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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芬里尔的番外 ...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心里拼命默念。

      芬里尔迈开四爪,快速向前奔跑,流线型的身体在树林中穿梭,每一块肌肉都尽到了最大努力,推动他前行。

      身后传来吵嚷的人声,夹杂着兵器刺|入血|肉的钝声,野兽的咆哮,以及几缕若有若无的啜泣。

      灵敏的耳朵抖了抖,芬里尔敏锐捕捉到那几抹哭泣,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对不起,父亲,他没能成为一个骁勇善战的勇士。

      对不起,母亲,他懦弱地抛弃了至亲的家人。

      对不起,妹妹,他亲手打破了守护一生的陈诺。

      ********

      芬里尔与家族生活在西边的蛮血之森,出于王国的捕杀令,他们成年龟缩在森林深处,一同的还有同为狼人的阿道夫一家、爱管闲事的能言獾哈里特以及一些羊怪。

      芬里尔原以为自己会在森林里度过波澜不惊的一生。

      但噩运的脚步总能追上他。

      这是与平常无二的日子,芬里尔带着妹妹去采红莓果,说来也奇怪,身为一名狼人,妹妹布加迪酷爱各种新鲜果实,而芬里尔虽嗜肉如命,生的还没有妹妹高大。

      有次他牵着妹妹,居然被住在南坡那个活过百年的老桦树给认错了。

      “布加迪,带妹妹出来玩呀?”

      芬里尔登时涨红了脸。

      而布加迪捂着嘴偷笑了会,才说:“桦树爷爷,我才是妹妹,而且哥哥是雄性。”

      没错,除了身高外,狼人少年芬里尔最大的苦恼就是——自己不像矫壮的父亲那般,有着伟岸高大的身姿。

      他反而更像母亲,有着圆润的尖耳,纤细修长的四肢,一双乌黑的眼闪着湿润纯净的光芒。

      每每趴在父亲膝头,听他讲述过去祖先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英姿,羡慕渴望之余,芬里尔会产生对自己的自卑与羞愧。

      他与妹妹已经可化身成狼,自己的狼形却还没有布加迪半个大,而且他天生胆子小,还晕血,家里好似把他和妹妹掉了个,妹妹常常跟随父亲捕猎,而自己却跟着母亲做杂务。

      但芬里尔心底其实十分渴望能与父亲并肩同行,在狩猎中一展身手,像布加迪那般得到父亲的夸赞。

      而不是坐在屋中,帮助妈妈缝补衣服上的破洞。

      布加迪的叫喊收回芬里尔发散的念头,她指着家的方向,惊诧道:“哥哥,那是什么?!”

      芬里尔回神望去,发现西边的上空赫然出现一阵浓烟。

      那股浓烟宛若一张丑恶可怖的嘴脸,狰狞地想要吞噬蛮血之森的天空。

      “听说,最近有王国的征伐队在加强对神话生物的搜索。”

      他忽然想到前些日子,父亲与能言兽哈里特的那场对话。

      獾兽哈里特睿智的眼中充满忧虑,“若是连这块最后的藏身地都被发现......”

      它叹息一声。

      父亲只是沉默,褐色的眼望向远方。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味道,压的芬里尔喘不过气。

      良久,父亲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会守护好孩子们,”他说,“他们是我唯一的生命。”

      手一松,装满了红莓果的篮子落了下来,那红彤彤的果实坠落在地,在地上炸成鲜艳的一滩。

      一如芬里尔沉下去的心。

      “你呆在这里,”他叮嘱妹妹,“一个小时后,如果我没有回来......”

      他的嗓子哽住了。

      如果没有回来,布加迪该怎么办?

      妹妹惊恐地看着他,芬里尔摇摇头,强笑道:“你就去森林入口找乔思玛,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乔思玛是一只羊怪,素来与他们家关系好,芬里尔相信如果自己与父母若有不测,乔思玛会照顾好布加迪。

      他松开妹妹,一声咆哮后,少年化身为狼,棕褐的眼深深看了妹妹一眼,转身奔向家的方向。

      身后有脚步声紧追而上,芬里尔回头,发现布加迪跟了上来。

      “你做什么?!”

      “哥哥!”布加迪眼中闪着不愿妥协的光芒,“我也要一起!”

      “不行!”他想也没想拒绝。

      “为什么!”布加迪愤怒道,“我已经长大了,也要一起守护这个家族!”

      是了。

      对于每匹狼人而言,除了战场的荣耀和胜利的渴望,家族是他们必须守护的重要之物。

      望着妹妹倔强的眼神,他退让了:“好吧。”

      随着两只狼越发靠近西山,一股混乱的味道涌入他们的鼻中。

      有铁炮的硝烟味,树木燃烧的焦味,人类汗水的烘臭,以及.......

