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志愿好冷》失味紫葡萄

7、倒带人生

　　（接入加密频道）

　　“胡院长，************，快速行动。”

　　“是，副校。”

　　“胡院，我——”

　　“副校，别浪费时间了，先执行任务吧。”

　　（退出加密频道）

　　医疗室内。

　　黑发青年正在与一位面色温柔的女士视频会议。她带着三十出头的成熟和柔情，但是眼角微皱，白发夹杂着黑发。画面中只有她的脸，背后是一片在漆黑背景下闪烁着光的星辰，这让她看起来更加的神秘。

　　黑发：“胡院长，根据我的初步观察，该同学应该是没有分辨清楚‘象’，在上传觉醒资料的时候观想图填写错误，而他之前觉醒时又出现了异常现象。初始资料是罗二牛上传的，他毕竟不是精神科，也许判断失误了。”

　　胡院长的声音带着遥远的缥缈感，很不切实际地穿到黑发青年耳中：“我批准你进行精神入侵。 ‘烛龙’将在两分钟后与你汇合，你们有一小时时间带回伤员。”

　　说完，胡世绘挂断通。她身在漆黑的无光的空间，而刚刚的星辰仿佛只是幻象。在这里，仔细看的话，可以认出一个个长条的轮廓——这是一群冰雕棺材！

　　她缓缓走过一排排冰棺，最后停留在一具已经打开的空空如也的冰棺前。她一边微笑一边抚摸着没有温度的死亡之床。锺元，你们，又被删掉了一段未来吗。

　　她不甘地回头，在这个空间里，无穷无尽的冰棺蔓延不知尽头。

　　蔓延的空间，停滞的时间。

　　黑发挂断视频。两分钟后，一个全身裹着黑色战斗装，连脸部都没有露出来的人来到医务室。

　　“烛龙？”

　　“恩。”声音低沉嘶哑，仿佛一条被扯开了的抻面。

　　“开始吧。”这句话既是对自己说，也是对“烛龙”说。他看着手中的资料，对金三做了一个OK的手势，在柔和的白光中，仔细地思考着。

　　雪莲花吗，生长在高山雪地的生命之花，那又是一场恶战啊。

　　入耳只有风，入目只有雪。让人不禁想起那句“好一似食进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雪山上，黑发青年和烛龙正在观察，从刚刚一到达梦境之中，黑发就感觉到烛龙的气息不断地攀升，最后慢慢地归于平静，甚至让他完全感觉不出眼前人的力量。
　　他知道，这次的行动或许不太简单。于是一点不敢掉以轻心。

　　在风中站稳后，他掏出一本古旧的书，封面只有三个大字“罗大牛”，他翻开第一页对着书说道：

　　“成功到达王泛舟象图，环境雪山，目标寻找其象雪莲花，时限一小时，倒计时开始。”

　　只见他一边说，空白的书页上也一边出现他的话，最后出现一个60分钟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59：59，59:58，

　　雪莲花，菊科凤毛菊属植物，生长于高山雪线附近的岩缝、石壁和冰磺砾石滩中，海拔2400-4000米。

　　默念着脑海中的资料，罗大牛快速通过体感温度试图判断出自己应当往高处走还是低处。

　　正在这个时候，烛龙猛然抬头向天上望去。只见远挂在天边的太阳突然暗了下去，一朵巨大的骇人的雪莲花突然出现在天上，一口吞掉了太阳。

　　太阳一熄灭，两人就感觉到有一股排斥的力量准备将他们抛出梦境。

　　“怎么回事，这是本体已经死亡？！”罗大牛讶异地转头问烛龙 。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他只看 见 烛龙 的眼 睛缓缓闭上，

　　然后 ，睁 开 ——罗大牛讶异地转回头，一朵巨大的雪莲花吐出太阳，迎面刮来的风飞快地从背后刮回去，59:58，59:59，60:00

　　空白的书页上也一边出现他的话，最后出现一个60分钟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烛龙举起手，五指轻握，罗大牛感觉到自己像一只虫子一样被一个巨大的东西握住了。然后仿佛坐上了跳楼机，忽上忽下。四周的雪正在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慢慢运动着。

