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时姈

63、第六十二章 一晌贪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全亮，老陈就起来了，该是多年习惯养成，生物钟赛过任何死物活物提醒。

　　老陈刻意放缓脚步，轻手轻脚，但终究不是细致人，一阵阵的乒乒乓乓。

　　但就是这样，小幸也没醒。

　　我一直以为她是突然转性了，那么多年被尘封的懒劲被释放出来了，后来才知道，她是太安心了，因为我来了，因为我们又和好了，就变得无有畏惧，还开玩笑地说，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被吵醒了，反正有我顶着呢。

　　这个改变真是...深得我心。

　　纵使这样，我还是尽量保持一个动作不变，唯恐惊醒心上人。

　　此刻，心上人即是枕边人，她的后背紧贴着我的前胸，形成世上最美好的弧线。

　　又过了一个小时，老陈忙完外面的活，赶回来生火煮粥弄早饭。

　　又是一阵哐哐当当，终于弄醒了我的小宝贝。

　　小幸醒了之后还想假装在睡，可是我离她那么近，那一瞬的浑身紧绷又立刻松散，我不可能感知不到。

　　我伸出两条手臂将她彻底箍牢圈死，嘴巴靠近她的耳蜗吹气。

　　“醒啦？老婆？”

　　不动。

　　“小宝贝？”

　　没反应。

　　“小心肝？”

　　静悄悄。

　　“小可爱？”

　　没动静。

　　没办法了，只好挠一挠她的痒痒肉。

　　“啊！”她迅速转过身来，半醒半松的眼睛望着我，“你这人...”

　　话没说完，又整个人缩进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有点不高兴地看着我。

　　我好笑，“怎么了嘛？”

　　那双眼睛仍旧那样看着我，告诉我它的主人还是不开心。

　　“我叫你什么都不理，那我叫什么你才会应啊...”

　　“你这人，烦不烦啊...”

　　还真是，闹起了小女孩脾气，偏偏对我特别适用，我就喜欢见从没见过的她的模样。

　　“怎么了呢，我的小祖宗哎，我怎么就一睁眼就烦人了呢...”

　　“你还说，让你昨天晚上别那...啥的...现在好了，等下出去怎么见人啊？”

　　原来，还在为这不好意思呢。

　　“我亲爱的老婆，首先呢，我觉得老陈并未察觉到，而且就算有所察觉，我们也是合法的夫妻，躺在一张床上，做点该做的事情，又怎么了呢？”

　　小幸干脆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气呼呼地起床了。

　　我赶上凑上去，帮忙洗漱更衣。倒是把她给逗笑了，“你好像古代的那种贴身丫鬟哦。”

　　“我乐意着呢，还请姑娘千万不要赶我走。”

　　雨过天晴。

　　只是真面对着老陈，小幸多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干脆用低头和减少对话来消除尴尬。

　　结果这一系列反常规操作，反而引起了老陈的注意。

　　“我说你这丫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咋脸看上去红红的啊？”老陈不愧是老陈，千年光杆司令不懂闺房乐趣，更不懂女儿家小心思。

　　我一下没憋住，被吃进嘴的早饭呛住了，猛烈地咳嗽。

　　“你这小伙又是咋回事？咋睡个觉起来一个个都出状况呢？”老陈真是...雨露均沾啊。

　　换成小幸一旁幸灾乐祸地看我。

　　老陈没等到我们回应，干脆自顾自继续说，“下午有一大批捐赠会送到我们这儿来，据说有好些个东西。”

　　“真的啊！！！”这一下，我和她都迅速给了热烈的回应。

　　我们都知道，这个学校并不盈利，能维持下来已是很不容易，所以只要有人肯捐助，多多少少都是福音，都需要感激。

　　“是谁捐过来的呀？”小幸问老陈。

　　“是个什么公司，我一下没记住，据说还是个城里的大公司，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我们这里，一下子要给我们弄好些东西过来。”

　　“真是太好了，老陈，我们到时候得好好谢谢人家！”

　　“可不是吗，据说那公司老总下午都会跟着一起过来，说来看看孩子，到时候，当面感谢！”

