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她脚下[西幻]》皿三猫

2、第二章

　　店员持着油灯，小心翼翼走入药店。

　　通常看到有人影就会开始大吵的看门狗居然没有声音，他心头掠过一丝不详，开口唤道：“道格？”

　　没有回音。

　　店员大步走入，“道格！”

　　当看到店内景象，他猛然噤声。

　　那条连成年男性都能咬死的猎犬，被人从中切成两半，凄惨的倒在地上。

　　店员巡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异象，抽屉里的钱币也好好收拢着。

　　“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道。

　　******

　　安娜苏狂奔在小道上。

　　那个小小的瓶子贴着胸口，随着她的步伐上下起伏。

　　有了这瓶药，妈妈的病或许就有好转了。

　　她满足地抚了下胸口，待看到家门口的景象，嘴角的笑容坠了下去。

　　门前一片凌乱，栅栏被折断了，田地也被踩的坑坑洼洼，安娜苏想到什么，慌忙跑进屋。

　　“妈妈！”

　　却没有任何回答。

　　爱丽丝躺在床上，胸口不见一丝起伏。

　　安娜苏一下慌了神，扑到床前，她捧着母亲的脸，发现爱丽丝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一直悬在高处的心才稍微放了下去。

　　安娜苏的响动惊醒了爱丽丝，她勉强睁开眼：“安娜苏？”

　　“妈妈，我回来了。”

　　安娜苏尽力露出一个笑容，才有空环顾四周，发现家中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原本一贫如洗的房间显得更加空荡。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爱丽丝咳嗽了几声：“波克老爷带着人，说要我们还债，还不出来就拿东西抵押。”

　　“所以他就把家里都搬空了？！”安娜苏愤怒道。

　　“算了，”妈妈说着，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反正我也要死了。”

　　“不！不会的！”安娜苏拼命摇头，忽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你看！”

　　她努力绽开一个笑容，“我弄到了药剂！你可以得救了！”

　　“安娜苏....”

　　“妈妈，快起来把药喝了吧！”安娜苏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拖着母亲的胳膊想要扶起她，“喝了药病就可以好了.....”

　　到时候，她健康快活的母亲就又回来了。

　　“安娜苏！”母亲加重了口气，“放弃吧！”

　　安娜苏僵住了。

　　“你我都清楚，”妈妈轻声道，“我已时无多日了。”

　　有大滴的眼泪聚涌到安娜苏眼角，但她拼命忍住，没有让泪水滴落。

　　“我不相信！”她大声道，“你一定可以获救的！”

　　“安娜苏，你妈妈的性命可是掌握在你的手里。”高恩牧师的话语回荡在耳边。

　　安娜苏咽了咽口水。

　　“妈妈，”她笑起来，“其实我已经说服高恩牧师，让他给你施展光明术......”

　　“安娜苏，”妈妈打断她，“你向高恩许诺了什么？”

　　“我....”安娜苏掩饰道，“没有什么。”

　　妈妈平静的视线却仿佛看透了一切。

　　“你是我的孩子，我会不了解你吗？”

　　她低低地笑了两声，转了话题，“去把那个盒子拿来。”

　　安娜苏：“可是....”

　　妈妈嘱咐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动那个木盒。

　　“去拿来。”妈妈稍微加强了语气。

　　安娜苏明白了什么，霎时一股铺天盖地的悲伤涌上心头，她听从妈妈的吩咐，从床底抽出一个灰扑扑的木盒，将它打开。

　　偌大的木盒内，只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根项链。

　　金质地的项链上挂着一个半拳大小的吊坠盒，奢华绚丽的宝石外盒显得与朴素的木盒极为格格不入。

　　母亲苍白的手指划过吊坠盒，眼里闪过一丝怀念：“这是你爸爸的遗物。”

　　“你说什么？！”安娜苏惊愕地抬起头。

　　安娜苏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父亲的身影。

　　但偏偏在这时，妈妈却拿出这么一个不属于她们家的东西，告诉她这是父亲的东西。

　　那个从未谋面，将她们母女二人抛下的父亲。

　　妈妈把项链交给安娜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戴着这根项链，”妈妈轻声道，“只要你戴着项链，爸爸和妈妈就会永远守护在你的左右。”

　　安娜苏收拢手指，感受项链冰凉的触感贴着她的肌肤。

　　止不住的泪意涌上她的心头，她忍耐了许久，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的呜咽：“我知道了！”

　　她不该哭的，她应该表现得更坚强，才能让妈妈不再牵挂，放心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这该死的眼泪却不受控制。

　　妈妈吃力地出了口气，胸口像铁匠铺的拉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很....很好，”她笑了，原本黯淡的眼眸突然闪起耀眼的光芒，将她整个人照耀地褶褶生辉。

