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十七章 ...

  •   江馥宁蓦地顿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地望向那扇微掩的小窗。

      许氏兀自气急败坏地抱怨着:“如若不是今日碰巧在宫宴上又遇见了那胡道士,我还不知当年他竟犯下这等糊涂错,险些耽误了你一辈子!”

      一旁的丫鬟忙上前替她顺着气,“夫人消消气,仔细伤了身子。胡道长如今正在祠堂,重新为公子请卦呢,想来很快便能寻来真正与公子八字相契之人。”

      许氏冷哼一声:“那是他欠我们谢家的!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赶紧把江氏休弃出府,把正妻的位子腾出来。若不是看在她能替你冲去病气的份上,像她这般嫁过来三年还无所出的,我早就寻了由头把她扫地出门了!”

      江馥宁怔怔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原来当年谢云徊娶她入府,竟只是缘于那道士的一句卦言。
      无关情爱,无关风月,只因她的八字能于他气运命数有所助益,仅此而已。

      耳畔隐约传来爆竹的热闹声响,漆黑天幕上绽开绚烂烟花,除夕灯会已然开始,整个京城一片喜气洋洋。
      她犹记得嫁给谢云徊那日,似乎也是这样喜庆的鞭炮声,她紧张又忐忑地端坐在床边,清俊的郎君推开房门,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盖头掀起,她闻到他手上淡淡的墨香。
      入目的是年少时只敢在梦中直视的那张面孔,谢云徊弯唇对她笑,用清冽如泉的嗓音问她,饿不饿,可要吃些东西。

      那时他看她的眼神那样温存,江馥宁想,他应是喜欢她的罢,哪怕只有一点点,否则也不会不顾名声,娶她一个孀妇进门。

      这些年,谢云徊待她一向体贴温柔,在许氏训斥她时,也总是向着她说话的。

      三年夫妻情分,他决不会因为什么八字命理之说便听从许氏之言,将她休弃……

      江馥宁这般想着,可卧房内,却迟迟没有传来谢云徊的回应。

      她等啊等,等得脸颊被寒风吹得冰凉,双手冻得麻木,才终于听见那道熟悉嗓音。
      “此事事关重大,母亲且容儿子想想,再做决定。”

      男人语气温和,一如过去的无数个耳鬓厮磨的夜晚,他在她耳畔唤她阿宁时那样动听,说出口的话却令江馥宁如坠冰窟,心口仿佛灌进了沉重冷风,一阵渗入骨髓的寒。

      江馥宁眼睫轻颤,不可抑制地泛起酸楚,她不知道该如何在此时面对谢云徊,在风中静默了半晌,终于还是选择了逃避,僵硬地挪动脚步,朝后院的书房走去。

      自从她嫁过来之后,谢云徊的书房便成了夫妻二人共用的书房。
      得闲时,江馥宁总喜欢过来坐坐,读一读谢云徊看过的书,或是抄经练字,有时也会偷偷地抄写谢云徊的文章。

      她喜欢在那些白纸黑字间寻找谢云徊批注的字迹,她想读懂他的思想,临摹他的才思,她想作出和他一样漂亮的诗词文章,仿佛这样,便能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见她这般努力,谢云徊总是笑着安慰她,男子作这些是为求功名,她小小女子,何须如此。

      回忆纷乱,江馥宁心不在焉地抚过案几上堆叠的书册,却忽然瞥见一旁的地上摆着好些精致的木匣,像是年节间要送礼的物件,细数,竟有十几件之多。

      她不由微怔,这些人情往来,一向都是由她来操办,怎的从未听谢云徊对她提起过要给哪家置办礼物?

      江馥宁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俯下身,打开了那些匣子。只见里头摆着的,都是些极其昂贵的文房之物,上好的松香砚、梁州所产的青竹笔……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要花上几百两黄金。
      每个匣子上都附着张写了名字的字条,江馥宁一一看过去,都是谢云徊同僚的名字,那这些,应当就是他预备送给同僚的新年礼了。

      前些日子倒是听他无意中提起过,待过了年,便要议定新任祭酒的人选,皇上的意思是,想由国子监内部推选,再交由太子考量定夺。既如此,自然少不了要送些礼笼络着,可、可他怎么买得起如此昂贵的东西?

      江馥宁忽然想起那日她在铺子里看上那套黄宣,六十两银子,是贵了些,可和他置办的这些礼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或许谢云徊的私房钱,远比她知道的要多。

      毕竟是曾得皇帝亲口夸赞过的大才子,便是随意替人作首诗都值百两银子——
      他只是,不舍得把银子花在无用之地罢了。

      江馥宁抿起唇,心头忽而有些落寞。

      “阿宁?你怎么在这儿?灯会都开始了,再不出门,可抢不到河边放灯的好位置了。”
      门口传来谢云徊的声音,语气与平日无异,仿佛方才与许氏的那番对话,只是江馥宁的错觉。

      他走进书房,见江馥宁正盯着那堆木匣出神,便笑着说道:“阿宁眼光好,正好帮我瞧瞧,这些礼送给我那些同僚们,可还妥当。母亲此番可是下了血本,花了快百两黄金出去呢。”

      江馥宁微怔:“这些东西……都是母亲买的?”

