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离]双向暗恋是世界上最蠢的事》爱洛的小玫瑰

6、相知意

　　【羡】
　　剖丹的计划在脑海中日渐成形时，无羡觉得他成熟了，他既没和世界商量，也没告诉江澄。他甚至从容镇静地着手推进他的想法。半哄半骗地安慰江澄，死缠烂打地追着求温情给他剖丹，用一种仿佛刀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执着劲头。
　　他看起来依旧是哪个任诞不羁的魏无羡，最迅速地摆脱了莲花坞被屠的绝望泥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整宿整宿地望着从漆黑到点点亮起的天光，却没有丝毫困意。因为一闭眼，他就会想起江叔叔和虞夫人悬空挂起的尸首，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提醒他。
　　是你啊，是你害了大家。
　　那使他比起温晁，更加恨自己。
　　这样折磨自己，他也不哭，痛苦到麻木，只觉得遍体生寒。
　　但是第二天，他又恢复平常，就好像把那些爆发的悔恨和厌弃连同过去的自己，全部抛弃。
　　他开始回避师姐，比起担心她察觉出他的一样，他更害怕看见她显露出如那日知晓父母殒身的神情，那么无助的迷茫和近乎失声的悲恸。凭借从来未有过的尖锐刺痛了他，让他只能唾弃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至少可以将她送往最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和他一起过着担惊受怕、颠沛流离地逃亡生活，毫无希望地谋划着向温晁报仇。
　　他突然想起几日前，因为过分专注研究古籍而错过了饭点，师姐就如往常一样将饭菜备好送至他的房前。
　　如往常一样？他真的抵触这个词，明明什么都截然不同，师姐却仍然照顾他，关心他。虽然心中暖流涌动，但他只是站在房门后，一句应答也说不出来。听到师姐离开的脚步声，他感到有些东西正在飞快地从他体内流失，使他远离了过去。
　　他意识到不可能说服师姐去眉山避风头，只好选择给她下药如此下策。她醒来之后哪怕不愿原谅他，他也认了。心中那点凝涩的痛感被他刻意忽略了。

　　“阿羡，你多吃点，都快瘦得脱形了。”
　　无羡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她的瓷杯上移动，落在了自己碗里清淡菜色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师姐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呀阿羡，只有这些东西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装作抱怨，大肆宣泄对清汤寡水和没有莲藕汤的惋惜以及哀怨，就是闹，使劲闹，非得闹得师姐露出宠溺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才凑上前黏糊糊表达衷情：“只要是师姐做的我都喜欢！”
　　他一个曾经与野狗抢吃食的小乞丐怎会如此娇气？只是为了，让她开心，想要亲近她而已。
　　“师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垂下眼，问出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若是对他像对寻常师弟那样关心却克制，亲近却有距离，他会趁早掐灭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再抱有奢望，不再患得患失。若是早知有今日，不会放纵自己沉沦在逃不掉的温柔里，这样他才能毫无芥蒂地亲近，假装若无其事地道别。
　　如果知道会给江家招致如此祸端，他不会肆无忌惮地享受她的好。
　　如果知道自己会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他不会对师姐生有任何念想。
　　无羡只是看着她，就不得不举起饭碗来掩饰滚落的泪珠。他明明已经很克制了，可是师姐总是能让他的情感毫无预兆地决堤。
　　不知是不是受到他喷涌而出的情绪的感染，师姐的表情看上去竟有几分相似的悲怆。他手中的筷子也不自觉地停了。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师姐重复道。
　　说罢轻轻抬起眼，使他能看到她颤动的含泪的眼睫，她的嘴角却是噙着笑的。那种放松自然的情态使他紧攥的手的力道松弛了下来。
　　“因为我喜欢你，阿羡。”
　　【离】
　　只要开了个头，剩下的部分就不困难了。
　　“很久很久以前了吧。”厌离用很平缓稳定的声音说道，“元宵节灯会那天我们上街，我去买汤圆，把你一个人留在原地。一回来却发现你不见了，我满灯会地找，可是我找呀找呀，怎么也找不到。”
　　她想起了往事，笑容不自觉扩大，可一滴泪也随之滑落，“我还以为我把你弄丢了，心里急得要命，汤圆也凉了，回到家才发现你靠着那棵树睡着了。那时候……”
　　那时候阿羡捧着碎成几瓣的发簪，委委屈屈地说：“师姐，我本来想偷偷给你买只发簪，可我找不到你了。但我相信只要我来了这里，你就一定能找到我的！”
　　那时候少年眼中只是印着隔岸灯火，她却觉得比所有永恒的星光和转瞬即逝的烟花都更绚烂。
　　“那时候我突然想，要是能和阿羡永远不分开就好了。”厌离深吸一口气，手故作轻松地伸向瓷杯，声线却将所有惴惴不安透露，“阿羡，会不会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奇怪呢。”
　　“那就……”阿羡握住她手，带着灼伤人的热力，止住了她的动作，她才发现他在轻微颤抖，眼角泛红，“不要离开我。”
　　因为我像你需要我一样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