　　被疾病折磨的妇人消失了，那个光彩照人的母亲再次回到安娜苏身边。

　　她突然想到夏日盛开在夜空的花火。

　　美到极致，也转瞬即逝。

　　“你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就算妈妈不在了，你也会努力地活下去，对不对？”

　　“.....我会的。”

　　“现在.....我想睡一会了，”妈妈轻声道，“能替我唱一首安眠曲吗？”

　　“....好的，”安娜苏说，“当然可以。”

　　她开始低声吟唱一首催眠曲，那是妈妈常在床边哼唱的曲子，轻柔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好似温柔吹拂的春风。

　　“唱一首夜幕之歌，满园的鲜花，摘下十四朵玫瑰，送到你的床前。”

　　“鸟儿在窗边，数着掉落的甜美果实，猫儿在屋檐，吃着香软的蜂蜜面包。”

　　“睡吧，睡吧，亲爱的孩子。”

　　“当唱到最后一句，我的小金丝雀，芙蕾雅将会来到你的身边，在你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随着她的歌唱，妈妈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到最后，终于停止。

　　她的睡颜平静，似乎这个世界从未给她带去过伤痛。

　　“睡吧...睡吧，我的...孩子.....”

　　安娜苏再也无法唱下去了。

　　她奔溃地捂住脸，断断续续的呜咽从指间流泻而出。

　　妈妈，妈妈.

　　连你也离我而去了。

　　到最后，终于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笃笃笃——”

　　突然，门口传来三声轻轻的敲门声。

　　******************

　　母亲爱丽丝是突然出现在翡翠镇上的。

　　当看到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独自背着一个小包袱时，镇民们都惊呆了——这么单薄柔弱的女子，是如何能躲避魔兽的袭击而又毫发无损？

　　她随身只有一些简陋的行李，似乎不属于贵族阶级，起码不是个有钱人。

　　但爱丽丝的行为举止和外貌气质又与她贫穷的打扮不符，她太漂亮了，比阳光还灿烂的金发，浅绿透彻的猫眼，白皙无暇的皮肤，一双纤纤玉手似乎从来没有做过活。

　　特别是当她浅浅的眼眸望过来时，即使最不修边幅的流浪汉也忍不住注意起自己的举止，避免表现唐突。

　　但是这样一个气质脱俗的美人，干起活来却十分卖力，不管是多脏多累的活，只要给钱她就没有丝毫犹豫。而且不似其他妇人，爱丽丝十分泼辣。

　　当时她无依无靠，又有孕在身，不少游手好闲的无赖们想乘机占便宜，结果被爱丽丝一根木棍敲得头破血流，甚至还有一个无赖被揍得慌不择路跳进了臭水沟后，就再也没有人对她蠢蠢欲动了。

　　安娜苏的记忆里没有父亲的身影，妈妈撑起了她所有的天空。

　　被镇上的孩子欺负了，是妈妈举着擀面杖撵人。

　　被打雷声吓得睡不着，是妈妈坚持了一整晚哄唱安眠曲。

　　家里的屋顶漏水了，也是妈妈学着男人的样上房堵住漏口。

　　即使妈妈不曾提起，她知道，像自己爱着妈妈一样，妈妈也深爱着她。

　　所以虽然生活中缺了名为“父亲”的一角，安娜苏却不曾埋怨。

　　如今，妈妈却从她的人生中消失了。

　　是高恩牧师，是波克老爷，他们残忍地夺走了妈妈的生命。

　　明明是宣称救死扶伤的教会，为什么面对渴望救赎的平民，却吝啬那一点光明术？

　　难道人的生命，从出生开始就被明码标价了贵贱吗？

　　妈妈是贫籍的贱民，所以天生比高贵的贵族老爷们低一等。

　　即使是因此病死，也只是她活该，是她命不好。

　　因为地位的悬殊，她们对此束手无策。

　　但如今，安娜苏迎来了一个机会。

　　报仇雪恨的机会。

　　“您说的都是真的吗？”她轻轻问。

　　她的面前站着一位衣装得体的绅士，对安娜苏弯下腰。

　　“只要是您的愿望，”他恭敬道，“我将会竭尽所能。”

　　妈妈，看着吧。

　　我会替你，替所有冤死的平民们报仇。

　　这是一个错误的世界，无权无势的平民垂死挣扎，有钱有势的贵族放纵玩乐。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从出生开始就要被分出等级？

