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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咸鱼也能挣大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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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已经开始幻想女儿在春日宴上大出风头的情形了。
想想有点小激动呢。
她家宝贝女儿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自小就与旁人不同。别家小姑娘,哪个不是喜欢穿的花枝招展在外面跑,摁都摁不住。她可好了,成日窝在房里,连挑首饰衣料都不肯与她同去,只懒懒随意道:“娘亲帮我挑就好。”
有时还甜甜补上一句:“娘亲眼光最好啦,瑟瑟信得过。”
哄得她心花怒放地退散。
后来李氏琢磨出味儿了。这小骗子固然是懒,但也看不上自家铺子里的衣裳和老字号珍宝阁的首饰。
作为一个宠爱女儿的母亲,她还能怎么办?
老爷的月俸不高,若靠这个维持整个安府的花销用度,那是说笑。
好在李氏在经营上颇有几分才干,几家嫁妆铺子打理得有板有眼。
府里作风颇为节俭,李氏平日里连顿燕窝也舍不得吃,那次却肉痛地花了一大笔钱——足足抵得上府里大半年的开销用度,在京里贵得吓死人的天衣坊和天宝阁,买了一套碧水留仙裙,一套红宝金丝头面。
那时女儿刚满十四。头面和裙子作为生辰礼端到了她面前。
李氏还记得,瑟瑟当时什么也没说,却一头扎进她怀里,搂着她的丰腰挨挨蹭蹭,半天不肯撒手。
最后女儿才眼眶微红地说:“娘亲,等瑟瑟以后攒够了银子,定要买下天宝阁和天衣坊,让娘亲每天换十套衣裳不重样,头面当石子儿扔着玩。”
真是孩子话。
李氏失笑。
天衣坊和天宝阁背后有贵人撑腰,哪里是想买就能买的。
但是女儿的心意可贵,李氏顿感心里熨帖到不行,好似被一腔掺了蜜的温水浸泡着。
从往事中抽回思绪,李氏又细细叮嘱了两句,正要起身回主院,就听女儿喏喏问道:“娘亲,我能不去春日宴吗?”
李氏一惊,疑心女儿这是懒病又犯了,肃容道:“临安郡王虽是个闲散宗室,却也不是我们可以得罪的。老王妃第一次给你下贴子,你就拂了面子,只怕我们府上今后再也接不到郡王府的帖子了。”
安栖其实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
她虽惧怕这么快就碰上那人,但不去赴宴却是下下策。
于是她再三跟娘亲保证一定会去,而且要盛装打扮了去,并亲自把李氏送出了院子。
安栖回到屋内,便懒懒趴在了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好累哦。
重生才两天,她已经筋疲力尽。
上辈子在被烧死之前,她已经过了两年骄奢淫逸,好吃懒做的好日子。
一朝回到解放前,真是身心俱疲。
都怪薛见深那混蛋。
做什么不好,非要害死她兄长。
安栖情不自禁嘟起嘴,娇脾气又上来了。
其实即使薛见深临死前不说,她也猜得到,他八成不是故意害死她哥的。
她哥虽然跟薛见深不对盘,还老对他毒舌,但薛见深也不至于为这些个龃龉杀了大舅子。
她打听到,是她哥不知说了什么又得罪了薛见深,还得罪狠了,被薛见深使了手段,弄到了牢里关了起来。
结果十天后,她哥死在了刑部大牢。
起初他们全家都不知道她哥死因,薛见深倒是瞒得紧。
后来她花了许久,辗转得到消息。
刚听说时,她恨不得去跟薛见深同归于尽。后来冷静下来,想想觉得不对。
好歹做了一年多夫妻。她觉着,他再怎么阴狠暴戾,也不至于真弄死她哥,打残倒是有可能。
要么是阴差阳错,要么是个阴谋。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结局已定。
她不可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他做夫妻。
他们之间隔着她兄长的一条命。
于是那天,她计划好了,去刺他一刀,既是为了了结仇怨,也是为了令他休妻。
但她从来没打算杀死他。
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好好一个纨绔,怎地心灵如此脆弱。
她不过刺了他一刀,说了些难听话,他居然就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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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栖小憩了一会儿,起来已是午后。茉香服侍她用了一碗百合莲子粥。
安栖问:“乃绿回来了吗?”
今日一早她就吩咐乃绿出门去办点事,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想必快回了。
话音未落,帘子被打开,乃绿腋下夹着个包袱进来了。
看到那个包袱,安栖眼中已有了笑意。
乃绿比一般女子高挑,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她是安栖十岁时,特地托人牙子找来的。
安栖当时的要求是:北地女孩儿,长得健壮,最好有点身手,为人老实。
乃绿十分符合要求。
乃绿本是镖局镖头的女儿,因她爹走镖路上遇了山匪,不但丢了命还丢了镖,镖局落魄被抵了债,乃绿也被兄嫂给卖了。
人牙子正愁呢,这小丫头一身江湖气,怎么看都不符合高门小姐挑丫鬟的标准。
谁知竟被安御史家的姑娘一眼看中了,人牙子喜上了天。
这位小姐真是眼光独到呀。
安栖要乃绿确是有大用。
在她看来,两个大丫鬟,茉香“主内”,乃绿“主外”,搭配得宜。
乃绿专门负责在外面跑腿的事儿。
乃绿把包袱放在八仙桌上。茉香机灵,赶紧去院里溜了一圈,看到没有闲杂人等,便回来关紧了门。
包袱一打开,里面是个黑漆漆的木盒,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两层银锭子。
“姑娘,谭老板说,这两个月卖的好极了,比前几个月足足多了一倍,这是上个月的五百两。”乃绿一贯冷静自持,可这次眼中也不禁带了丝兴奋。
更何况是活泼的茉香,她瞪着银子早就眼珠子都不转了。
乃绿又道:“谭老板说,上个月第送去的第三册已经在加紧刊印中了,不日就要现世。他还请姑娘抓紧写下一部。”
乃绿忆起谭老板当时满面红光,激动不已,犹如得了个聚宝盆的样子,不禁暗想,她家姑娘可不就是个聚宝盆吗?