　　看得出老陈是真的开心，沧桑的脸上浮起初少的笑貌。

　　多么强烈的反差，多么质朴的宣告。

　　玉锦之下并非皆为良物，揭开无华也未必全无宝藏。

　　我知道此时老陈口中的老总并不是我，但日后如果有需要，我定会倾力相助。

　　因为他不仅是我的恩人，亦是我的良师，我的益友。

　　后来的人生里，尤其是工作中遇上风浪，我都会想起他那天的笑，撑一撑，再撑一下，都会过去的。

　　过去了，我也要像他那样，笑得质朴，却无价。

　　上午最后一节课，我在那旁听，未了的时候，小朋友不停地提问题。

　　“小幸姐姐，十比一大，百比十大，那有比百更大的吗？”

　　“小幸姐姐，鸟会跳，也会飞，鱼却只会游泳，所以鸟比鱼厉害对不对？”

　　“小幸姐姐，古代有飞鸽传书，现在还有吗？”

　　问题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一开始，我还笑着感叹童言无忌，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问。

　　可是越听越不对，越听越知道，小朋友根本不是想问问题，而是想让这一节课永远不要结束。

　　小幸自然也听出来了，她没有继续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看着他们，坚定地说，“我是要走了，但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同样的，如果你们去城里了，一定要记得来找我玩。”

　　小朋友们都太喜欢小幸了，生怕她会像别的哥哥姐姐一样，短暂出现，然后再也不见。

　　别离对于小孩子而言，实在是如同地震一般的大事，尤其是要告别自己喜欢和敬爱的人。

　　好说歹说半天，小朋友们仍然神色恹恹。

　　“先吃饭，好不好？吃完饭下午有好多好多东西送过来，我们一起等着看，好不好？”

　　一条路如果走不通，就只能换一条。

　　如果没有办法抵消他们对于小幸离开的伤感，那就只能用物质的添增去尽量填满。

　　这么说来，这批捐赠来的真是时候。

　　吃完饭，我帮着小幸收拾碗筷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老公，我不打算吃药，如果有了，我们就好好生下来好不好？”

　　唰唰唰～～～

　　她手里洗筷子的动作没有停顿，水声也没有间断，我刚刚听到的是幻觉还是真实？

　　哗哗哗～～～

　　筷子入柜的声音，水声也停了，她擦了擦手，转身看我，“你这是...不愿意？”

　　是真的，小幸在和我聊生孩子的事情，在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

　　我真是一下急坏了，尤其是看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充满忧愁，“宝贝，宝贝，你听我说，”我赶紧拉过人来，“我之前没有系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你突然说起，我有点懵，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渴望拥有一个和你的孩子，因为我爱你，而我知道你渴望孩子。”

　　“但是，我还是要再重复一次，孩子和你，我一定选你，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医生如果说我们暂时不具备生养的条件，那...就先从长计议好不好...”

　　我不可能拿她的命去开玩笑去赌，这一刻，我特别后悔昨晚的一晌贪欢，没有雨套，只能事后吃药。虽然几率很小，但是在不清楚小幸现在身体状态的当下，我不能冒着可能会有的风险让她去怀孕。

　　她此刻被孩子们的心情烘染，恐怕真是巴不得一发就中，立马怀上孩子。

　　看着她看我的眼神，充满祈求，我想了想，还是狠下了心肠，“是我不好，这段时间不该吃的东西吃了太多，你乖，回去我们补个药，时间上还来得及，然后我们找医生好好做一次检查，同时问清楚注意事项，然后好好调理身体，再进入无措施阶段，好不好？”

　　她知道我说的是对的，理智上认同我，心理上不舍得。

　　总想着，万一呢？万一现在就有了呢？

　　“宝贝你听好，我们会有小宝宝的，一个健康的宝宝，所以为了能陪伴他长大，他的爸爸妈妈就首先要健健康康，是不是呀？”

　　小幸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我也终于松一口气。

　　对不起。我在心里又说了一次。

　　这次是我害你受苦了，以后，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