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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下马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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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刚好正对着一面梳妆镜,明亮的镜子上倒映出她的面孔。
原本无忧无虑的年纪,镜中少女的眼里却有着浓浓的悲伤与愤怒,她低下头,躲避开视线。
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闷闷的有些疼。
原来是这样。
妈妈说的没错,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
并不是什么孑然一身的老人寻回爱女的遗珠,从头到尾,她只是作为一个恰到好处的工具,被这些达官贵族玩弄于手心。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任人欺辱?
想到做到,她立刻开始收拾行李,本来她就没带什么,除了被琪琪收走的衣物,安娜苏很快收拾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只要她愿意,现在就可以回翡翠镇。
只是......临做决定,她又迟疑了,真的就这样回去吗?
白白的沦落成笑柄,灰溜溜地逃回翡翠镇,不正是应和了那些侍女的观点:贫民永远是贫民,就算有怎样漂亮的头衔,也无法洗刷她骨子里的尘土气息。
况且一路走来,她早已深刻了解到希斯坦家族庞大的势力,就算她真想走,也要看希斯坦愿不愿意放人,别等她千辛万苦回到翡翠镇,又被温德管家抓了回来,到时候撕破脸皮,吃苦的还是她。
左思右想,安娜苏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认为自己莽撞了。
妈妈说,如果感到苦恼,不妨换个角度思考问题。
她是母亲的女儿,公爵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凭什么自己要退让?还要把公爵的权利拱手让人,做个被架空的傀儡?
就算她不稀罕这个位子,也绝不白白拱手让人。
况且母亲明明身为公爵的女儿,却受了那么多的苦,想必当时公爵府定是将她逼上绝路,爱丽丝才愤然逃离吧?
安娜苏最清楚,自己的母亲绝不是个胆小的逃兵。
她受到的委屈,自己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下定决心后,安娜苏重新拆开包裹,把行李归回原位。
正巧琪琪回来了,她刚走进屋,安娜苏就笑着对她说:“琪琪,正巧你来了,”她指指身上松松垮垮的睡衣,“这件稍微大了点,能帮我换一个更小的尺寸吗?”
“啊?哦.....好的!”琪琪愣了一下,连忙回答。
是错觉么?为什么她觉得安娜苏小姐与刚刚有些不同。
她眼里好像有什么变了。
“琪琪?”
琪琪回过神,安娜苏正歪着头看她。
“好的,安娜苏小姐,还请您稍等片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琪琪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弥补自己的漏失,她立刻准备去取新睡衣,走到门口,她又想到什么,折回来:“安娜苏小姐,我会让别的侍女送睡裙过来,在此之前,您有新的安排。”
安娜苏:“?”
琪琪踮起脚,从巨大的橡木衣柜上层取下一个圆形盒,拿出一套华美的丝绸礼裙:“快到晚饭的时间了,方才修斯夫人还命我替您梳妆打扮,出席晚膳呢。”
闻言,安娜苏望了眼窗外,她到达王都还是白天,因公爵府内灯火通明,她居然没有发现现在已是天黑。
只是...“只是正常的用晚饭,需要打扮那么隆重吗?”
望着琪琪从衣盒里掏出一件件的胸衣,罩衫,马甲,高筒袜,衬裙...安娜苏微微有些吃惊。
琪琪鼓起脸:“您这是什么话?!”她很认真地比划着床上那一堆小山般的衣物,“您才来公爵府,作为日后的爵位继承人,当然要筹办一次最惊艳的亮相!”
况且梅菲斯特少爷可是也会与她一同用餐....
琪琪把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毕竟在她看来,安娜苏还不了解情况。
没有修斯夫人的吩咐,自己还是谨慎一点,少说少错。
她半是强迫半是央求地服侍安娜苏穿上全套的礼服,如果不是安娜苏极力阻拦,琪琪甚至想给她套上鲸鱼骨的裙撑,幸好当她提出这个建议,就被安娜苏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琪琪微微有些扫兴,不过很快振作起来,替安娜苏梳了一个高高的发型——安娜苏对着镜子观察时,觉得自己的发尾都能扫到天花板了!