安栖吩咐茉香把银子收起来,只留一百两在外,留作手头花用。
茉香打开红木嵌八宝螺钿箱,仔仔细细将银锭子码了进去。码完数了一数,脸蛋兴奋得通红。
她家姑娘太厉害了,才几个月就攒了一千多两。要知道,姑娘每个月月钱也才十五两。
茉香看安栖的眼神,崇敬又增了几分。
安栖庆幸,幸好重生的节点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写完了大结局,不然把写过的话本子再写一遍,犹如吃隔夜的剩饭,倒尽胃口。
就在半年前,安栖萌生了赚钱的想法。思来想去,在现代看过那么多网文,不如到古代做一回写手。于是写了一册名为《婉娘洗冤录》的话本子。
内容用了重生的梗,大意是讲一个叫婉娘的贤惠妇人遇人不淑,成亲三载,其夫是个狼子野心的举人,看上了一位高门小姐,嫌糟糠之妻碍事,设计诬陷婉娘杀人。婉娘问斩之时,魂魄重生回到了几个月前。她回来之后处处料敌先机,几次巧妙避过丈夫和婆婆的刁难,最终引着人证目睹了丈夫杀人的过程,把他送上了刑场。
故事里还穿插了爱情线,最后婉娘和一个帮助过她的捕快喜结连理。
安栖第一次写文,信心不足,却又觉得现代的奇思妙想,加上快意恩仇的戏码,古代人应该也会喜欢。
她吩咐乃绿扮了男装,到各大书局去寻求合作的书商。
一开始极不顺利。总有厚颜无耻的书商看乃绿是个毛头小子,想哄着她把整本拿出来。幸好乃绿牢记她家姑娘的吩咐,每个书商都只给看前五个章回,正好卡在婉娘被问斩之时。
婉娘被刽子手摁在铡刀之下,悲从心来,目视苍天泣道:“老天无眼,若有来生,婉娘愿不入轮回,化为厉鬼,也要讨得公道!”
霎时间,雷声隐隐,乌云翻腾,狂风怒号,天边顿生异象,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卡文卡在此处,极是不厚道。
书商们的心理活动:淦!求求你做点阳间的事吧!
纵是如此,却没有一个书商愿意与安栖合作出话本。
听闻此事,安栖倒是淡定得很,继续捣鼓手边的东西。
想要赚钱,她可备了好几条路子。
乃绿跑了一个月,人都黑瘦了不少,直到遇到京城最大的书商谭老板。
谭老板是个毒舌,一开口就让人想打他,“写的什么玩意儿,文不文白不白,遣词粗糙,用句不甚考究,连内容都乏善可陈……”
乃绿这可忍不了了。这本子她从头到尾看过,她虽一贯冷情,却也看得如痴如醉,爱不释手。
在她看来,这套话本子可比时下流行的小姐丫鬟,书生狐精之类黏黏糊糊的本子爽气多了。
乃绿冷冷道:“谭老板慎言,我家少爷写的哪有那么差。”
谭老板嗤笑:“你一个小厮懂什么?你家少爷不厚道,故意只给了五章,吊人胃口。我看过的话本子不知凡几,想也知道走的又是鬼魂索冤的路子,无甚稀奇。”
乃绿道:“并无鬼魂。”
乃绿并未多言,在谭老板诧异的目光下离开了。
安栖听了乃绿所言,立刻决定要见谭老板一面。
她自知自己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写起话本子难免偏白话,不如时下简洁凝练的文风,多半会水土不服。
但她已想好了对策,只是需要一个有责任感又有能力的合作者。
之前的那些书商们,显然也看出了本子的问题,却没一人愿意提点两句。这个谭老板却很是不同。
虽然对方可能看不上她,但也要争取一二。
安栖扮了男装,带着乃绿从侧门溜出府去。
主仆二人到了书局。乃绿木着脸,看着昨天那个嘴毒嗓门大表情夸张做作的谭老板,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盯着她家姑娘瞧。
她现在明白姑娘所说的“给人家看脸是便宜了对方”是什么意思。谭老板现在不就是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样子么。
谭老板眼睛都不错地看,小公子一袭月白素锦长衫,唇红齿白,眉目似画,笑靥如花,活脱脱似那天上的仙童,人间的绝色。
他脑子里飘过密密麻麻不合宜的诗句——“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若是安栖知道他脑中景况,定会叹上一句:这弹幕也太文绉绉了。
安栖双手抱拳一礼,洒脱一笑,“小生安西瑟,见过谭老板。”
谭文心下感概。这小公子龙章凤姿,气度不凡,他刚才见她面若好女,心中便冒出了许多形容女子的词句,倒是他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