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如寂寞》锦葵A

11、良药

　　租车进山，要一百大洋。这回真的是下了血本，毕竟兜里剩余的钱，已然不允许晴晓如此奢侈地“追男人”。
　　不，不是这样。晴晓的小心脏反复煎熬，她不是主动送货上门，她不过就是，就是有点舍不得这里的菩萨，念念不忘菩萨的慈悲，抑或是菩萨指引……
　　心里的小恶魔跳出来，说她往菩萨身上泼水，是会有报应的，吓得晴晓又怂了，怯怯地抬眼，心虚地后退。

　　“喂，诶，真的是你。”旁边有车子驶进禅院的大门前坪，往左拐是停车场，可是车子很明显是右拐，驶向晴晓的后方。
　　听到有人吆喝，晴晓转身站定，细看声源，是从车子上传来。
　　邹植将车窗摇下来，驾驶位的窗户也被打开了，不但是邹植咋咋呼呼地想和晴晓套近乎，就是驾驶位的男人，也是目不转睛地盯住她。
　　四目相对，脉脉不语，一种柔情，在彼此眼中生了根。
　　“阮小姐，只有你一个人吗？”邹植环顾四周，颇为失望。
　　听到别人的疑问，还以为自己被人看穿了小心思，晴晓陡然惊吓，吓得落荒而逃。
　　“咦，这女人想干嘛？那是上山的路，山上有野猪，她不怕？”车内，邹植丈二摸不着头，不理解晴晓的举动。
　　“帮我停车。”金泽诚眸光如炬，心思坚定地下了车。
　　晴晓一边跑还一边胡思乱想，想也没想点儿好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怂货。
　　她想啊，既然金先生一直没有加微信，恐怕就是不喜欢自己，既然不喜欢自己，她来禅院找他又有什么意义？当真就是瞧一眼？好吧，刚才也看到了人，没有遗憾了吧，没有遗憾就赶紧逃吧，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想着想着，晴晓一回头，突然见到跟在不远处的金先生。
　　“啊……”心一慌，脚一滑，直接整个人就从半坡滚了下去。
　　“阮小姐……”金泽诚毫不犹豫地冲下山坡，连滚带跑才跟上她。

　　天色不太好。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金泽诚蹲下来，准备伸手的时候，抬眸看着脸上有伤的阮晴晓，“介不介意我看一下你的脚？”
　　晴晓全身有点酸痛，脚踝更是刺痛，不能动弹。
　　金泽诚小心翼翼地脱掉晴晓的鞋子，他几乎是捧在自己手心，严谨仔细地检查一遍。
　　“还好只是扭了一下，过两天就没事的。”
　　“可是现在怎么办，怎么走出去。”阮晴晓欲哭无泪。
　　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仪容仪表，像球一样滚下山坡，什么发型啊，妆容啊，淑女的尊严啊，通通一团糟。这下什么都不用想了，自己狼狈的样子肯定是没戏了。
　　“我以为你进山还有什么事。”金泽诚故意揶揄她。
　　“我，我能有什么事。”阮晴晓逃不掉，无可奈何地瘫坐草地。
　　金泽诚起身，眺望进山的路，然后俯身，凑近了晴晓，轻声地问，“是想我抱着你，还是背着你？”
　　“抱，抱着我？”
　　“俗称公主抱，可是这样一来，我没法判断方向，除非你指路。”金泽诚说着，半蹲下来，的确打算抱起晴晓。
　　“等，等一下。我不认识路，不能这样抱着，啊，不，啊……”晴晓的叫声不是很大，可是她太容易被吓到，就像一个瓷娃娃，容易碎了，必须呵护着。
　　平时不会这般矫情，一遇见金先生就不知所措，是金先生的魔法，令她越来越怂怯。
　　金泽诚把晴晓放在一个岩石上，他叉着腰，嘴角微扬，“不把你放在高处，你不太好上我的背。”
　　他很细心，也很霸道。还很……
　　“说实话，你有点重。”金泽诚佯装皱眉，俊脸毫不掩饰他的嘲笑。
　　“我，我……”金先生是个直男吗？这么直接，令人简直无地自容。
　　“上来吧。”金泽诚转过身，上半身前倾弯下去，示意阮晴晓，这是最佳的方式。
　　内心涟漪四起，差点要波澜壮阔，可惜金先生一句实话，直接打翻了友谊的小船。
　　“我这么重，背起来很累人，我看还是算了，我自己走回去。”
　　金泽诚居然没有听出来女方的埋怨，女孩子是需要哄的，他却继续吓唬。
　　“照你的速度，你是想要体验和野猪同眠的机会吗？野猪会攻击人类，我可不是开玩笑。”金泽诚反手捉住晴晓的手腕，坚持自己的直男言语，“重一点不要紧，命没了才是大事。”