      “自然了。我那点俸禄,阿宁是知道的,哪里买得起这些。为了能让我顺顺当当地坐上祭酒的位子,母亲把嫁妆箱子都拿出来了。”
      谢云徊话音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从怀中取出一只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不过这个,可是我用自个儿攒下的银子买的。”

      他眼底笑意温柔,捧起江馥宁纤白的手腕,认真为她戴了上去,“给夫人的回礼,还请夫人笑纳。”

      江馥宁其实并不喜欢翡翠,翡翠虽贵重,却显老气,与之相比,她更喜欢那些雕花精美的金银细镯,灵动娇俏,花样也多。

      可在男人温柔缱绻的注视下,她还是弯唇笑了笑,柔声道:“多谢夫君,我很喜欢。”

      她本以为那日谢云徊不过是随口一提,要送她些什么,作为那枚平安穗的回礼,不想他却当真记在了心里。

      他心里是有她的,是不是?
      方才对许氏那样说,应当只是拿来敷衍搪塞的说辞……

      冰凉的镯子套在腕上,江馥宁却觉得心口终于暖和了起来,她抬头对上谢云徊的目光,如往常一样,朝他嫣然一笑:“夫君,我们去放灯吧。”

      *

      安远侯府,胡道士弓着腰站在堂屋中,冷汗无声爬满鬓角。
      他悄悄瞥了眼坐在阴影中的男人,哆哆嗦嗦地开口:“王、王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番说辞对许夫人说了,可、可我瞧着那谢公子似乎不大愿意休妻,许夫人劝了好半晌也没个结果,您不妨耐心等等……”

      说起来,他实在是摸不清这位王爷的心思。
      当年他收了许氏的金子,也的确尽心尽力,替谢云徊卜得天机,那位江氏娘子与他八字契合,乃是他命中的贵人,两人若结成连理,日后谢云徊必定会福运加身。

      可不曾想,如今几年过去,这位炙手可热的平北王不知怎的却盯上了他,把他从菩提观中抓来,还逼着他在许氏面前言明,当年是他看错八字,一时糊涂,酿成这桩“错”事。

      昏暗中传来一声瓷盏磕碰的声响,胡道士抖了抖,不敢再多思,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草、草民愚笨,还请王爷明示……”

      裴青璋淡淡乜他一眼:“可替谢公子重新请过卦了?”

      胡道士擦着汗道:“是、是请过了,一时还未寻到合适的女郎,许夫人正派人四处打探着。”

      他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想,所谓重新请卦,不过是他信口胡诌了个八字,都是没踪影的人,找寻起来自然麻烦。

      “既然许夫人为此事发愁,胡道长神机妙算,何不出手相助。”裴青璋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听闻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独女正当待嫁之龄,与谢公子素日往来甚密。想来这位李姑娘,应当才是谢公子的良缘。”

      胡道士忙点头称是,见他再无别的吩咐,便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见人走了,张咏这才悄无声息从角落里走出,低声道:“王爷,时辰不早了,可要回府用团圆饭?”

      “不急。先陪本王去街上走走。”
      男人难得有几分好心情,说话也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调子,“明日便是与夫人相见之日,本王该给夫人准备好新岁礼才是。”

      到了街上,只见四下一片灯火通亮,到处都是卖花灯的小摊,街头巷尾还有不少杂耍表演,吞火的、吃刀子的,好生热闹。

      裴青璋对此兴味索然,目光落在不远处牡丹楼的匾额上,琢磨着上次撕坏了江馥宁一件小衣,自然该送她一件新的作为补偿。

      他抬脚向牡丹楼走去,走着走着,却突然望见前方石桥旁的河畔边上,有一对熟悉人影。

      美人手捧花灯,闭目许愿,一旁的白衣公子温柔凝视着她,在她睁开眼的时候,含笑说了些什么,美人便笑起来,娇怯地在公子脸颊上落下一吻。

      河边有不少成双成对的男女,正各自说说笑笑地放着花灯,是以,并未有人注意到江馥宁这过分大胆的举动。

      可她的一颦一笑,皆灼灼落入裴青璋眼中,无比刺目。

      除夕佳节,阖家团圆,而他却孑然一身,只能站在暗处,如同一个阴暗的妒鬼,看着他的夫人与旁的男子恩爱缱绻。

      手指紧攥成拳,男人眉目一寸寸冷下去,眼底戾气尽现。

      他等不到明天了。

      今夜,不,现在,他便要见到他的夫人,他要让她明白,无论是过去那短暂的夫妻半载,还是往后的每一个新岁,她都是属于他的——
      也只能属于他。

      *

      江馥宁迷糊醒来时,后颈仍隐隐作痛。
      她只记得她与谢云徊放完了河灯,见街头的杂耍新鲜,便挤进人堆里凑了凑热闹,哪知人群越聚越多,不知不觉她便和夫君挤散了,正着急时,便被什么人给砸晕了过去。

      江馥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可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周遭静悄悄的,半点声音都没有,她不由一阵忐忑,心道莫不是被人给拐出了京城?

      忽地,一盏烛灯幽幽亮起,江馥宁吓了一跳,待她看清眼前男人的面容,更是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裴青璋慢条斯理地点着了桌案上的白烛,火苗毕剥,在满室寂静中,一声一声,格外清晰。

      他一身闲适,姿态惬意,反观自己,不知何时被剥去了身上斗篷,只剩单薄裙裳,令她无时无刻不在瑟瑟发抖。

      江馥宁羞愤不已,颤着声质问:“光天化日之下强掳民女,王爷的眼里可还有大安律法?”

      裴青璋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嗔问,只懒散倚靠在圈椅里,随手将手中绣工精致的女子小衣扔过去。

      凉丝丝的布料覆过江馥宁的面颊,滑落至她的膝上。

      耳畔不闻新岁喜庆的爆竹声,只有男人低沉喑哑的嗓音,和着她擂鼓般的心跳,缓缓响起。
      “换上,给本王看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18:00日更,有事会请假,专栏预收文求收藏~ 《夺明月》追妻hzc+男二上位,酸爽狗血 《青梅错》少年帝后,重生追妻hzc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