　　烛龙带着罗大牛穿行了几公里，突然停下，另一只手对着地面一抓，地上出现了王泛舟的本体，一朵雪莲花正扎根在他丹田上。

　　烛龙空着的手向前一点，王泛舟的眼睛突然睁开，直直望着前方。将罗大牛往前一投，神奇的是，罗大牛越靠近王泛舟，身体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王泛舟的眼睛前。

　　“找到雪莲花，摧毁它。”罗大牛的耳边传来一句好像被撕裂过的话。

　　“《起风了》。”
　　“恩，什么。”罗大牛把刚削好的苹果递给躺在病床上的王泛舟，然后抬头往窗外看去。“今天的天气很好，”

　　还有半句说不出口的：“要出去走走吗？”

　　王泛舟咬了口苹果，病白的脸上透出不自然的潮红。疗养院坐落在一个有温暖的阳光的地方。

　　罗大牛等着王泛舟的回复。王泛舟咬苹果的声音缓慢地响起在畅流的空气里。过了很久，王泛舟突然开口问道：

　　#“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我在想，若是我们在很久很久之后想起现在的生活，那该是多么美好啊。”
　　“真的呢。”王泛舟欣然表示同意。#

　　罗大牛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心急如焚。因为刚才他又不可控制地说出了书中的话。

　　没错，当罗大牛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他的脑海里也出现了很多信息。现在他正在一本古老的小说中，而他和王泛舟不知为何却成了小说的主角。

　　他们是夫夫，王泛舟身患不治之症，每天都十分痛苦。而作为丈夫的罗大牛也一直在鼓励他与病魔抗争。

　　然而罗大牛知道，丈夫王泛舟几乎不可能再好起来了。他的坚强全是因为自己的鼓励，所以从另一方面说，他在为了鼓励自己而活着。

　　罗大牛无法承受，没有王泛舟的世界。

　　#“刚才那是……”王泛舟紧紧地盯住大牛，声音嘶哑。他顿了顿，又突然用一种仿佛豁出去了语调说，
　　“要是能永远活下去就好了。”#

　　罗大牛没有回复。他想看看是否一切都会像书中写好的那样发展。

　　等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按书中的对话来回复。看来这并不完全在书内，只是王泛舟想通过这个剧情告诉我什么吗？

　　罗大牛从王泛舟手上接过剩下了一半的苹果。

　　“我带你出去转转。”又是一句说不出口的话。看来王泛舟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不能出门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炎热，王泛舟也同书中所说的那样，完全没有了食欲。尤其是到了晚上，罗大牛常常看到王泛舟似乎没有了呼吸。

　　他必须凑近了听，直到听到心脏的跳动，轻微却让他安心。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爱和痛苦，即使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感情。

　　这几天晚上，他悄悄地翻遍了病房，找遍了医院，都找不到雪莲花的影子。

　　早上，王泛舟轻轻地动作一下惊醒了守在床边的罗大牛。

　　“怎么了，你要找什么。”罗大牛揉了揉眼睛，清醒了起来。

　　王泛舟微微扯出一点笑容，小声说了一句：“把你吵醒了，我真是没用啊。”

　　“说什么呢，我只是闭目养神一会儿。你找什么呢，我帮你找。”

　　“以前你送我的那串水晶，我怎么也找不到了。或许是落在父亲家里了吧。”

　　罗大牛觉得这似乎是个线索，“你想要的话我去父亲家找找。”

　　“好啊，你是应该出去走走，不要老是陪着我这个病人。”

　　罗大牛脸色暗了下来。

　　王泛舟立马着急地说：“对不起，我是说，我感觉最近好多了，你如果在我身边待腻了就出去走走。顺便帮我找找那串冰蓝色的水晶吧。”

　　罗大牛听到这里脸色才稍微好转。

　　下午，罗大牛便独自驱车前往岳父家。

　　岳父正在看书，说了句，“你又来了啊。”

　　罗大牛没有注意，坐下后说：“父亲，我来看您，其实和小舟有关。”