      浓郁的血腥气。

      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越过一道沟壑,眼前景象豁然大开。

      他们看到,身穿坚硬盔甲的骑兵冲破野兽的家园,田地被任意践踏,队长指挥着炮手,铁炮宛若沉默恐怖的怪兽,轰开广场中央的篝火台。

      每年夏天,他们都会举行小小的仲夏舞会。

      如今,那带来无数欢声笑语的木台,像孩童的玩具般,被肆意破坏,烧焦发黑的碎片滚了一地。

      再往旁望去,他看到一群混战的人类与神话生物,有胸前绣着金狮头像的骑士,也有森林的居民们。

      他的目光落在一点,父亲化身的棕狼在人群中跳跃,每一次攻击必会带走一条生命,或是咬断一匹骏马的脖颈。

      “攻击那只狼人!”有人在发号指令。

      于是有五个骑士纷纷调转方向,锐利的长□□向父亲。

      父亲被刺中了,他强壮的身子一僵,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落在地上。

      芬里尔身后,布加迪发出一声凄惨入骨的咆哮,这个年轻的狼人原地跃起,灵敏的身躯化为一道银色流星,冲入战局。

      “布加迪!”芬里尔想要阻拦,却眼睁睁看着妹妹与人类纠缠在了一起。

      布加迪虽然英勇,却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在最初的手忙脚乱后,骑士很快反应过来,局面开始倒向训练有素的人类。

      不行....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芬里尔逼着自己,沉重的爪子却无法迈动。

      为什么,他绝望地看向地面,为什么他不能像妹妹那样,像个真正的狼人,拥有纵身一跃的勇气与果敢?

      越来越多的森林居民被抓住,芬里尔终于往前进了一步,突然一声喊叫划破天空。

      “芬里尔!”一匹银狼张开嘴,口吐人言,“快走啊!”

      芬里尔身体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妈妈!”

      母狼却不再看他,而是冲入人群,来到女儿身边,帮她顶住压力。

      “不....”芬里尔摇头,“我也要.......”

      “哥哥!”

      那匹身形小一点的银狼回过头,芬里尔看到它湛蓝的眼中映出自己的倒影。

      “布加迪......”

      “走吧,”布加迪说,“就算只有你能逃出去.....也足够了。”

      它浑身已布满伤痕,鲜血打湿了那流光亮丽的长毛,银狼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疲惫。

      此时,獾哈里特被一剑刺死在地,展开的四爪却还伸向森林的方向,羊怪们倒在地上,有士兵正残忍地切下它们闪着光的犄角,阿道夫的女儿们被驱赶在一起,脖颈套上屈辱的项圈,她们的父亲奋斗到了最后一刻,被一根长木仓钉在了地上,散涣的眼对着无望的天空。

      是向前,还是往后?

      做一名真正的狼人战士,为守护家族而在战场上燃尽最后一滴生命。

      还是当一个屈辱的逃兵,夹着尾巴逃离必死的宿命?

      芬里尔动了。

      却是掉头奔向蛮血之森的入口,将所有人甩在身后。

      一边跑,一边有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害怕面对死亡,害怕面对毁灭的家园。

      他可耻地逃了。

      将至爱之人,将守护之人,将亲近之人,全都抛弃身后。

      芬里尔哭了,他想,自己不配做一头狼人。

      狼人是英猛的,是勇敢的,是无所畏惧的。

      是像布加迪那样,为了守护重要的家人,即使面对强大的敌人,也敢亮出锋利的獠牙。

      他没有看到,身后母亲望着他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神色。

      她早已力竭,重新化为人类,拥住奄奄一息的女儿。

      她们的脚边,躺着丈夫失去的生气的尸体。

      他曾是一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勇者,但过了今晚,那伟岸的身躯便会被尘埃掩盖。

      而她们,这蛮血之森的一切,也会如同其他神话生物的群落,陨落在王国的铁骑下。

      “妈妈....”布加迪早已睁不开眼,血胧住那双明亮的眼,她睁着迷茫的眼,问道,“哥哥呢?”

      母亲轻声道:“走了。”

      闻言,布加迪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太好了.....”

      哥哥说过,会永远守护她。

      而布加迪,又何尝没有如此念头。

      狼人间的血缘羁绊,比钻石还要坚固,比山川还要恒久。

      望着她满足的笑容,母亲心中辛酸无比。

      如果没有这场悲剧,芬里尔和布加迪是否能平平安安长大。

      但假设已没有意义,她与女儿的一生,注定要在今日画下句号。

      只愿她们用生命换来的一线生机,能让芬里尔逃出生天。

      “妈妈.....”布加迪又道,“我累了......”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面带狞笑的骑士走向两人,犹滴着血的剑尖对准母亲的脸。

      “肮脏下贱的杂种,去死吧!”

      但她没有露出丝毫怯色,只是温柔地抱紧了女儿。

      “你说.....”布加迪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抓住母亲的手,“我还能见到哥哥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与期待。

      望着懵懂无知的女儿,直到此时,一直以坚强筑起墙壁的母亲,才潸潸落泪。

      “一定会的!”她哽咽道。

      “一定会再见面的!”她哭着搂住女儿,“在阳光下!”

      下一秒,手起剑落。

      血色的迷雾喷射而出,如同一场绚烂至极的花雨,漫漫飘向天地,又好似升至顶端的烟花,壮烈而又惨绝地冲向天空。

      远处,芬里尔似有感应,悲怆回头。

      明明已跑出数百米,远远离开了那片人间地狱,但他又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离开地狱。

      无论怎样奔跑,他已经无法离去。

      一声痛彻心扉的狼嚎拔地而起,盘旋在乌云密布的蛮血之森上空,久久没有消散。

      狼之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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