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苏沐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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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风从楼宇之间穿过，落日的余晖透过阳台落地窗，昏黄的光涂满昏暗的客厅，掉落的烟蒂飘落在盆栽的土壤里，良久的沉默。
苏沐秋看了一本正经的秦夏好半晌，才翻了个白眼：“你先把欠我的尾款换了吧。”
“……”想到入不敷出的钱包，秦夏迎风忧伤，做工精致的米白色风衣猎猎作响，“啊，苏沐秋，你真是个毫不做作毫不拜金的美男子。”
一点都不吃她画的大饼。
苏沐秋想打人，最后还是无语地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香烟：“下次别用手掐，栏杆没那么脆弱，你暂时用栏杆吧。”
家里没烟灰缸，看这大小姐的烟瘾，迟早得去超市买一个。
吃完晚饭去吧。
秦夏对食物不挑，她现实里是南方人，还挺喜欢杭州饮食的。她被安置在客厅椅子上，坐没坐姿，下巴抵在干净的木桌上，两手在桌下随意晃荡：“苏沐秋，你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要不让我帮你打打下手吧。”
半开放式厨房的推拉门租下来时就坏了，为了苏沐橙在客厅写作业时不妨碍到她，他专门打了一串帘子挡油烟，现在没这个必要，日式窗帘就潦草地用夹子夹着。苏沐秋两手背在身后系围裙，闻言瞥了眼半点起来动静都没有的秦夏，呵呵笑了两声：“大小姐，你分得清没贴标签的盐和糖吗？”
这是苏沐秋第一次把大小姐叫出口，叫得怪嘲讽的，秦夏羞涩：“哎，听你这么一叫怪不好意思的。”
她双手捧脸，笑得特别开心：“再叫两声听听？”
天彻底黑了，阳台门隔绝夜色，客厅亮起的吊灯光从缝隙钻出去，氤氲人间烟火。
秦夏五官锋利，在白炽灯黄色的光晕下模糊了棱角，像胶卷相机里的港片美人，她笑得很真诚，似乎打心眼里开心。
小说情节，苏沐秋收回视线，心想，家逢变故的大小姐和家徒四壁的穷小子，简直就是三流作家写的浪漫小说。他从冰箱里拿出剩饭剩菜，心里有股无名火。他在孤儿院时见过形形色色的成年人，大部分是有钱人来摆拍作秀，少部分是真的慈善，但那些富人身上有个共同点，就是人生满足后精神上餍足的富态，这类人对别人言语上的轻视有很强的钝感力。
偶尔也是羡慕过的，只是这个社会人生来有阶级之分，谁让他是投胎运气特别倒霉的那一挂。
他自己是没指望了，但他想尽全力让苏沐橙过上那样的生活。
“大小姐，别对我说这种训狗的话。”
他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后，打开了油烟机，不再理她。
坏了。
秦夏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她说话没把门，又是在梦里，又把苏沐秋当小孩，总是不自觉地拿出对自家狗狗/妹妹的态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对小狗和对小孩儿的态度挺相似的。
都是幼崽。
秦夏知错能改，啪嗒啪嗒趿拉着拖鞋就跑进厨房了。油烟机隆隆作响，吸取着锅里的油烟，苏沐秋技能熟练地颠勺，袖子卷到胳膊上，左手用力下手背的青筋异常明显。
但苏沐秋表情却很平静，见到她来，还嘱咐了一句离远点，油会溅到衣服上。
当然，末尾还接了一句，巴宝莉的衣服他现在赔不起。
秦夏：“……”
她其实不太擅长养小孩，毕竟她性格本身偏霸道任性，从来只有弟弟妹妹迁就她的份，没有她反过来照顾小孩的经验。
于是她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苏沐秋熟练地起锅装盘，关煤气罐，还顺手把锅放进洗碗槽里洗了。
油烟机还在运转，风扇卖力地吸着剩余的油烟与煤气，秦夏心知再不打破这种安静的气氛，小孩儿要么过两天非常礼貌地请她滚出去；要么自己嚼吧嚼吧把委屈与生气咽下去，将此事翻篇。
秦夏啧了一声，快刀斩乱麻，上前贴近苏沐秋，一手撑在墙上，一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苏沐秋被困在角落，女孩子的身体强势地靠上来，他不由得往墙边退了一步。他的双手还泡在泡沫冷水里，秦夏温热的手掌握在干燥的手腕上，他忍不住想，大小姐的手一看就是不干活的手。
连道歉都只握没碰到冷水的地方，真的非常好懂。
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叹息。
算了，人家生来就是被爱着长大的。
他用手肘轻轻顶开秦夏的肩膀，声音很温柔：“大小姐，别搞偷袭了，我要洗碗。”
