓶罐罐，不走也得走啦。”
　　他这时极想找只烟抽，虽然他不是抽烟的人。眼睛四处搜索，待客的烟没找到，却看到墙角边的汽油壶，里面还有小半桶未用完的汽油。一股恶念顿生，眼睛投过去又收回，收回来又投过去。想着自己这非人的遭遇，那怒火在心中是越烧越旺。
　　传贵猛地从砖块上站起身，从砸烂的桌子下找出那瓶还未喝完的白酒，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几口将剩酒吞下肚。又单脚蹦到破墙边，将空酒瓶灌了满满一瓶汽油，封好嘴塞进怀里。嫌这一瓶太少，又找出两个空瓶来，把残剩的汽油倒个精光。又从灶台砖砾中找出打火机，试试还能打着火。
　　此时的传贵已经让恶魔附身，揣着三瓶汽油，拄着木棍，嘴里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妈拉个巴子，口口声声老萧家，老萧家，这就是老萧家的人干的好事。表面上叔侄兄弟，背后男s盗女s娼，一肚子坏水。今天要是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我就不叫萧传贵……”
　　“扑通”一声，他只念着报仇骂人，却没留意脚下的深坑，整个下半身掉落坑中，手中的木棍也断成三截，好在腰间别的酒瓶没碎。
　　传贵咬咬牙，双手按在地面上纵起身，起先他还单脚蹦跳，可时间一长，体力严重透支。但意志力坚定的他并不罢休，双手撑在地面，拖着一条伤残的腿，一点一点向前爬。在泥地里，在树丛中艰难地前行，鲜血从十指中渗出，砾石磨破了肌肤，他亳无所觉，累了就喘口气，喘完又接着爬，就像褪皮的蛇，慢慢蠕动……
　　国华跟荷花两人轮流开着车，终在天蒙蒙亮时赶到龙潭，此时整个村庄一遍寂静，大多数人还沉睡在梦乡中。夫妻俩不敢惊动任何人，悄悄把车开进院里。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后，便开始将车上的财富转移至地窖，直到日上三竿才把东西搬完。
　　两人把孩子叫起来，做了顿简单的早餐，填饱肚子后便眯着眼等着传贵来电话，谁知这一眯就是两、三个时辰，还是秀儿和小宝叫饿才吵醒他们。荷花赶紧做饭，又对国华说：
　　“哥怎么还不打电话来？你打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邵国华连打几遍，沮丧地说：
　　“打不通。”
　　此时传贵正被几个人按在地上，手机也给砸了个稀巴烂，这电话如何能打通。荷花担心道：
　　“要不我们报警吧。”
　　“有什么用。”国华在农村待过，知道农村里谁的家族人多，谁的势力就大？特别像这种远离城市，临近山区的乡村，家族势力尤其厉害。只要不出人命案或致人伤残，家法就会大于国法。他叹道：
　　“只要不死人，没有谁会去管。何况咱们无凭无据在这报案，理都没人理。唉……小胳膊肘永远扭不过大腿，但愿哥别犯浑。不管那么多，你在家看好孩子，我过去看看。”
　　荷花一听这话，连饭都不做了，脆声说：
　　“你把孩子送到成华家去，叫堂嫂帮忙照看。”
　　又从包里掏出一百钱塞到小宝手中道：
　　“肚子饿你就带妹儿到小卖部买点蛋糕吃，我跟爹去接老舅回来。”
　　国华知道劝她不住，也懒得做声。夫妻俩连饭都不吃，匆匆忙忙开车从龙潭出来，在路上买点水和面包对付对付。一路狂奔，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赶到萧家村。可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昨晚还好好的家，如今就跟垃圾场一样。荷花带着哭腔焦急地说：
　　“哥是不是让他们抓走了？这帮家伙心真黑，砸了房子不说还要往死里整人。”
　　“不像是抓走的，”国华非常冷静，指着墙角说：
　　“墙角的汽油壶动过，里面的汽油应该是哥倒空的。估计是他看房子被毁，气不过要去寻仇。”
　　“也许是他们把哥打死了，”荷花鼻子一酸，抽泣道：
　　“拿着汽油到山里焚尸灭迹。”
　　“你别乌鸦嘴行不行！”国华恼道：
　　“打死了只要把铁锹就行，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他从车上拿出短剑别在腰间，见荷花兀自彷徨，又劝慰道：
　　“相信我，哥绝对没事。咱们沿着去村里的小路找，还得快点找到他，别让他做出傻事。”
　　两人沿着小路快速飞奔，忽见土坑后有两条长长拖痕，荷花这时变聪明了，指着拖痕喜道：
　　“哥肯定在这跌倒了，这是人在地上爬的印。”
　　一路寻去，没过多久便看到地上的斑斑血迹。荷花又心疼道：
　　“这傻子，报什么仇啊，远走高飞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害的自己受苦受累。”