　　所以她要改变。

　　改变自己，改变这个世界，她要让所有的母亲都不会明明有机会得到救助，却只能放弃自己的生命。

　　用自己的双手，去夺取属于自己的未来。

　　安娜苏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仇恨的目光。

　　高恩和波克，你们给我等着！

　　*****

　　装潢豪华的府邸内，波克老爷正大口喝着酒。

　　一想到寝室里有位漂亮可人的少女正等着他，波克老爷只觉浑身舒心。

　　甚至开了一瓶五十年的葡萄酒，那可花了他三枚金币呢。

　　虽然爱丽丝死了有些可惜，但不是还有她的女儿吗！

　　想到安娜苏，那美貌的脸蛋，婀娜的身段....波克老爷猥|琐地笑了起来。

　　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终于还是没有溜出自己手心。

　　“老爷，”侍从提醒他，“已经九点了。”

　　“哈哈哈好！”波克站起身，肥硕的身躯挤开高脚椅，“去寝室！”

　　波克老爷一进寝室，入眼便是那豪华四柱床上少女纤瘦的背影。

　　“安娜苏，我来啦。”

　　他涎笑起来。

　　与这么好的货色相比，前几次他搞到手的那些少女简直就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土鳖。

　　“小家伙，”他发出猥琐的笑声，“怎么不说话呢？难道是害羞了？嘿嘿嘿，快让我看看.....”

　　安娜苏乖乖被他掰过肩膀，露出一张精致小脸。

　　她似乎精心打扮过一番，昏暗的灯光下，一双剪水眸映衬着樱桃小口，看起来娇俏可人。

　　被她注视着，波克感觉自己的心要化了。

　　“安娜苏.....”

　　安娜苏荡漾起一丝微笑，使人她看起来更迷人了。

　　“波克老爷，”她温顺低下头，露出线条优美的后颈，“您为什么不过来点呢？”

　　那段雪白的后颈落在波克眼里，被无限放大。

　　“好...好....”他喃喃道，脸色怔忪如同被海妖勾去魂魄，“我过来一点....”

　　他握住安娜苏的肩膀，将臭气熏天的嘴凑了过去。

　　下一秒，一道银光闪过。

　　“啊——”

　　波克蓦然松开安娜苏，痛得在床上翻滚。

　　他那层层叠起的肚子上，赫然插了一把匕首。

　　“安娜苏！”他嚎叫道，“你居然敢伤我？！”

　　“有什么不敢？”

　　先前柔顺的女孩消失了，安娜苏站起，冷冷打量着痛苦的波克。

　　“你这样对我，可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吗？！”

　　波克面露狰狞，想爬起来狠狠揍这小贱人一拳，却因腹部的伤口而不得不弯下腰。

　　“我不在乎。”

　　安娜苏绕到他面前，一抬脚，狠狠踩在波克肚子上。

　　“你迫害了妈妈，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波克发出一声杀猪般的痛嚎。

　　安娜苏踢了他一脚：“我没有下手那么重啊，别喊得这么凄厉。”

　　的确，她一开始是报了杀死波克的念头，但随即放弃了。

　　一来，她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刽子手，妈妈估计也不希望因替她报仇而导致女儿双手沾上鲜血。

　　二来，比起自己的生命，她知道波克最害怕生命。

　　安娜苏弯下身，飞快扯起床单，堵住波克的嘴，又掏出准备好的绳子，将波克五花大绑起来。

　　波克因为负伤，毫无抵抗之力。

　　“呜呜——！”

　　对上波克惊恐的眼神，安娜苏笑了笑：“好啦，您让我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

　　说完，她抛下波克，转身走出房间。

　　为了不受打扰，波克早已屏退侍从，空荡的府邸内只听到安娜苏一人的脚步声。

　　她走到门口，忽然有一名侍从从阴影中走出。

　　“安娜苏小姐，”那是跟着波克身后的心腹，他狐疑地看着安娜苏，“您怎么出来了？”

　　安娜苏很镇定，“大人叫我回去。”

　　“回...回去？！”

　　“是的，哦，”安娜苏想起什么，“不过他让你过去一趟，说是要吃宵夜。”

　　的确，饭后一顿宵夜是波克老爷多年的习惯。

　　侍从不疑有他，转身走向寝室。

　　见他离去，安娜苏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绕到马厩。

　　马厩里堆着大堆的干草，安娜苏左右瞅瞅，埋下身。

　　随即起身，如来时般快速撤离。

　　她走后，有些许黑烟在马厩里蔓延开。

　　“噼啪”，“噼啪”。

　　是干草燃烧的声音。

　　安娜苏飞快地奔跑着，直到波克府渐渐被她抛在身后，她的心还砰砰直跳。

　　她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

　　但是，妈妈，请原谅她，只是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

　　让她做个坏孩子吧。

　　安娜苏终于停下脚步，大口地喘着气。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无数低矮的房屋，落在远方高大巍峨的教堂上。

　　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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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还有完结文《把惊悚游戏玩成修罗场【无限】》和连载文《成为国宝级猫咪》，都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