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3章 ...
-
晓晓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她喝了不少水,半夜起了一次夜,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时,她想到了断腿的裴修寒,一下就清醒了起来。
他行动不便,需要方便时,该怎么办?
晓晓一时有些懊恼,竟才想起这茬,她连忙下了床,找出个小桶,原本想等天亮时,再给他,谁料他室内竟还燃着蜡烛,晓晓干脆敲了敲门。
裴修寒还未歇下,听到敲门声,狭长的眉微微挑了一下,“进来。”
晓晓拎着小桶,走了进去,男人斜靠在床头,正把玩着他的小瓷瓶,他神色淡淡的,烛火下,那张俊美的脸,毫无瑕疵,似乎多看一眼,就是对他的冒犯。
想到此行的目的,晓晓脸颊有些热,她什么也没说,放下小桶就想逃走。
裴修寒瞧见小桶时,就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本有些尴尬,见小姑娘比他还要尴尬,他倒是自在了些,出声喊住了晓晓,“小丫头,家里有木板和车轮吗?”
他们非亲非故,就算她心善,不嫌弃这些,裴修寒也没法心安理得地让她伺候。
他打算自己做个轮椅。
多余的木板自然是没有,晓晓想了想,将板车推了进来,“这个可以吗?”
裴修寒瞧见板车,便支撑着身体要下床,怕他摔倒,晓晓连忙扶住了他的手臂,裴修寒不喜旁人的靠近,身体僵硬了一下,对上小姑娘澄清剔透的眼眸时,他紧蹙的眉,才舒展开来,“我自己来。”
晓晓没松手,扶着他坐在了凳子上。
夜已经很深了,见他现在就想改造,晓晓干脆帮着他打杂。
他手指修长白皙,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好看得不得了,晓晓莫名有些移不开目光,只觉得这双手漂亮极了,不像她掌心都是茧子。
若非不会改造,晓晓都想直接帮他做好,总觉得他这双手,不该做粗活,然而他干起活来却很利索,一块块木板很快就被他拆了下来。
晓晓弄懂怎么拆的后,也帮着去拆。裴修寒赶了她一次,小姑娘却没听,她看着乖巧,有时却又很固执。
裴修寒没再管她。
拿锤子卸最后一块木板时,晓晓不小心被木板上面的钉子扎了一下,晓晓疼得嘶了一声。
裴修寒拧眉,扫了一眼她的手指,这才发现小姑娘白嫩的掌心竟布满了薄茧,一看就做惯了农活,指腹因被扎伤了,冒出颗血珠儿。
他再次开口赶人,“回去睡觉。”
晓晓本想说没事,对上男人不容拒绝的目光时,下意识咽回了嘴里的话。
她乖乖回了自己屋,翻来覆去都没能睡着,晓晓总觉得他半夜赶工,是想方便,也不知他能不能成功。
她悄悄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趴在窗前,细白的小手抓住了窗棂,往里偷偷瞄了瞄,想看看他做好没。
男人耳力好,早在她下床时,就听到了声音,见小丫头趴在窗前,探头探脑的,裴修寒挑了下眉。
他刚掐过她,本以为她会怕他,谁料,她竟又不怕死地凑了过来。以为她是好奇轮椅怎么做的,裴修寒没再管她。
他手脚麻利,没过多久,就做好了轮椅,手臂一撑,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轮椅上。
晓晓眼睛亮晶晶的,直到男人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她才意识到被抓包了,紧接着室内传来了他清冷悦耳的声音,“还没看够?”