　　忽听到宗祠中铜锣响起，这铜锣是在紧急情况下招集村人用的，几年也难得响上一回。传贵倚靠在祠堂的供案前，短短的几里路他爬了近一个小时，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村里的男人都跑向祠堂，沿路纷纷打听：
　　“出什么事啦？”
　　“不知道哇。”
　　“谁敲得锣？”
　　“不晓得啊……”
　　众人陆陆续续相聚到祠堂中，这才发现敲锣的是传贵。
　　“你个瘸子，又想做啥妖孽？”村长拿着缠了纱布的手，指着传贵叫骂。
　　传贵没理他，望着众人开怀傻笑：
　　“哈哈……老萧家的男人都来的差不多哦，没想到我这个瘸子也会敲锣吧？”接着又说：
　　“二叔问我这个瘸子做什么孽，我惦记着二叔身上的肉呢，中午吃了一块，觉得味还不错。这不又来讨，不知二叔舍不舍得给？”
　　“你个疯子，”萧村长大怒，但想起传贵的狰狞，心里又一阵发寒，色厉内荏地叫嚷：
　　“这里是祠堂，容不得你撒野。”
　　传贵冷笑着从怀中拿出白酒瓶，摸起事先准备好的半截砖头砸去瓶颈，连瓶带油猛地砸向村长，顿时溅了他一身。
　　“啊，是汽油！快跑！”众人发一声喊，纷纷夺路而逃。
　　传贵又是一瓶砸向祠堂大门，汽油如雨点般四溅开来。他高举着打火机，厉声喝道：
　　“谁敢乱动，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萧村长离传贵最近，没来的及跑，吓得腿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几房管事的人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也没来的及跑出去。
　　在众人的静默中，萧传贵把另一瓶汽油撒向供桌和历代先人的灵牌。来喜爷爷喃喃自语：
　　“怨灵，怨灵，没想到怨灵出在萧家人自个身上。”
　　萧细木半死不活地劝道：
　　“传贵侄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说什么？说你砸我的家，还是说你惦记我媳妇，要不就说你想每年从我这敲八万块钱去？”传贵如同猫戏老鼠般嘲弄道：
　　“萧家的祖宗都在看着，这屋里有多少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们竟然不显灵把他们收了去。那我这个瘸子就做件不孝的事，把这烧了吧。二叔，你说行不？”
　　“别，别，这上面还有你爹娘的牌位，你可别犯傻。”
　　“你都不让我活了……”传贵眼睛通红地嘶吼：
　　“还要牌位有什么用！”
　　他用力将打火机按下，可由于手心全是汗，浸湿了打火机，火苗并没有立即窜起。村长吓得就地一滚，连滚带爬地窜出祠堂，其机敏和兔子有的一比。其他老汉也是滚的滚，爬的爬，灰头土脸地逃出祠堂。
　　传贵已陷入疯狂，伤心、耻辱、悲哀，让他对这个世界再无留恋，死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再次按下打火机，把它抛向身后的灵牌。
　　荷花和国华早已赶到祠堂，只是看到人多没敢冒冒失失上前。忽见村长从祠堂里滚到门口，趴在泥地上大喊：
　　“疯了，疯了，他疯了！”
　　接着又看见祠堂里冒出火焰和浓烟，此时国华再也顾不得自身安危，大喝一声，提着短剑冲了过去。只见传贵站在火光中哈哈大笑，四周的火焰快速蔓延，连大门都给封死。
　　邵国华脱下外套遮住头脸，低头向火焰中猛冲过去。萧家的人早已让传贵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哪还有心思去管这外乡人的死活。倒是那大房的老汉跺着脚呼天喊地：
　　“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祖先的牌位哟，还有族谱，快去打水救火！快去打水救火……”
　　大家这才清醒，纷纷去寻水源。荷花跑的慢，等她过来时国华已经冲进祠堂。她凄厉地惨叫一声，也要跟着冲进去，却被看热闹的狗娃娘一把拖住。这女人心肠不坏，死死抱住荷花不让她闯。火势越来越大，等人们推来救火的水车时，火苗已经窜至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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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尚书·胤征》：“火焱昆岗，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