“对不起啊。”秦夏没理他，反而更靠近了，苏沐秋不得不快速把手肘收回来，“我在家都是这么和我妹妹说话的，没控制好分寸。”
苏沐秋挑眉：“你有妹妹？”
“表妹，关系挺近的，经常一起玩。”
苏沐秋笑了一声：“你是独生女？”
“啊？”
“一般独生子女才会把表弟表妹统一说成弟弟妹妹。”
这是他在打工时发现的。黑网吧、小餐馆和小旅馆这种不正规的地方坐落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未满十八岁的童工很多，大多数都是在不用见人的后厨等地忙碌，这些打工的有男有女，毫无意外都有亲兄弟姐妹，也许越穷的家庭越喜欢生小孩。他们有时聊天时会骄傲地谈起自己弟弟妹妹这次考了多少分。他只见到过一个独生子，父母再婚了没人管他，他也不想读书，索性自己出来打工赚钱。他没有要花钱的对象，今朝有酒今朝醉，听到他们说自己的弟弟妹妹，羡慕地说他弟弟妹妹都有家人养，不需要他出钱，第一次听时，苏沐秋脑袋转了几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表弟表妹。
人间各有各的苦。
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在他面前睁大眼睛，露出惊奇的表情：“我靠，真的诶？”
“大小姐。”苏沐秋半靠在墙上，无奈，“能不能让一下？”
他索性放开了锅子，满是泡沫的手半举在空中，水珠顺着小臂滑落。
眼看水珠就要滴落，苏沐秋又把手往上举了举。
拜托，巴宝莉的风衣，沾上油污一看就不能放洗衣机。
“那你先原谅我。”
“我没生气。”
“我觉得你生气了。”
“……”
苏沐秋气笑了：“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我不生气？”
秦夏煞有介事地琢磨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他：“我觉得你现在处于‘算了算了别和这人计较了’的心态，离‘我原谅这个傻逼了’的心情还有一段距离。”
小孩儿大概到了发育期，个子窜得老快，明明才过了一年左右，现在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
苏沐秋被点破心情，一时间也有点窘迫，但听完秦夏滑稽的用语，又忍俊不禁。
说起来，其实秦夏本身并没有什么富家千金的架子，说话言行都很随意，他只是敏锐地注意到了她与那些富人的共同点，又在这方面比较心高气傲罢了。
也许更多的还是生自己的气。
苏沐秋叹气：“我就是，不太喜欢这种话，抱歉，是我太敏感了。”
狗狗低头了！
秦夏双眼亮起：“嗯嗯！我原谅你了！哦不是，我会注意的！”
“……？”他又被气笑了，“那我能洗锅了吗，大小姐？”
“您请您请。”秦夏让开位置，蹦蹦跳跳地走回自己的位置，“我把菜端出去。”
苏沐秋转开水龙头，分出一丝心神注意她：“别把碗摔了！”
“我在你眼里真的这么像傻逼吗，苏沐秋？”
“哪能啊，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大小姐。”
“行吧，大小姐要吃饭了，小秋子动作快点。”秦夏随口说完就是一咯噔，抬头紧张地看向苏沐秋。
苏沐秋洗了把手，甩了两下，一边脱围裙一边走了出来，注意到视线，挑了挑眉：“看小秋子干什么，大小姐，吃饭啊。”
秦夏眼睛越来越亮：“苏沐秋！”
“干什么。”苏沐秋拉开椅子坐下，环视了一下桌面，“……大小姐，你端碗不拿筷子的？”
“啊？”秦夏还真忘了，“我去拿……”
苏沐秋觉得还是得怪自己，别说有人布菜的千金小姐意识到“端碗要和筷子一起”这个常识，受全家宠爱的年轻学生只要坐在桌边玩手机就有家长把碗筷放好，他站起身，挥挥手：“您老别动了，我去给您拿。”
客厅碗筷碰撞声夹杂着说话声，主要是秦夏在说，苏沐秋偶尔怼一嘴。
“你等会儿要去超市吗？我也要去，我要买生活用品。”秦夏掰着手指算价格，“可以买吗？钱够吗？”
她眼巴巴地抬起头看向苏沐秋。
“……这点钱还是有的，超市卖的你穿得惯吗？”
“衣服我出租房里有，哦我靠对哦我还有个出租房！！”秦夏垂死病中惊坐起，她兴奋地拍桌子，“苏沐秋！我有钱了！我出租房里好多化妆品护肤品和衣服鞋子包包啊！我拿去卖了肯定能抵尾款！”
“你先自己留着吧。”苏沐秋扶额叹息，对秦夏的心大叹为观止，“那个出租房房租付了吗？”
“……还没有。”
“那你赶紧联系房东，他可能会卖你的东西抵押房租。”
“应该不会，我当初没有身份证，找不到住的地方，是房东好心收留我来着。”
“房东男的女的，你们签合同了吗？”
“男的，没有诶！”爽朗。
“……”闭眼，深呼吸。
苏沐橙通过门缝，观察完两人旁若无人的气氛，放心地坐回床上看书。
哥哥这不是已经完全被嫂子拿下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苏沐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