晓晓有些心虚,唔了一声就跑掉了,夜色太黑,她跑得又太快,一下子绊倒了,晓晓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裴修寒推着轮椅,出了房屋。
晓晓慌忙爬了起来,只觉得糗大了,小脸涨得通红,她额头很疼,轻轻嘶了一声,脸颊也有些痒痒的,她伸手抓了一下,指尖一片黏腻感。
竟是血。
她怔怔坐在了地上,见男人推着轮椅,来到了自己跟前,晓晓慌忙爬了起来。
外面光线很暗,离近了,裴修寒才发现小丫头磕破了脑袋,她呆呆坐在地上的模样,莫名有些可怜巴巴的。
裴修寒本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见她这样小,家里连个成年人都没有,耐着性子,丢下一句,“进屋。”
随后,他就推着轮椅回了室内。
晓晓迟疑了一下,乖乖跟了上去,布巾在他屋里,她需要擦擦脸。
她一手按着受伤的额头,一手去拧水盆里的帕子,拧干帕子后,就胡乱擦了擦,布巾很大,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她小脸都皱了起来。
裴修寒将人喊到了跟前,“过来。”
晓晓偷偷瞄了他一眼,踟蹰着没有动,因为觉得丢人,脸颊烧得厉害,小巧的耳朵都泛着淡淡的粉。
他首次发善心,这小丫头竟一点不乖,裴修寒不悦地蹙眉,他没耐心跟她耗,直接推着轮椅,走到了她跟前,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布巾。
因为刚下过雨,地上还有些泥,小姑娘白嫩的小脸上,也蹭上了泥土。
裴修寒避开伤口,胡乱给她擦了一下脸,伤口依然在流血,他示意晓晓伸手按住,将她脸上的血液擦掉后,他才掏出怀里的小瓷瓶,给她上了点药。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晓晓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她无端有些紧张,僵着身体站在原地,眼神也有些怔怔的。
记忆中,奶奶就曾这样给她上过药,她也不知为何,心中酸涩得厉害,眼眶都红了,明亮的眼眸里泛起一层水雾。
以为她是疼的,裴修寒轻哂了一声,觉得这小丫头真娇气,他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等他上完药,晓晓才憋回眼泪,她觉得丢脸,闷闷丢下一句谢谢,就飞快跑回了屋。
上床后,她就将奶奶的衣服,抱到了怀里,只觉得丢人丢大了,自己都能绊倒,他肯定觉得她很蠢很蠢吧?
晓晓叹口气,半晌才睡着。
她习惯了早起,哪怕没睡好,第二日,晓晓依然早早就醒来了,她趁着肚子还不太饿,去了一趟木工的家里,拿一兜蘑菇换了几块崭新的木板,又在山脚下采了一些白首乌和川续断。
晓晓时常跟哥哥一起采药,认识这两种药材,前者能够强筋骨、益精血,后者可以活血止痛,晓晓没钱买药,就多采摘了一些,晾干后,就可以给他用了。
晓晓将木板交给他后,才去做饭。
她端着饭过去时,发现男人正在接骨,其中一条腿已经被木板固定住了,他从头到尾都没哼一声,唯有额前的汗和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显示着他确实是在接骨。
晓晓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要固定夹板时,晓晓才连忙走过去,“我来吧。”
“不必。”
他几下就固定好了夹板,抬头时,扫了一眼小姑娘的额头,伤口不算太大,因上了药,早就止住了血,只是瞧着有些青紫。
他受过不少伤,这点伤,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想到小姑娘昨晚疼得冒了泪花,他将瓷瓶丢给了她,“再擦擦。”
晓晓慌忙接住了药瓶,又搁在了床头,昨晚她擦完药,额头就不疼了,这药膏一定很珍贵,“你伤得更重,自己用吧,我已经没事了。”
裴修寒懒得再管。
一起用餐时,裴修寒再次发现,小丫头碗里只有清汤,仅有的一些稻米,皆在他碗中,窝窝头也给了他两个,她只吃了半个不到。
裴修寒微微挑了下眉,他不爱管闲事,便也没问,以为小姑娘就是吃的少,谁料晚上,她干脆不吃了,只端给他一碗菜,两个窝窝头,第二日依然如此。
小孩子都爱挑食,时常不好好吃饭,他的侄子便是如此,裴修寒扫了一眼小姑娘瘦小的模样,有些不赞同。
晚上,晓晓将饭菜放下,打算离开时,裴修寒懒洋洋问道:“你的呢?”
晓晓被他盯得有些紧张,结巴道:“我、我在厨房吃过啦,你快吃吧,不用管我。”
她嘴上说着吃过了,闻着饭香,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晓晓小脸不由一红,一瞬间尴尬地想钻到地缝里去,“我、我是吃多了,胃不舒服,肚子才叫的。”
她解释完,就想逃走,却被男人的目光钉在了原地,一时间,紧张地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整个家只有她自己,一个大人也没有,想到她之前说没有银子,裴修寒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给她造成了负担。
裴修寒不悦地蹙了蹙眉,“坐下,一起吃。”
他身处高位惯了,随便一句话,都像极了命令,晓晓莫名不敢忤逆他,乖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裴修寒分给她一个窝窝头。
晓晓埋头啃着,小脸都快埋到了碗里,她又羞又囧,对未来也充满了担忧,这么吃下去,最多三日,他们就没有主食了。
晓晓有些食不下咽,半天才啃了一小半,剩下的她想留到明天,她不由偷偷瞄了男人一眼。
裴修寒慢条斯理地吃着,简单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子矜贵感,余光瞥到她的神情时,裴修寒才抬头扫了她一眼,吩咐道:“吃完。”
晓晓眼中带了点幽怨,却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吃完了手里的窝窝头,等她吃完,裴修寒才将拇指上的玉扳指丢给她。
“拿去当掉。”
晓晓怔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家里还有一些吃的,你不用担心,我会想法子的。”
“让你收好就收好,啰嗦什么?”
