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仙》槐梦未安

12、第十一章

　　对于叶飞玲来讲，记忆里最清晰的一天，是姐姐出嫁那天，也是她最后悔的那一天。
　　是她冲动了，但她无法克制。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牛二和他娘带着一块玉上门提亲。
　　那个老太婆对叶梦蝶说：“梦蝶呀，今个儿我带着牛二来你家提个亲，你看飞玲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嫁了？正好我家牛二也刚好二十几，这俩正好一对啊……”一旁的牛二，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叶飞玲。叶飞玲心里全是厌恶，不由得往姐姐身边靠了靠。
　　老太婆看叶梦蝶仍是不做声，又道：“若是你肯让飞玲嫁过来，我们定不会亏待了她。而且，你爹的债，我们也能帮你们还上……”
　　听到这句话，叶梦蝶仍只是说：“这还让我们考虑考虑吧。”
　　老太婆脸上是让人不舒服的笑：“好，那我们改日再来。还请好好考虑考虑啊……”说完，一行人便都走了。

　　见屋里只剩她们二人后，叶飞玲拉拉姐姐的衣袖，低声说道：“姐姐，我不想嫁过去。”表情委屈巴巴，手也死死地攥着叶梦蝶的衣袖，好像一松手姐姐就会把她赶走一样。
　　叶梦蝶见妹妹这模样，忍不住失声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温柔地道：“不怕，姐姐不会让你嫁过去的。”笑容中是无奈和温柔“我嫁。”
　　本来脸上微微的放松了的叶飞玲听到这句话，神经又紧绷起来，死死地搂住叶梦蝶：“姐姐不要，不要嫁，姐姐你不要丢下我……”
　　叶梦蝶没有办法，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叹气说道：“可是如果我们两个中不嫁出一个，他们定会继续纠缠，最后对我们都不好。”
　　“姐，要是我杀了他，你是不是就不用嫁过去了？反正姐姐也不喜欢他。”叶飞玲的眼睛对上叶梦蝶的双眸。她眸中似乎燃烧着什么，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叶梦蝶听到这句话愣住了，皱了皱眉，还是说道：“不可以，这样是不对的……”
　　“难道他们这么做就对了么？”叶飞玲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本就该不得好死，他们那么丧尽天良……”声音愈来愈大声，恨意浸透在每一个字中。
　　叶梦蝶生怕让人听到，看着自己的妹妹又愈来愈不冷静了，便伸手打了她一巴掌，说道：“我平时都是怎么和你说的？要与人为善，不可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杀人，就一定有错么？”叶飞玲说。
　　叶梦蝶愣了愣，但还是说道：“我已经说过这么做是不对的，你去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说罢，转身离开。

　　第二天，牛二的母亲派人把叶梦蝶接到府上，商量成亲一事。
　　在叶梦蝶临走前，叶飞玲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离开。
　　傍晚，等叶梦蝶回来时，屋里空无一人。叶飞玲不见了。

　　三个月后，便张灯结彩，街上都有不少人，都等着看那花轿呢。
　　成亲那天，一群丫鬟在房中给叶梦蝶化妆，更衣。
　　叶梦蝶看着镜中珠光宝气的自己，心中想的是玲儿。她那日是不是太过分了，玲儿一直没有回家，她哪都找了，连小时候二人最常去的桃花林也找了个遍，可偏生不见人。她想着，皱了皱眉。
　　“小姐在忧愁什么呀？”叶梦蝶扭头去看，是个生得清秀却贼眉鼠眼的丫鬟。那丫鬟四下环顾无人，又说道：“我听说了你的事，知道你不是自愿嫁过来的，要不我们换个身份？这样我能享有荣华富贵，你也能还上你父亲的债。你看怎样？”
　　叶梦蝶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这真能行么？”
　　丫鬟哼了一声道：“小姐你就放心吧。”
　　叶梦蝶下了决心：“那好，我跟你换。”

　　天空渐渐染上黑色，红色则多添了诡异的气息。
　　一身华装的新娘正坐在房中，正等待新郎的到来。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失踪已久的叶飞玲，她的眸中是血一样的红。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坐在床上的人。
　　为什么你要嫁给别人？
　　难道杀人就一定有错么？
　　既然我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你被别人染指。
　　就算把你毁了，我也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恶意在她心中翻涌着，她用手中的刀刺了过去。
　　第一刀没有刺中，但第二刀刺中了。她看着鲜血从新娘的伤口流出来。
　　慌乱中，她拿走了新娘腰间的玉佩，便溜走了。
　　等她逃出来后，便跪在了地上。
　　好疼。心口好疼。
　　她死死地捂着心口，愤怒早已消散，留下的是无尽的悔恨。
　　她始终忘不了那血从新娘的胸口流出来的场景。她居然杀了姐姐。
　　姐姐并没有错，只是劝她而已，只是嫁人而已，她为何会那么生气？
　　自那以后，陪伴着叶飞玲的，是无穷无尽的痛楚和后悔。

　　后来她也曾回到那间房子看看，当她回去时，尸体早已是一具骨架，让人无法辨认。
　　她一直无法面对，故此之前一直不敢回去。
　　当她移动姐姐的尸骨的时候，她看到地上有一行模糊的血渍：妹妹杀我。
　　叶飞玲并未选择将其抹去。
　　这都是她应得的，若有人要来杀她的话，那便杀吧。
　　她是害死姐姐的凶手，本就该死。
　　每一晚，她总是在痛楚中想起姐姐的模样，耳边仿佛还是她的笑声。就算是梦中，姐姐的身影也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姐姐，我错了，你回来好么？
　　玲儿好想你啊。
　　……

　　看到叶梦蝶，本是站在湖边的叶飞玲眼中含着泪花，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
　　看到魔修就下意识地拔出剑的金宁被一只手臂挡住了，是莫玉卿。莫玉卿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
　　叶飞玲走到叶梦蝶跟前时，叶梦蝶本想说些什么的，却被死死地抱住。
　　叶梦蝶便不再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颤抖的叶飞玲。
　　风吹过，花瓣纷飞，月色惑人。

　　“你堕落入魔，实属大逆不道，得杀！”金宁用剑指着叶飞玲，一脚踩在客栈里的长凳上，大吼道。
　　叶梦蝶担心地看着正拉着自己的手的妹妹。
　　叶飞玲一脸淡定地看着面前的金宁，嘴角是一抹冷笑。
　　“我看谁敢动她！”一清脆的女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