她这热心的侍女还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几乎撒了半瓶香水在她头发上,用插了不下十多朵鲜花,好在晚宴无需化妆,否则琪琪怕是要继续一展身手。
瞅着那一匣子粉饼腮红,安娜苏暗下决心,哪天定要找机会丢掉它们。
见她收拾差不多了,琪琪带着安娜苏前往餐厅。
早有数十名侍从侯在那里,安娜苏瞧了一眼,偌大的餐桌前只有一人,正是那闯进她卧室的少年,但不见传说中的公爵的身影。
见她面露纳闷,温德管家欠身解释:“公爵大人年事已高,他的晚饭根据私人医生的嘱咐另行安排,一般都是您与梅菲斯特少爷一同用餐。”
他挽着安娜苏的手,把她带到少年——梅菲斯特面前,对安娜苏道:“这位是梅菲斯特·西西里,未来的侯爵殿下,公爵大人的教子。”
又介绍安娜苏:“公爵大人的孙女,爱丽丝小姐的女儿安娜苏·希斯坦小姐。”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道:“二位定要好好相处。”
安娜苏明白他这番停顿,只是....她悄悄瞄了眼梅菲斯特,不知他知不知晓大人们安排的婚事?
梅菲斯特斜了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的神情。
好吧,不管他是否知晓状况,但就冲他鼻孔对人的态度,自己怕是很难喜欢上这位王都圈公认称好的贵族子弟。
“请入座吧。”
随即有侍从替二人拉开座位,安娜苏落了座,才第一次打量餐桌上的内容。
望着满桌的宴席,她不免有些吃惊。
不怪她没见过世面,主要是晚膳的豪华程度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
五米长的餐桌上,满满当当摆着数十道菜肴,冷热俱全,荤素并存,浇着红酒酱的牛里脊,散发迷迭香气的烤鸡,油水四溢的柠檬香煎羊排,奶油浓汤,再配上一摞白嫩香甜的黄油面包.....安娜苏的肚子立刻就开始抗议,叫嚣着要她填饱自己。
但在众人的目光下,安娜苏努力维持住克制的态度,静静地吃着只放在面前的食物。
虽然她真的很想尝尝看那些柔软喷香的点心。
毕竟从小到大,陪伴安娜苏长大的只有那些掺杂着沙石颗粒的黑麦面包。
而且用餐时不能随意取菜,想要什么只能吩咐侍从,安娜苏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除了倒水,从不吩咐侍从替她夹菜。
可惜有人却想挑事端。
“喂,你叫安娜苏对吧?”梅菲斯特很不客气道。
安娜苏谨慎地看他。
“听说你是从翡翠镇来的?”梅菲斯特把玩着银质的叉子,“那是什么偏僻地方,听都没听说过。”
安娜苏说:“翡翠镇是王国管辖地西帕尼区内的一个小镇,地处内陆,与王都相隔....”
“难道我需要你来教我地理吗?”梅菲斯特本意是挑刺,自然不需要她认真的回答,“不就是个破乡下地方吗。”
和繁荣的王都相比,的确是破的不能再破的乡下,安娜苏想。
梅菲斯特又转移话题:“看你之前穿的那么破烂,应该过得很辛苦吧?”他把一盘菜推到安娜苏面前,“怎样,没吃过这种牛排吧?这道菜只会选取牛腿上一小块特定的肉,用低温慢慢炖煮,加以五十年的佛伦赛红酒....算了,”解释到一半他又兴意阑珊起来,“和你说你也不懂。”
她是不懂,家里没钱让她享用这种贵族的美食。
但安娜苏也不感到羞愧,她又不是厨子,不需要对每道菜如数家珍。
反倒是梅菲斯特比较可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励志当一名特级厨师呢。
梅菲斯特似乎故意想要羞辱她,不停揪安娜苏错:“你切羊排的手势怎么这么笨拙?没用过刀叉吗?”
“那是用来漱口的柠檬水,不是给你喝的。”
“用完的勺子不可以背面朝上,这是对女神的不敬。”
......
一顿饭还没用完,他居然能半个小时不停歇地训斥安娜苏。
之前还不肯定,但现在安娜苏明白了,梅菲斯特是存心找茬。
母亲说,不能对欺凌自己的人示弱,那样会助长他们的焰气,反而使人变本加厉。
她决定反击。
安娜苏慢条斯理地用垫在下面的餐巾擦擦嘴——她学得很快,原本在翡翠镇,大家都随便拿袖子抹抹。
刚刚梅菲斯特做了一遍的动作,她立刻记住了,并学以致用。
在梅菲斯特的冷嘲热讽下,安娜苏一直保持沉默,现在她清清嗓子,终于开口。
“西西里先生。”
安娜苏昂起头,学着梅菲斯特傲慢的态度:“难道公爵大人没有教过你,吃饭时要保持安静,那才是有教养的体现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话音落下,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反观梅菲斯特,一张漂亮的脸蛋都气得扭曲起来。
“你——!”
“我吃好了。”安娜苏站起身。
她没有给梅菲斯特反击的机会,快步走出餐厅。
关上门时,她听到里面传来器皿杂碎的声音,和侍从手忙脚乱的脚步,听起来很像梅菲斯特盛怒下掀了桌子。
安娜苏耸耸肩,时候不早,她该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