他一冷脸,晓晓就有些怂,不由住嘴了。
裴修寒这才淡淡道:“当完买点纸墨笔砚,再给我买身衣服,剩下的银子买点肉。”
就算她有银子,裴修寒也会让她当掉扳指,扳指背面有特殊的纹路,仅有暗卫认得,扳指流入市场后,暗卫用不了多久,就能寻到他,他行动不便,目前只能靠扳指往外传递消息。
晓晓瞄了一眼他的神色,乖乖应了下来。
李奶奶每日都会去镇上卖菜,晓晓随她一起去的镇上,她按男人说的,去了当铺,捧着十两银子,从当铺出来时,晓晓心脏跳得很快,整个人都有些晕乎。
她还从来没摸过这么多银子,出来时,看每个人都像是抢钱的,唯恐下一刻,就冒出个人,抢走她的银子。
她十分谨慎,从当铺出来后,也找了个地摊,卖了卖竹篓里的菜,卖了一半,她就收摊了。买完东西后,她将东西藏在了竹篓的底部,剩下的一半菜则压在了上面。
这一整日,她都胆战心惊的,直到安全到家时,她才献宝般将东西一一掏了出来,眼眸亮晶晶的,“你这扳指也太值钱了吧,竟然当了十两银子!”
她哪里知道,这扳指一百两都买不来,店家不过是看她小,什么都不懂,才只给了十两。
裴修寒怕她当多了,会被坏人盯上,也没交代什么。见十两银子都令她兴奋成这样,裴修寒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平日里,她总是乖乖的,话也不多,跟个小大人似的总是抢着干活,直到今日,才总算露出一点孩童应有的模样。
将东西一一掏出来后,她才将剩下的银子,递给裴修寒,还剩下六两多。
裴修寒又推了回去,“你收着,当伙食费。”
晓晓不敢收,脑袋摇得活像拨浪鼓,“拿这么多银子,我肯定睡不着,你收着吧。”
出息。
裴修寒斜睨了她一眼,没勉强。
晚上晓晓便把肉红烧了,她好久没吃过肉了,做饭时,口水都不由有些泛滥,硬是忍住了,才没有偷偷尝一块。
她做好后,就将红烧肉端给了他,自己却怎么都不肯吃,被男人冷着脸,凶了一句坐下,她才乖乖听话。
她好久没吃过红烧肉了,只觉得这碗红烧肉,是她厨艺的巅峰,她吃得满足极了,腮帮子也鼓了起来。
裴修寒也难得多吃了一些,两人将一碗肉全干掉了。
怕被有心人盯上,裴修寒没再让她买肉,只让她拿一些铜板,换了些面粉。
家里多了个人,对晓晓来说,并没有太大变化,他的话很少,冷得犹如山巅上的万丈寒冰,比自己还要寡言,晓晓也不太敢打扰他,没事时,她都是去山上寻找吃的,已经收养他七八日了,晓晓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倒是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不过晓晓从未听他喊过。
将他捡回来的第九天,又开始下雨了,晓晓没有出门,用完朝食就回了哥哥的茅草屋。
哥哥走了一年多了,这间茅草屋已经好久没修过了,去年就有些漏水,现在越来越严重了,漏水的地方多了好几处,雨越下越大,盆里和小桶里都接满了水,地上也一片潮湿,晓晓在一盆盆往外倒水。
裴修寒原本在窗前写信,晓晓端着水盆,往外倒水的这一幕,恰好被他收入眼底,他写字的手停了一下。
暴雨下得很大,直到晚上才停。
雨停后,裴修寒推着轮椅去隔壁瞧了瞧,这才发现室内一片泥泞,这个房间比他的住处还要小,除了一张床,只有一个木箱,连桌子都没有。
裴修寒都无法想象,她之前是怎么生活的。
晓晓正在擦木板,床全湿了,她正试图擦干,听到轮椅转动的声音,她才扭头,瞧见他,她清澈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讶。
裴修寒眼眸微动,只觉得这小丫头惨到让他不忍直视,半晌他才道:“别擦了,晚上去隔壁睡。”
晓晓眨了眨眼,有片刻的迟疑,想到木板床确实很难擦干,家里的褥子算不得厚,弄湿后,还不如打地铺,她乖乖点了点头。
晚上睡觉时,晓晓先在地上铺了一层麦秸秆,才铺上褥子,瞧见她的动作,裴修寒直接吩咐道:“去床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