　　心不甘，情愿意。最终还是在金泽诚的背上享清福，反正他说我重，我就压他，惩罚他不加我微信。晴晓闷闷地想。
　　金泽诚艰难地爬上山坡，他尽量保持平衡，好让晴晓在背上舒舒坦坦。刚才她脸上的伤口还没有消毒，于是金泽诚的心里念着要赶快返回禅院。
　　“等会儿麻烦金先生送我到禅院大门口，我叫的出租车会在门口等我。”
　　心一紧。金泽诚怔住了，猝然脚步一停，如同被千斤顶压着，迈不出也不能倒。
　　“怎么了？”晴晓慌乱地抓住金泽诚背上的衣服。
　　“没什么。”金泽诚调整一下后，再次迈开步子，可是这回他减缓速度，想这条路再更加长一点，然后她在自己背上，也能更久一点了。
　　夜幕降临时，两颗心有点拧巴地僵持着。
　　晴晓掏出背包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的功能，照亮了金泽诚脚下的路。
　　她似一束光，照亮男人的方向。
　　他在这个世界居无定所，他渴望有这道光，让他寻到归家的感觉。

　　“微信被我的助手擦掉了。”夜里，山间的风，有点儿凉。
　　缩在背上的阮晴晓，听到男人这么说，不由得赌气，“擦都擦了，干嘛赖别人。”
　　“是我擦掉的，我会承认，不是我擦掉的，我当然不能承认。”金泽诚较真地解释，“这个家伙被我罚加班，十天没机会见他女朋友。”
　　哪有如此多管闲事的助手？既然他多事，让老板不能加微信，行，老板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严于律己的金泽诚，第一次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噗呲……”阮晴晓被逗乐了，她在背上，笑得像朵花，她大概还能联想到那个可怜的助手，是如何忍受的相思之苦，因为她是过来人。
　　那天，大娄总来找金先生谈事，为了不让大娄总看到设计图纸上的号码，助手小刚偷偷自作主张，擦掉了那条微信。小刚以为，阮晴晓不过就是众多追求老板的女人中的一个，老板并不会在意这条微信号。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失算的小刚要为自己的“多管闲事”埋单。

　　玉岑想过，在狂妄的男孩脸上甩他一脸的口水。可是，她万没想到，是以一种恶心自己的方式来应验这个念头。
　　这个不清不楚的吻，究竟是她吻他，还是他吻她，两人一直在地铁检查站争论不休。
　　关系到名誉，大家各执一词。
　　“好了好了。”地铁安检员，实在有点头大，“这样吧，大家一人退一步，毕竟在地铁，拥挤的情况下，难免会出现……”
　　“不要把锅甩给地铁。”玉岑怒了，横扫一眼安检员，“就因为你们总是和稀泥，所以那些下三滥的人才会用下三滥的手法欺负女性。”
　　“喂，你说谁下三滥？”男孩扔掉手机，同样气急败坏，“大姐，你自己有被害妄想症，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随时可以请律师告你诽谤。”
　　“请律师？谁怕谁。”玉岑不甘示弱，“年纪轻轻就思想龌龊，目中无人，说话毫无家教，我都替你妈害臊。”
　　“老女人，你倒是很会颠倒是非，分明就是你看中我年轻，想占我便宜。”男孩倒打一耙，“思想龌龊的人，恐怕就是你这个老女人，这年头不正好流行老牛吃嫩草，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想找个年轻小伙子试试。”
　　“你……”玉岑气得心塞。
　　男孩幸灾乐祸地吐舌头，俊俏的脸上，洋洋自得。
　　在玉岑眼里，他欠扁。

　　安检员看了一眼男孩的身份证，“言一？刚刚二十岁，确实够年轻。”
　　“年轻怎么了？年轻了不起吗，年轻就是他的挡箭牌吗？他又不是没有成年的孩子，就算是未成年，他做错事也要受处分。”玉岑想，她也年轻过，十年前，她也才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可她向来宽以待人，从未嘲笑比自己大的人，她只会更加尊重敬爱他们。
　　“不如这样，我调监控。”安检员放下身份证，严肃地说，“看监控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在这里等我。”
　　“等你，要多久？我还要看球赛。”男孩确实一身球服，玉岑这会儿冷静下来打量他，高帅的男孩，倘若不说话，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可是一开口，怎么就如此遭人厌。
　　“哼，又不是世界杯，你这么急干什么，是急着想开溜吧。”
　　“大婶，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闲着没事坐地铁，我很忙的，算了算了，你干脆开个价，想讹多少钱直接说。”言一极其不耐烦，在包里又翻出一台手机，看样子是真的打算找人来送钱。
　　阿姨，大婶，大姐，老女人……
　　玉岑寻思，她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年龄，毕竟到了不同年龄，女人都能活得精彩，活出自己的风格。
　　一个毛头小子的话，根本够不成杀伤力。
　　玉岑稍稍地瞟一眼安检员，虽然对方正在认真记录，可她觉得，之前的冲动怕是给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地铁拥挤是事实，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这个男孩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侵犯自己，她心里最清楚不过。
　　我的确算得上是他的大姐，做姐姐的何必跟弟弟一般见识？
　　何况这个家伙没有教养，她跟他计较更显得有失身份。

　　“算了。”玉岑一转身，挎着行李包，淡然一笑地说，“姐姐让着弟弟，也是应该的。”
　　“喂，你说谁是弟弟？”言一追上去，安检员拾起地上的手机，“小兄弟，你的手机……”
　　玉岑在门口顿住脚，突然回首，知性的美，在男孩眼里泛起光芒。
　　她看他，轻蔑且笃定，“叫我一声大姐，你，就是我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