　　岳父坐在窗前的书桌上，放下手中的书，罗大牛看见了二十多根熄灭的烟头。
　　岳父没有说话，望着窗外。

　　“小舟说他的手串落在您这儿了。”

　　“小舟他小时候很任性，”岳父突然开口，“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他去兮麻辣亚山度假，他看中了雪山上的雪莲花，吵着要在家也种上。”

　　“您是说，雪莲花？！”

　　岳父回头看了一眼罗大牛，“是啊，雪莲花。可是生长在冰雪中的雪莲花却不是观赏植物，又怎么种得活呢。可他非要带一株回家——”

　　“您知道雪莲花在哪里吗？！”

　　岳父的话被打断了。罗大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说：“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是小舟要找雪莲花吗？”

　　“不是，是我要找雪莲花。”

　　“雪莲花已经死了。

　　当年，小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对那株雪莲花喜欢得不得了，可是，在家没有那个环境，又怎么养得活呢。他每天都想各种办法想挽救花的生命，

　　你说说这是不是很讽刺，本来是因为生命力顽强才能活在冰天雪地里，可是自此再也受不了温柔的风和温暖的光了。”

　　罗大牛知道这肯定不是他要找的雪莲花，于是想赶紧找到手串，他开始担心泛舟的情况了。

　　“至于小舟要找的东西——我这里确实没有。”

　　罗大牛知道岳父习惯收拾房间，肯定不会骗他，于是他匆匆地与岳父道别，赶回疗养院去。

　　到了房间，罗大牛发现床上没有人，他瞬间头皮发麻，冲到床前使劲摸了摸。

　　他开始小声喊，“小舟，

　　小舟？

　　小舟，你在吗？”

　　他找了厕所，厕所没有人。

　　他突然冷静下来，站在窗前思考小舟会去哪里。

　　突然，他看到窗外楼下的广场上，有一个对着他微笑的人，小舟！

　　他急忙下楼。跑到小舟身边，一边喘气一边问，“你怎么下来，下来了！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护士知道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王泛舟温柔地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你找到雪莲花了吗。”

　　罗大牛愣了，“你，你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一样东西，直到刚才，对不起，我刚才是故意支开你的，我只是想了想，想了想死是什么感觉，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罗大牛一下子紧紧地抱住王泛舟。

　　王泛舟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但是他还是继续说，

　　“就在刚刚我开始行动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记起一些事情，我想起来了，我们经历过这一切，对吗，亲爱的。”

　　#一瞬之后，那座小山完全被黑暗笼罩。所有的光影都消失了。
　　“你想回家吧？”
　　“恩，忽然想回去了。”#

　　王泛舟死在了病床上。

　　王泛舟死在了病床上。

　　王泛舟死在了病床上。

　　王泛舟死在了病床上。

　　……

　　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击中了罗大牛，他听见王泛舟问，“这是第几次了。”
　　他把脸埋进王泛舟的肩膀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你在我面前……死了……二十六次……对……对不起”

　　罗大牛哽咽的声音穿过王泛舟脆弱的身体，传达到了跳动的心脏里。

　　“亲爱的，对不起，这不是我们的世界吧，我记得这一切，这是一本书，对吗？

　　是我太喜欢这本书了，你才会跟我一起不断被困在这里。

　　对不起，我一点，一点都不怨你。我好想和你一起白头到老，真的。”

　　“你知道的吧，你找的雪莲花，好像就长在我身体里。等我死后，不要再重新开始了好吗，拿走它，离开这里。”

　　“恩，好。”罗大牛抱着王泛舟哭了很久。

　　——

　　（题外话）
　　我看完宫崎骏的动漫《起风了》时，并还没有理解到这三个字的重量。直到后来阅读了堀辰雄《起风了》，方才感觉到其中那句：
　　“起风了，要努力活下去吗？不，无需如此。”
　　的悲痛。
　　愿有情人可相偕至白头。愿大家结婚时可以带着“即使是漫长的生活终要磨灭激情，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到白头试试”的心情许下誓词。
　　另 ##中间是几句改了的原文。