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时姈

65、第六十四章 画下世界

　　一想到某种可能，我和小幸不禁对视了一下，再看沈姨，已然泪下。

　　画里是她现在的模样，细致到眉眼，包括其中散发出来的感觉都无限贴合沈姨本人，好似照相片，但落款却写的是四年前。

　　真的...是他吗？

　　如果真的是，难道说，四年前那人前去偷偷见过沈姨？

　　又或者，仅凭画者天赋，靠想象画出了该有的渐暮模样？

　　沈姨仍然捧着那张画，动都不敢动，生怕那么多年终于能有的一点信息会一晃而散。

　　只是手越来越颤抖，身子也跟着抖，最终忍不住，还是问了老陈，“我能问一下这幅画的作者叫什么名字吗？”

　　“吴丛生，是不是...你们认识啊？”老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他有爱人，只是他的爱人不在身旁，莫非......”

　　真的是他，沈姨这辈子唯一的爱人，小幸的亲生父亲。

　　———— 吴丛生。

　　在老陈的叙述下我们知道了关于他这些年的一些轨迹。

　　被迫离开了沈姨之后，他开始了巡游四海之路。因为他总记得，沈姨爱旅游，他曾经答应过她，等以后孩子长大，便带着她环游世界，给她拍好看的照片，给她画最美的人像。

　　只是很可惜，梧桐没能相待老，就被生生分离了。

　　于是，他带着画板，走上一个人的云游之路，他以这样的方式践行着许诺过的誓言，他为她画下了这个世界，即使，她再不会有机会看到了。

　　这么多年，他就这么从南到北，由西向东，看尽无数日落日出，饮过太多酸甜苦辣，都是太真实的人间。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画上好一些画，然后一部分留在当地，一部分装进包里，还有一部分出售给画廊以维持生计。

　　太多次，他在国内国外开个人画展，更是无数次，高价协议递过来，想让他去海外发展。

　　但都被他拒绝了，他说，我的爱人在国内，我不想离她太远，或者太长时间。

　　可能你会觉得奇怪，那么几十年，国内应该也早就画遍了吧？

　　是，所以差不多每隔五年，他又会重新去到各处，再画一遍，然后感叹，短短五年时间，竟可以发生那么多改变。

　　可能是遇到老陈这样的有志单身汉，四年前，他在这里逗留的时间额外长了一些，于是有机会留了更多的作品在这里，也不小心留下了那张沈姨的画像。

　　老陈听了沈姨的故事之后，更是唏嘘不已，他去看小幸，“怪不得啊，我说那时候第一次看你这丫头，怎么就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老吴的关系，你和他，眼睛真是像，一看就让人觉得亲切。”

　　这时小幸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她两年多前来的这里，比她父亲来的时间晚了那么一年多，刚好错过了。

　　她拿过沈姨手里的画，认真用眼描绘每一个笔触每一条脉络，然后终于明白自己的画画天赋原来是家族遗传，是基因传承，而不是她以为的上天补给她的窗。

　　沈姨的眼睛肿了，没有再流泪了，因为没有眼泪了。

　　可能是一下子信息太多，炸的她有点反应不过来，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呆，一点都看不出“商界女强人”的样子。

　　“他，还好吗？”沈姨问老陈。

　　“好好，很精神，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却又有时候会偷偷在那自己笑。”

　　应该是想到沈姨了吧，所以才会嘴角带笑。

　　我以为我的家人已经很好的为我演绎了爱情的典范，当然除了我妈老糊涂以外。

　　却没想到，还真的会碰到沈姨和丛生叔叔那样的神仙爱情。

　　纵使时光流逝，使得两人都生了华发，心底里深藏的还是那个爱着对方，曾朝夕相伴的少年。

　　“可惜啊，我联络不上他。”老陈此刻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老陈心里，已经视沈姨为这里的恩人，是他和那些孩子们的恩人，可现在，他想为恩人办点事，都做不到。

　　“老陈，谢谢你提供了那么多信息，给了我们希望。”到底共处了两年多，小幸太了解老陈了，她要告诉他，联系不上不是他的错，而他给出的信息已经让她们充满了希望。

　　“我没想过这辈子会有机会寻回自己的爸妈，”小幸终于也从故事里醒透，她走上前牵起了沈姨的手，“妈，我们一起等爸，好不好？”

　　我错了，我以为沈姨已经没有眼泪了，可是她又哭出来了。不过，是高兴出来的。

　　人过半百，终于有了爱人的消息，又等来了女儿叫“妈”，实在太高兴了。

　　“老陈，下次我爸爸...他再来这里的时候，你告诉我们，好不好？先别告诉他，万一吓跑了他，那可不得了。”小幸算着时间，每五年巡回一次，上一次是四年前，那是不是...还有一年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老陈赶忙点头答应，又听着沈姨开口求她，“老陈，不知道这些画，能不能送给我们？”

　　“我说恩人呐，你说的这是啥话呀，本来就是你们的，物归原主啊！”老陈急的脸都红了，“你们再等等，我再去翻翻看，还有没有了......”

　　说着，就一溜烟跑开了。

　　我以为留在原地的我们三人会各自沉默一会，整理情绪。

　　没想到沈姨很快开了口，“未未，今晚老宅的聚餐，我也要一起去，你看有必要的话，和你家中长辈告知一下。”

　　“沈姨，应该的，你就是不说，我也是要主动邀请你一起的。”

　　虽然明知道沈姨会提到这件事，但是真的提了，还是如此神色不明，语气肃穆地提起，还是让我胆颤了一下。

　　看来，沈姨是要动真格的了，她要算账，把她女儿受过的苦，吞过的泪全部清算干净。

　　回程路上，沈姨主动退让，一个人坐去了一边，这才让小幸有机会坐来我身边。

　　到底上了年纪，来回这么一折腾，还被听闻晃了神，车才开动没多久，沈姨就睡着了。

　　此时的小幸窝在我怀抱里感叹，”老公，我真的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两年多前的避世之地，最后竟成了我的福地。“

　　小幸絮絮叨叨了一小会，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就也睡了过去。

　　而我睡着前，一直想的是，晚上的家宴。

　　之前不想让沈姨知道小幸被找到的事实，是因为我怕她抢先一步带走她的女儿，那我追妻就要更困难一些，幸好，老天还是青睐我的。它知道我本无错，亦是受害人，不忍我太难过。

　　而现在，我不仅要护妻，还要护同样无错的沈姨，以女婿的身份，以半个儿子的身份。

　　沈姨这辈子太苦了，我不能再让她苦上加苦，而且母女连心，她不快乐的话，小幸也不会快乐的。我不愿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想好了。必要时候，要“大义灭亲”。

　　虽然不知道沈姨等下去了我家会发生什么事，但我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俩在我家受欺负。

　　还是那句话，做错事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我没想到，一进门，沈姨看着我妈，直接了当的就是一句，“我现在仍然是这句话，你，你们这个家如果容不下我女儿，那就把女儿还给我，我现在就带她走。”

　　沈姨在说什么？她这不是在要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